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
二十五
孫校長家中。
穆曉被孫校長引導着和他的妻子打了招呼，然後試圖去廚房幫忙的時候被趕出來到了沙發上。
孫校長下樓去接朋友了，穆曉看着電視打發着時間。
楊程跟着自家父親走進孫校長家中的時候滿臉不高興，被壓着和孫校長說“元旦快樂”的時候聲音也十分敷衍。
聽到開門動靜的穆曉從沙發上站起來，轉過頭看過去的時候，最先有印象的是那一頭亂得堪比雞窩的粉毛。
楊程長得并不算難看，卻由于雙眼周圍的黑眼圈顯得有幾分萎靡不振，再加上臉上一副拽得二五八萬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學生。
穆曉心知這大概就是孫校長給她介紹的“學生”了，悄無聲息地打量完楊程，又把目光移到他旁邊的楊父身上。
楊父是個身份特征很明顯的人。
一身西裝革履，挺着大肚子，見人三分笑。
一看就是個生意人。
穆曉乖巧地和他打招呼的時候，楊父開口的聲音裏帶着歉意：“不好意思啊，本來我愛人今天是要跟我一起過來的，不過臨出門前，岳父打電話來讓她回家去了……我對這小子的學習情況了解實在不多，要不，你們自己聊？”
穆曉還沒說什麽，孫校長先愣了一下，而後搶先開口道：“哎呀，過節就好好過節，程程補習的事不着急，以後再說也行！”
若是之前穆曉還沒聽出楊父聲音裏的委婉拒絕，孫校長這麽一說，她就明白過來了。
穆曉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再次落在了楊程身上，明白了這事情恐怕是孫校長剃頭挑子一頭熱，這楊程估計是個刺頭，十分難以交流，只是楊父是生意人，做人做事習慣了留餘地，所以才沒有把話直接說死，而是讓她和楊程去交流，讓她知難而退。
雖然在來之前就開始在心中演練要如何争取到這個工作，不過如今見老板本人不上心，穆曉也沒有什麽想法。
反正寒假應該是好找工作的，春節期間誰都想休息，她至少能找個餐飲店的兼職做做，把時間對付過去。
下學期嘛……如今孫校長和老師們應該都不會質疑她的學習能力了，等到孫校長找來新的數學老師，她也有了充足的時間去掙錢，其實也真的不急在這一時。
穆曉漫不經心地跟着孫校長坐回了沙發上，沒有再揪着這事情追問。
楊父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穆曉的神色，見她沒有糾纏的意思，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
孫校長開口請托，他其實是不願意拒絕的。
反正就他家那個混小子，請什麽名師不都一樣的白費功夫？還不如給孫校長這麽一個人情呢。
奈何他和自家夫人說了要邀請一個學生給楊程補課之後，夫人表現得十分憤怒，當即質問他是不是舍不得給楊程花錢，要留着錢給外邊的小三花去。
楊父心裏無奈，解釋了半天也沒有效果，只得想出了這麽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楊程大喇喇地在沙發上坐下，低着頭玩手機。
而後很快就覺得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不得勁。
一個不小心，手機屏幕上的小人掉進了陷阱裏，死得徹徹底底。煩躁地啧了一聲，正要重新再開始一局，他忽然覺得嗓子有些發癢，擡手去端茶幾上的水杯。
喝水的時候，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往周圍飄，看到楊父和孫校長冠冕堂皇地聊着天，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虛僞。
他爸那個人，肚子裏的油都比墨水多，竟然也好意思和孫校長讨論什麽教育問題……
啧啧，沒勁。
他的目光往旁邊偏移，落到穆曉身上的時候愣了一下。
楊程本來對穆曉毫無興趣。
雖然沒見過，不過聽孫校長說也知道了，家境貧寒、成績優秀、努力上進，一聽就是個書呆子！
剛剛進門的時候，他也看了她一眼，見她衣着樸素面無表情，只覺得這人果真和自己想象的一般索然無味。
可如今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穆曉，楊程發現自己的判斷可能有了錯誤。
穆曉放松地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看電視的樣子，自帶一種難以言說的冷豔氣質，讓他心頭微微一動。
不知為何，他就覺得穆曉不應該是這麽無趣的樣子。
想起之前自家父親和孫校長的對話，楊程轉了轉眼珠，對着穆曉“嗨”了一聲。
穆曉發現楊程在叫她的時候，遞過去一個帶着幾分困惑的目光。
楊程和她對視的那一瞬間，有種心中迅速被閃過刺過的錯覺，身後無端一陣風吹過，讓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楊程站了起來，先轉身走到窗邊把大開的窗戶關上才往穆曉的方向走去。
他微微俯下身去，臉上分明是笑着的，聲音裏卻帶着一股意味深長類似挑釁的情緒：“小丫頭，我們到旁邊聊聊？”
這話說得實在不莊重，搭配上楊程那十分不讨人喜歡的外表，簡直顯出幾分油膩來。
穆曉微微皺了皺眉，身子默不作聲地往後偏了偏，拉開了和他的距離，聲音冷漠地道：“不必。”
楊程挑眉：“怎麽？不敢？果然是好學生啊……哥哥今天給你上一課，想掙錢呢，就不能這麽不會說話，明白嗎？”
穆曉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這人怎麽突然對她有了興趣。
穆曉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帶着一種冷漠的疏離：“我不掙你的錢，閉嘴吧。”
楊程皺了皺眉，心裏湧起一陣不快。
他的目光沒從穆曉身上移開，甚至更灼熱了些，像是要透過她臉上的表情看出什麽其他的東西。
他覺得有些奇怪。
穆曉的氣質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她不是什麽好學生。可一開口，竟然還是自帶那種讓人讨厭的書呆子的氣息！
雖然說話是要比那些軟和的書呆子更淩厲些吧……
楊程轉了轉眼珠，壓下心中得不到答案的暴躁，附在穆曉耳旁低聲道：“這樣吧，你跟我出去玩一天，我就告訴我爸，讓他聘請你當我的家庭教師，怎麽樣？”
穆曉偏過頭去，有些嫌棄地看着他：“你是聽不懂人話？”
楊程一愣。
然後他就看到，穆曉眼中竟然還露出真實的困惑來！
楊程出離地憤怒了。
再開口的時候沒能壓抑住自己的聲音：“小丫頭！你別給臉不要臉啊！”
他這麽一吼，引來了旁邊談話的楊父和孫校長的注意。
孫校長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楊父卻是滿臉難堪地吼了出來：“楊程！你做什麽呢！給我滾過來！”
楊程被楊父的吼聲吓了一跳，而後又立即反應了過來。
他對着楊父露出了個神秘兮兮的笑，輕快的聲音裏帶着戲谑：“爸，我可沒搗亂，我對這個小老師很滿意，不如你先預支一點學費？”
說着話，他還對穆曉抛了個媚眼，被穆曉無視了。
楊程這個浪蕩的樣子，可完全不像是在和穆曉讨論學習，分明是在調戲她！
孫校長眉間的糾結更深了，隐約有點後悔自己牽的這個線。
楊父滿臉漲得通紅，站起來做勢要抽楊程，聲音氣得都顫抖了：“你這個不孝子！馬上跟人家道歉！”
楊程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為什麽呀？不是你說讓我和她商量，寒假做我家教的事情的嗎？”
楊父已走到楊程面前，擡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閉嘴吧你！”
而後一手把楊程提溜起來扔到一邊，滿臉歉意地向穆曉道歉：“不好意思啊姑娘，這小子不着調，你多擔待。”
穆曉點了點頭，說“沒關系”的時候聲音依舊平靜得聽不出情緒，讓人不好揣摩她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已經不滿了勉強裝出淡定的模樣來。
楊父拉着楊程到自己身邊坐下，之後吃飯的時候也多少有些倉促，離開的時候又向穆曉和孫校長表示了歉意。
兩人走後，孫校長拉着穆曉嘆氣，自責自己竟然幹了這麽一樁不靠譜的事，說到動情處甚至眼眶微紅。
穆曉心中的愧疚不安開始密密麻麻地生長。
她幾乎是手忙腳亂地開口安慰：“孫校長……你別這麽說……這跟你也沒什麽關系呀！你是一片好心，我知道的。”
穆曉知道自己不擅長安慰人，但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麽一安慰，不但沒有起到平複孫校長情緒的作用，反而還有了反效果。
孫校長幾乎是哽咽着道：“我知道，我知道……唉，都怪我，還是太心急了些，要是我多了解一下，知道那小子最近已經變得如此不像話了，我一定不會把他帶到你面前來的！”
話音落到最後，他的聲音有些含糊：“果然是人老了，不中用了，好心都能辦壞事……唉！”
穆曉只覺得孫校長的嘆息重重地壓在她的良心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無助地開始幹巴巴地安慰，發現沒有效果之後試圖轉移孫校長的注意力，好不容易才讓孫校長開始回憶起了從前，不再糾結他牽的這不合适的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