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八幕可以愛的人
第二十八幕 可以愛的人
最先殺來的是老二冬青，她正好在附近辦事——想也知道，肯定是老大通的風報的信。
其次是表姐和姑媽雙雙駕臨。
她們在樓下正碰上結伴而來的老大林黛和老四陽光。
衆人剛要敲門，艾米麗帶着一家老小殺到。
其實，在送邵帥去挂水時艾怒麗就已經想通了，她跟邵帥的事遲早都是要讓大家知道的。只是在她看來，遲點總比早點好。她覺得自己還沒做好那個心理準備。
可經邵帥這麽一攪局，就算她再怎麽“鴕鳥”也知道，繼續保持低調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因此，當她躲在邵帥身後替各路“神仙”開門時，态度上多少有點認命。
可當姑媽和衆家姐姐妹妹們的手指一一點過她的腦袋擠進屋後，艾怒麗卻發現自己的心裏有點異樣——在一片意料之中的慌亂不安裏，她竟然隐約摸到一絲不合時宜的竊喜。
這不禁讓她有點狼狽。
于是，她繼續發揚起她的“鴕鳥”精神，躲進書房陪“小米粒”玩電腦游戲，而任由邵帥一人去應付那龐大的親友團。
江毓舒看不過去了，逛進書房笑道：“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上你的？你竟然就這麽沒心沒肺的把他一個人扔在狼群裏？”
“他能保護自己。”
艾怒麗縮着頭嘀咕。嘀咕完，到底還是有點良心不安，便又磨蹭着踱進客廳。
只見客廳裏，以姑媽為首，衆女分坐在三面沙發上，包圍着對面獨自倚在電視櫃上的邵帥。
看着他形單影只的模樣，艾怒麗的心頭猛然升起一股“護犢”般的勇氣。她深吸一口氣，強裝勇敢地走過去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并肩面對那十二道探究的目光。
對面的六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忍不住全都笑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幹嘛？！”艾怒麗色厲內荏地喝問。
邵帥也笑了起來，擁着她的肩，将她向書房推去。
“這裏沒你的事，你去陪‘小米粒’玩吧。”
憑心而論，艾怒麗真的很想聽從他的建議躲開這個場合。可看看對面那六個虎視眈眈的女人，再看看人單勢薄的邵帥，她搖搖頭。任他怎麽推，就是沒動。
姑媽冷眼看着兩人在那裏演了一會兒默劇，開口說道：“小邵啊，你先回避一下，我有話要問艾艾。”
艾怒麗本能地畏縮了一下。
邵帥則難以察覺地皺了一下眉，笑道：“姑媽有什麽話直管問吧。”——那意思，他是不打算回避的。
艾怒麗不由目瞪口呆地望着邵帥。自從她記事起，就沒見誰膽敢拂過姑媽的意，更別提是當面頂撞了。
沙發那邊的陣營裏，除姑媽以外的其他五位女士也以同樣的崇敬在看着他。
而邵帥則坦然地直視着姑媽，那雙含着笑意的眼眸中明确地顯示着毫不退讓的決心。
兩人的目光一番較量之後，姑媽決定暫時接受他的在場。不過，臨撤退前，她還是給了他一個略嫌溫和的責備眼神，然後才轉向艾怒麗。
“你跟他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姑媽問。
艾怒麗的臉不由漲得通紅。
邵帥趕緊把她往身後一拉，道：“是這麽回事……”
姑媽果斷地一揮手，“讓她自己回答！你要是想留下，就不許吱聲。”
姑媽雖然已經退休多年，可老教導主任的威嚴仍在。
艾怒麗半藏在邵帥的手臂後面，結結巴巴地答道：“呃，其，其實……我，我，我們……”
邵帥又想接話，被姑媽一眼給瞪了回去。
艾怒麗無奈地嘆了口氣，老實地嘀咕道：“我……也說不清……”
她的回答引得對面的姐妹們一陣竊笑。她也更加不自在地往邵帥那寬闊的後背陰影裏躲了躲。
姑媽打量了艾怒麗一番，又道：“他比你小六歲是吧，”說着，拿眼警告地看看又打算插話的邵帥，“你考慮過這個問題沒有？”
艾怒麗下意識地扯着邵帥那件T恤衫上不存在的線頭，期期艾艾地道：“想，想過。”
“都想了些什麽？”
姑媽這教導主任味十足的問話不禁讓艾怒麗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正站在教導處接受盤查。
“呃……”她偷眼看看姑媽，嘀咕道：“我……比他大……”
“廢話。”表姐翻翻眼，沖坐在身邊的艾米麗嘀咕。
“還有呢？”姑媽問。
“呃……他比我有出息……”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冬青用手肘搗搗坐在一旁的陽光。
“還有呢？”姑媽又問。
“還有……我們之間的差異很大……”
“這倒是實話。”陽光轉頭沖林黛笑道。
“結論呢？”
姑媽擺擺手，讓衆人不要出聲。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集中到艾怒麗身上。
艾怒麗局促不安地倒換了一下腳，又歪頭看看邵帥。只見他也在打量着她——顯然，他對她的答案也很感興趣。
她低着頭，從眉下瞟瞟姑媽，考慮了一下，擡頭問道：“姑媽是在擔心什麽？”
姑媽沒想到她會反擊，不禁愣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你覺得呢？”
艾怒麗鼓足勇氣直視着姑媽道：“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麽，我也擔心過。不過……”
她停了下來。
“不過什麽？”姑媽、艾米麗、冬青同聲催促道。
“不過，”艾怒麗咬咬唇，又斜眼看看邵帥，紅着臉道：“我現在已經想通了。”
“說說。”
姑媽往沙發裏一靠，一副準備聽故事的模樣。
“兩個人在一起，關鍵在于彼此能不能給對方帶來快樂。至于年齡、身份、地位這些差異……在別人眼裏也許很重要，但對我……至少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以前，甚至有人當面嘲笑我單身的事，可我從來沒在意過，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所以也就不怕別人的嘲弄。可我怕別人議論我跟他的事，因為我在意。我又比他大很多，這又給了別人更多的口舌。一開始我真的很害怕別人的議論，我也擔心我們的事不會長久……”
想起那段日子給邵帥帶來的痛苦，她擡頭沖他歉意地一笑。
“……可後來我想開了，未來的事誰也沒辦法去确定。就算我找個年齡相當的，也同樣沒辦法去确定。我又何必為了未知的東西而在現在就預支痛苦和煩惱呢？”
“那也不能就不去想啊！”姑媽不贊同地搖搖頭。
邵帥又想說話，這回是艾怒麗拉着他的手臂阻止了他。
“我想過未來。姑父說過，我們這代人很自私，總是要先看到對方的付出才肯一點一點的給予回報。我看到了他的付出，說實話，他的付出遠勝于我的投入。所以，”她又轉向邵帥，望着那對含笑的眼眸道：“我相信未來他也不會有負于我。”
她又轉向姑媽，“就算有個萬一，将來我們的事沒有什麽結果，我想我也不會後悔。因為我知道，至少目前我們是在真心地付出彼此。”
邵帥抓住艾怒麗放在他手臂上的手，擡頭望着姑媽道：“很久以前我就喜歡艾艾。這跟她的年齡無關，我喜歡的就是只是她這個人而已。姑媽您放心，只要她這個人不變，我就會一直喜歡下去。”他轉過頭，面對艾怒麗一字一頓地道：“而且我相信，我們的未來也不會有任何‘萬一’。”
一時間，房間裏沉靜下來。在兩人情意綿綿的對視中，姑媽很煞風景地咳嗽了一聲。
“好吧，我姑且相信你們兩個是認真的。不過，我還是要表明态度。小邵，我很喜歡你，也很看好你。可我實在不太看好我這侄女……”
艾怒麗不由狼狽地低下頭去。
“姑媽您這就錯了，”邵帥打斷姑媽的話，“艾艾身上其實有很多優點的。她天性直爽，待人熱忱，從來不會跟人耍心機，誰跟她在一起都會感覺很舒服。”
林黛冬青她們不由點點頭。
姑媽卻一撇嘴，“不如說是個沒心眼的傻大姐。”
邵帥皺皺眉，繼續道：“她也很善良，從來不記恨別人，什麽事情都願意把別人會往好處想。”
姑媽看看艾怒麗，笑道：“還是個傻大姐。”
邵帥不樂意了，“或許在您眼裏，艾艾是有些傻氣。可在現今這個世上，肯冒傻氣的人已經不多了。而且，我喜歡的就是她的這種傻氣。”
姑媽眨眨眼，笑道：“那你也是個傻小子。”
一句話逗得衆人全都笑了起來。
姑媽笑道：“我自己的侄女我能不知道？她心是好的，就是為人太笨。你可不能欺負她，她可是有娘家人的。”
邵帥這時才回悟過來，原來姑媽一直在試探他，不由也傻笑起來。
姑媽笑道：“艾艾呀，也不知道你是哪輩子修的福，讓他看上你這麽傻丫頭，你可要惜福呀。”
冬青笑道：“呵，還跟我說什麽看中網上一個小她五六歲的男人，原來指的是身邊的這一位！”
“上個星期我跟她說，他們倆看上去挺般配的，結果人家還拿腔拿調地說：‘不可能’。”表姐學着艾怒麗的腔調笑道。
艾怒麗被邵帥鎖在懷中，又是羞又是窘，只好幹跺着腳抗議姐妹們的調笑。
正鬧着，手機響了。
艾怒麗眨眨眼，心想，她的親友團都已經在這裏了，會是誰？
卻只見邵帥從褲兜裏掏出他的手機看了看，順手塞給她。
“你接一下。”
艾怒麗疑惑地接過手機，本能地放在耳邊。
“喂？”
“艾艾呀……”
“是你媽……”
她緊張地将手機還給邵帥。
“你接吧。”
邵帥沖她挑眉一笑，向陽臺揮揮手。
艾怒麗迷迷糊糊地向陽臺走去。只聽着邵帥在她身後道：“你們就不要再戲弄她了，我們家艾艾臉面薄，我可是好不容易才……”
艾怒麗紅着臉跑上陽臺，期期艾艾地對着手機叫道：“阿……阿姨……”
“艾艾呀，下周我跟你伯伯去看你們，歡迎嗎？”
“好，歡、歡迎……”艾怒麗慌亂地答着。
突然間，她想到他的父母能接受她嗎？頓時又氣短了三分。
“哎呀，你可不知道，我家小帥那個急脾氣，說什麽就要做到什麽。我還真怕他會壞事……”
緊接着，電話那頭又展開了一場話筒争奪戰。
最後還是邵媽媽勝利了。
“……艾艾呀，那我家小帥就拜托給你啦。我對那孩子是沒脾氣了，也只有你能管得了他。對了，想吃點啥海貨？下周我們帶去……”
直到衆人散去，艾怒麗仍然感覺自己像是踩在雲端一般。這種忽高忽低、茫然無措的感覺令她有點不安。
“怎麽了？”邵帥将她落在腮邊的發絲挽到耳後。
“你媽……”她迷惑地擡起頭，“她怎麽沒有反應？”
“反應？”
“我比你大六歲哎！是當媽的都不會同意！”
邵帥無聲地笑了起來。
“你還笑！”艾怒麗惱怒地擰着他的手臂。
“其實吧，這是我家的傳統。”邵帥笑道，“我媽就比我爸大。”
“真的？”艾怒麗不信地眨着眼。
“真的。我發誓。”邵帥舉起一只手。
“而且，”他又嘻笑道，“我也不想再讓你承受什麽壓力，爸媽那邊我早就疏通好了。如果連這點基本工作都做不好，也沒資格要求你嫁給我了。”
艾怒麗臉又紅了，“呸，誰說要嫁給你了！”
“噢，對……”邵帥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早上是你說要嫁給我的，不是我說要娶你的。”
“你……”艾怒麗的手又狠狠擰上他的手臂。
邵帥箍住她的手臂，抱着她哈哈大笑起來。
“可……”半晌，艾怒麗又想起江毓舒的一句話，擡頭問道：“你是哪只眼睛看上我的？我……就像姑媽說的，我幾乎一無是處。”
邵帥低頭看着她，那雙彎彎的眼眸裏盡是滿足的笑意。
“你呢？你又是哪只眼睛看上我的？”
艾怒麗眨眨眼，沉思道：“你……很可愛啊……”
“因為我可愛，所以就愛我？”邵帥挑起眉。
“當然，可愛可愛，可以愛的嘛。”艾怒麗嘻笑道。
“那麽，我也要這麽回答你。因為你可愛嘛。”
邵帥溫柔地摟緊她，與她一同沐浴在那金色的夕陽下。
“你媽比你爸大幾歲？”
暮色四合中，艾怒麗依偎在邵帥懷裏問道。
邵帥猶豫了一下，揉揉鼻子。
“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