第23章 二十二幕綠肥紅瘦

第二十二幕 綠肥紅瘦

時間:十月十六日星期一

地點:公司

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開電腦。

開啓電腦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各式各樣的網上聊天工具——一則是工作的需要,另一方面,也是私人需求。

随着聊天工具一起彈出的——所有用過的人應該都有此經驗——是一個充滿各種光怪陸離新聞和評論的迷你首頁。

艾怒麗也習慣于在這樣的網頁上了解當今世界都在發生些什麽事。并且,跟大多數喜歡八卦的女人一樣,她也愛看娛樂版。

今天的娛樂導讀則引起了她格外的興趣。因為,娛樂版的第三條這樣寫着:

“今年流行大女配小男。”

艾怒麗擡起眼,偷偷掃視了一下四周。

辦公室裏,各人都在忙着各人的事。

她悄悄點開網頁,開始浏覽起來。

文章開篇即寫道:從性愛學的角度來看,女大男小的婚姻是最完美的——這不由讓艾怒麗回想起昨晚的某些事,禁不住一陣臉紅氣短。

文章又說,小男喜歡大女,是因為她們的歷練、智慧甚至累積的脂肪所散發出成熟的魅力——艾怒麗低頭看看自己,除了正在“累積的脂肪”,她沒在自己身上發現任何一點值得別人欽慕的“成熟魅力”。甚至,在歷練與智慧方面,她覺得自己都遠不如邵帥。

真不知道他看上了她哪一點。她撇撇嘴。

文章還寫道:由于男方年齡小于女方,他會更加努力表現得成熟,也會更疼愛、體貼女方——這倒是,艾怒麗以親歷者的身份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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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最後,她的目光不禁又被下面另一行标題所吸引:

“有多少‘姐弟戀’能到永遠?”

艾怒麗本能地挺直腰,點開那個鏈接。

與剛才那篇文章的樂觀相反,這篇文章從一開始便預言了姐弟戀的不幸結局……

艾怒麗的後脖頸一涼,那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動,不由自主地向右上角那個小叉叉移去——不過,她到底還是沒舍得關掉。

文章首先指出,這種多少有點離經叛道、與傳統背道而馳的戀愛,就算能夠得到大家的認同,也未必會有很多人看好它的結局。因為,它在先天就已經埋下了太多的不良基因。

其一,就是代溝。

所謂“代溝”,是指因年齡而造成的種種觀念和習慣方面的差異。可是,就算是同齡人之間也會存在着這樣的差異。因此有人說,這只不過是戀愛雙方對未來不确定的一種表象而已。而這種不确定,正為“姐弟戀”的未來埋下了第一個禍根。

其二,女人對“姐弟戀”的最大憂慮:色衰愛馳。

當年長的女人已經是朵凋零的紅花時,年輕的男人還正是茁壯的綠葉,這種對“綠肥紅瘦”的擔憂,是“姐弟戀”中第二個致命的殺手。

其三,戀愛雙方為此所承受的壓力要遠比正常狀态下的男女大……

“幹嘛呢?”

突然,王佳音的聲音在電腦旁響起。

艾怒麗本能地按下老板鍵,頓時,電腦屏幕上的網頁全都不見了。

“什麽?”

她擡起頭,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就好像她剛才只是沉浸在工作中一樣。同時,手下也毫不怠慢地滑動着鼠标,點開桌面上的幾個文檔。

“叫了你好幾聲都不理我,我說你在幹嘛呢,這麽聚精會神。”王佳音說着,偏過頭來看艾怒麗的電腦。

艾怒麗看看那幾個打開的文檔,假意抱怨道:“營業部報來的資料還是有問題,我在核查……你叫我幹嘛?有什麽事?”

王佳音詫異地擡頭望着她,“開會呀!周一的例會,你要遲到了。”

開完例會,邵帥突然叫住艾怒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神經過于敏感,艾怒麗發現,有幾個同事神情詭秘地望了他們一眼,然後才從他們身邊走過。

邵帥道:“剛才老總讓我下午跟他一起去出個差,晚上可能趕不回來了。”

“噢。”

艾怒麗一邊應着,一邊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幾個同事的背影。

“喂!”

邵帥不滿地撥過她的下巴。

“幹嘛!”艾怒麗心虛地打開他的手,又回頭看看那幾個人。“我知道了,晚上不回來嘛,真是……”她嘀咕着走開。

這倒正是個好時機,她想。昨晚她本想理清兩人間的現狀,可他卻似乎像是能夠偵測到她的心思一樣,總是不停地打擾她,讓她無法靜下心來。

走過檔案室,從裏面傳來王佳音的聲音。

“我不信!”

艾怒麗想起剛才會上說的那幾件需要追蹤的事,便站住,想要找王佳音出來商量一下。卻聽到王佳音又道:“她跟他相差六歲呢,不可能!再說,如果真有什麽事,早幾年就發生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艾怒麗立刻敏感地收住腳步。

“你可別不信,”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笑道:“我們可是有人證物證的。”

“就是,”另一個聲音也道,“昨天就有人親眼看到他們倆人一起進了她家那幢樓。”

“而且,”第一個聲音又道,“他的車一直就停在她家樓下,一整夜呢!今天大早我們大家也都看到了,她就那麽公然地坐着他的車一起來上班的,一點都不避諱。”

“再說,他們平時說話的表情動作,怎麽看也不像是普通朋友。”第二個聲音補充道。

“你們這些小丫頭,沒事就喜歡捕風捉影。”王佳音笑道,“你們才剛進公司幾天?又能知道些什麽呀!人家那兩人的關系一直就是這麽好。想當初,‘少帥’剛進公司時還是艾姐的徒弟呢,如果說這兩人間要有點什麽,那時候就該有了,還要等到今天才被你們給挖出來?”

“可是,真的有人看到他們倆出雙入對的呀!”

“那是因為邵帥的家不在這裏,艾姐照顧他也是應該的,怎麽說人家也是這麽多年的朋友。”說着,王佳音的聲音向門口方向移動過來,“話再說回來,要是你看着眼紅,你也去照顧照顧人家呀,說不定就能來個‘近水樓臺’……”

王佳音的話尾淹沒在一片喧鬧嘻笑聲中。

艾怒麗趕緊一轉身,推開旁邊樓梯間的大門,躲了出去。

回到辦公室,她剛坐定,王佳音便回來了。

她走到艾怒麗面前,賊兮兮地笑道:“知道我剛才聽到什麽新聞?”

“什麽?”

艾怒麗彎腰去開電腦。

“有人看到你跟邵帥兩人行為不軌啦!”

“是嘛。”

艾怒麗不痛不癢地應了一聲,引來王佳音一陣不滿。

“喂,您老人家好歹也要表示一下憤慨之情吧!虧我為你解釋了半天呢。”

她往艾怒麗的辦公桌上一靠,笑道:“嗳,你知道嗎?有人說,看到昨天邵帥到你家去了。而且,他的車在你家樓下停了一整夜……”

“是停了一整夜。”

艾怒麗的回答讓王佳音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什……什麽?”

“真的。邵帥的車真的在我家樓下停了一夜。”艾怒麗一本正經地道。

“那,那那那……”王佳音的手指幾乎指到了艾怒麗的臉上,“那他們傳說的都是真的喽?!”

“你覺得呢?”艾怒麗學着邵帥彎起眼眸。

王佳音小心地看看她,然後釋然一笑,搖搖頭。

“你在跟我開玩笑。”

“不是玩笑,是真的。”

不知為什麽,艾怒麗竟然真的有點想讓人知道她跟邵帥間的那點“不清白”。

“真的?”王佳音将信将疑地望着她。

“真的。”

艾怒麗點點頭,可又在突然間覺得自己有點變态,便嘆了口氣,供出一半的事實。

“他租的房子就在我家樓下,車不停在那兒,還能停在哪兒?”

王佳音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在她肩上拍了一巴掌,笑道:“姐姐,說話別這麽大喘氣行不行?會被你吓死的!”

艾怒麗橫了她一眼,“你們不是喜歡八卦嘛,總得有人給你們提供一點素材呀。”

“喂,老大,別一竿子打下一船人好不好!我可是幫你們說話的那一個。”

“感激不盡。”艾怒麗假笑道,“雖然我很感激你為我辯護,可我更感激你能在下班前把上周績效給我弄出來。”

王佳音扁扁嘴,“你這人,最沒勁。一說到你不高興的話題,就拿工作來壓我。”

她回到座位坐下,又回頭道:“說實話,我真佩服他們的想像力,我就想像不出你跟邵帥倆人胳膊套胳膊會是個什麽樣兒。”

艾怒麗心下不由一陣別扭。可王佳音還在看着她,她只得掩飾地笑笑,道:“可不是,我比他大了整整六歲呢。”

“這年齡倒不是什麽多大的事兒,”王佳音彎腰去開電腦,“就是覺得吧,你們倆太熟了,熟得沒有一點神秘感。這情人間神秘感也很重要的。不過要說年齡,”她直起腰,又轉過身來。“昨天電視上介紹一個德國的女導演——好象是德國的——人家都快八十了,還找了個三十多的,倆人整整相差四十歲呢!”

“那是國外。”艾怒麗應着,假裝埋頭工作。

“也是。”王佳音笑道,“而且,人家是名人。名人見多識廣,對付男人的手段也肯定不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能學得來的。不過,就這樣,我也沒見幾個明星能長期維持這種大妻小夫關系的。”

艾怒麗低垂着眼,視而不見地看着電腦屏幕上那些資料。

“啊,”王佳音突然叫道,“我收回我那句話,人家王菲夫婦倆不挺好嘛。”

可就算有這麽個實例在那兒,也沒能讓艾怒麗的心情開朗起來。

晚間,邵帥從旅館打來電話,像個離家的女人般絮絮叨叨地講述着這一天的經歷和見聞。

而艾怒麗則像是個居家的男人,言簡意赅地答應着。

沉默了一會兒,邵帥柔聲道:“你是不是累了?”

艾怒麗揉揉眉心,眼睛後方的某處因承受的壓力而酸澀脹痛起來。

“是。”她簡潔地答道。

“那好,我挂了,你好好休息。”

一時間,艾怒麗有點慌亂,害怕他真的會立刻就挂掉電話。

可……

可聽着他的聲音,只能使那糾纏着她的心結更加難以打開。也使得她知道自己必須得做的決定更加難以決定……

話筒那邊,邵帥也沉默着,卻沒有挂掉電話。

艾怒麗幾乎要因此而流淚。

然而,他緊接着的一句話,還是硬生生地催下她的淚來。

“晚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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