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Gentleman

Gentleman

顏以沐呆呆的望着年鶴聲,臉頰上的淚痕沒幹,一滴小珍珠似的眼淚挂在卷翹的睫毛上,搖搖欲墜。

年鶴聲退回到原位,和她拉開距離,指腹拭掉她那顆淚珠,“發什麽呆?”

他好像并不覺得他剛才的舉動有任何的問題,在這個少男少女談及身體都避之不及的躁動年紀,他的反應過于平靜。

平靜到,讓顏以沐都有一瞬的恍惚,他剛才并沒有對她逾矩。

可是胸口毫無束縛的空蕩感,卻在提醒顏以沐,眼前的人才對她做了什麽。

他解開了她的內衣扣……

少女才緩過來的面色再次染上緋霞,紅的嬌豔欲滴,像朵被露珠打濕的紅玫。

“……臭流氓。”

清甜的嗓音裏充斥着啞啞的哭音,委屈的眼淚不受控的流的更兇。

她擡起纖細的手臂作勢要回擊,被年鶴聲先一步抓住了手腕,“恩将仇報?”

她邊哭邊掙紮,“你放開我……”

少女的力氣小的像幼貓,與年鶴聲抗衡無疑是以卵擊石,奈何年鶴聲此刻正伏低着身體半跪在少女面前,重心本來就不穩,一個不察竟然被少女推搡,上身失去平衡往後仰倒。

他還抓着少女的手腕,少女被他抓着共同往前倒去,他後背着地,少女嬌小身軀跌進他懷裏,被他抱了滿懷。

淺淡的奶油甜香闖入年鶴聲的鼻息之間,綿軟的觸感從他胸膛瞬間快速傳遞進神經中樞,藏在鏡片後的漆黑雙眸,罕見的微怔。

下一秒,那異常柔軟的觸感瞬間消失。

顏以沐單手撐着他胸膛支起上半身,另一只還被他抓着沒辦法起身。

她委屈的眼淚不停,連串似的砸在他胸口的衣料上,“年鶴聲,我讨厭你……”

這句話裏也不知道是哪個字刺了他的耳,他坐起來,顏以沐一下子滑坐到地上,想要往後退,忘了自己身後就是牆壁,整個後背都貼在了牆上。

年鶴聲長腿曲起,一左一右的抵住牆,身體向她傾來,擰眉道:“顏以沐,剛才是誰差點連氣都喘不上來?”

“讨厭?”他笑着重複這兩字,語氣裏卻帶上幾分諷意,“很不巧,正是你讨厭的我,順手救了你一命。”

顏以沐緊緊咬着下唇,激烈的情緒宣洩過後,她的腦子裏懵懵的,現在平靜下來,理清年鶴聲剛才的舉動和話,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年鶴聲逾矩的行為代表着什麽。

她聽到那些男生不堪入耳的話後,情緒瞬間就崩潰了,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拼命的抒發那些壓抑許久的悲傷情緒。這些情緒轉移了她的所有注意力,讓她都忽略了自己身體的不适。

要不是年鶴聲及時出現,幫她解開……她可能真的會窒息而死。

年鶴聲不動聲色的注視着她,看她淡粉色的下唇被她咬的發白沒了血色,手下意識的向她伸出,她自己先松開了。

“……對不起。”她用手背給自己擦淚,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說讨厭你的,我剛才就是太傷心了。”

她跟年鶴聲道歉,自己給自己抹淚的動作又看起來那麽的無助惹人憐愛。

伸到半空的手被年鶴聲拿了回去,他語氣比之剛才,也變得溫和幾分,“因為被人讨論身材,所以傷心?”

顏以沐點頭又搖頭,兩瓣唇又緊抿了起來,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

年鶴聲沉默了幾秒鐘,忽而又問:“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身材藏起來?”

顏以沐眼神怯怯的望着年鶴聲,年鶴聲不閃躲的和她對視。

四目相接,她透過眼鏡,清楚的看見年鶴聲的眼眸,黑白分明,瞳色宛如漂亮的黑曜石一般,裏面的情緒淡然卻莫名讓她感覺溫和。

更重要的是,年鶴聲的眼中,沒有令她避之不及的調侃和露骨的侵略性。

年鶴聲,好像就是作為她的朋友,單純的想要詢問她為什麽這麽做。

她感覺自己從年鶴聲的眼神裏獲得了勇氣,第一次生出了想要和人傾述的念頭。

“因為……”她下意識的又要咬唇,那些話還是太過難以啓齒,最終她選擇垂下眼眸不去看年鶴聲的眼睛,磕磕絆絆的講出了原因。

“那些男生,總是盯着我……那裏看,然後他們還……還在私底下議論我。”

她說到這裏又覺得有些委屈,眼眶發熱眼淚又有複燃的趨勢,可這樣顯得她嬌氣了,她強忍着把眼淚憋回去。

“我不喜歡他們看我的眼神,明明我好好、好好穿着衣服,我也沒有做任何出格的動作……說、說出格的話,可是他們還是會用那些難聽的字眼來形容我……”

她聲音越說越小,哽咽到有些艱難,“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真的不喜歡,我真的覺得很困擾!”

年鶴聲在旁安靜的聽着她講述自己的煩惱,同時餘光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

漂亮精致的似洋娃娃一樣嬌麗的臉龐,玲珑婀娜的曲線,豐盈的身材,清甜動人的嗓音。

其中任意一樣,都對青春期的躁動少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眼前的少女,卻擁有了全部。

她就如同一副濃墨重彩的豔麗油畫,只需看上一眼,便能讓人過目不忘,魂牽夢萦。

這些美好的事物全都加注在了她的身上,換成別人得到一定會雀躍不已,可她卻只覺得不堪其擾,甚至不惜以“自虐”的方式,将她的美好用力的藏起來,不被人發現。

美好對她來說是負擔。

顏以沐還是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快要把頭重新埋回自己的手臂裏時,一只大掌将她的臉捧起。

“顏以沐。”

年鶴聲擡起她的臉,凝視她的眼睛,緩聲說:“豐滿的身材,是女性特有的魅力。那是美好的事物,不該被你用這種方式藏起來。”

她含着淚光的小鹿眼裏帶着一絲不解,年鶴聲耐着性子繼續和她解釋:“斷臂的維納斯尚且赤身裸|體,她豐滿的身材亦是她能成為傳世之作的加分項。”

“你既然擁有了這樣的美麗,就應該善待,大大方方的展示出來。”

顏以沐一直都覺得她的身材是她的累贅和負擔,如果沒有現在的身材,她也不會感受到那些讨厭的下流目光和猥瑣難入耳的話語,所以對自己的身材她一直是厭惡抵觸的。

可年鶴聲現在卻告訴她,她的身材是美好的,不僅不該掩藏,還應該大方的展示……

她覺得有些不真實,“你真的覺得美嗎?”

年鶴聲默了半秒鐘,颔首道:“你很美。”

你很美。

輕描淡寫的三個字,在顏以沐平靜的心湖中泛起了陣陣漣漪。

她感覺被她丢棄進湖底的某些東西,好像因為年鶴聲的這三個字,慢慢從水底浮了起來。

但她很快又想到什麽,擔心和顧慮都寫在了臉上,“……可是我如果不藏起來,那些男生又會用很惡心的眼光看我。”

同齡的男生,猥瑣起來開黃腔有多下作,年鶴聲不是不清楚。

于是他瞥了一眼顏以沐的手,“誰看你的眼神讓你覺得不舒服了,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

顏以沐愣愣的眨巴了下眼,像是沒想到年鶴聲會教她用這麽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

年鶴聲好笑道:“你打我的時候不是挺得心應手嗎?”

“那我,剛才不是沒打到嗎……”

“你都敢打我了,還怕打別人嗎?”

年鶴聲唇邊噙了抹她看不懂的笑,“打了之後誰敢找你麻煩,讓他來找我。”

別人說這話或許沒什麽說服力,但換成是年鶴聲對她說,顏以沐就莫名感覺到一種底氣和安全感。

如果再遇到放肆打量她和用難聽話讨論她的人,她好像真的擁有了勇氣,可以和對方正面對峙了。

年鶴聲從地上站起來,看見顏以沐那張臉不知道因為想到了什麽,委屈和陰霾慢慢消散,哭紅的跟個兔子似的眼裏,湧上了笑意。

就像是雨過天晴,太陽花看到了彩虹,終于肯朝他露出笑容。

“謝謝你,年鶴聲。”

顏以沐扶着牆壁站起來,忽然感覺胸前一晃,她連忙雙手捂住胸口,紅着臉擡眸,正好對上年鶴聲的視線。

“……年鶴聲。”她羞的雙頰發燙,“你能不能轉過去?”

年鶴聲頓了頓,背過身往門口走,走到一半,又被身後的少女叫住。

“年鶴聲你等等……”

他頓住腳步,過了幾秒鐘,聽見顏以沐又細又委屈的聲音:“年鶴聲……我那個……帶子斷掉了。”

年鶴聲回頭,看見顏以沐嬌小的身軀藏在角落裏,白皙泛紅的臉上滿是窘迫和無助,“怎麽辦?”

她扣了好半天都扣不上,後來發現,是挂鈎的袋子斷了。

“去買。”

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顏以沐只聽得見年鶴聲的聲音,看不到他的神情。

“可是我現在這樣……怎麽出去?”

年鶴聲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十分鐘後,司機吳銘将薄毯送到倉庫門口,見年鶴聲接過後又返回倉庫,不多時帶着一個披着毯子的女同學出來,不僅眼熟,一雙眼睛還哭的有些紅腫。

車開到了學校附近的商場。

顏以沐從車窗裏看見外面來來往往的人潮,開車門的手又收了回來。

“年鶴聲。”

年鶴聲側目,見她整個身軀都縮在小毯子裏,嬌嬌小小的一團,看起來特別乖。

“你可不可以幫我……買……我不好意思出去。”

年鶴聲眉梢一挑,“顏以沐,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她把自己的脖子又往毯子裏縮了一點,頭埋的很低,嗓音細的快要聽不清,“……可是我真的,不好意思出去。”

小女孩愛美,又格外在意自己的形象,覺得自己現在披着毯子的樣子不僅滑稽,內衣的問題更是讓她窘迫尴尬,她只想躲在車子裏把自己藏起來。

年鶴聲單手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閉上眼睛捏了捏眉心,片刻後,說:“穿多大?”

顏以沐從毯子裏伸出一只手,順着車墊慢吞吞的移動到年鶴聲的手邊,然後飛快的用食指在年鶴聲的掌心寫下數字。

32A?

他眉心蹙起,“你确定?”

顏以沐滿眼無辜的望着他,四目相接了幾秒鐘,顏以沐像是妥協一般,再次伸出手指在他掌心裏寫下了一個數字。

瓷白的手指在年鶴聲的掌心裏一筆一劃的寫着,速度比第一次慢了很多,柔軟的觸感像舒芙蕾蛋糕。

她一寫完,年鶴聲便立刻收回了掌心,下了車。

“年鶴聲你的眼鏡還沒戴——”

她想叫住年鶴聲,年鶴聲卻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她望向前面的司機,“叔叔,他不戴眼鏡走路會不會摔跤啊?”

有些同學眼鏡度數很高,不戴眼鏡差不多就是半個瞎子。

吳銘沖她搖了搖頭,他們少爺根本就不近視。

半小時後,年鶴聲提着兩個袋子回到了車內,吩咐吳銘将車開到附近的洗手間後,讓顏以沐下車去換。

顏以沐接過年鶴聲遞來的袋子,小跑進了洗手間的隔間鎖上門,先是脫掉身上的毯子,然後拿出袋子裏的白色包裝盒。

LA Perla的logo印制在正中,顏以沐揭開盒蓋,露出裏面嶄新的內衣。

淺粉的顏色,用真絲面料剪裁而成的輕薄款式,胸口的位置還有一圈手工刺繡點綴,白色的藤蔓花枝沿着v線口蔓延,粉白相間,精致的讓顏以沐在心中贊嘆好漂亮。

她拿起內衣,才發現下面還有一條配套的內褲,同樣是真絲面料,粉底白花,和內衣是一套。

她臉上一燙,腦海裏忍不住開始想象在內衣店裏幫他買這套內衣的樣子,一定很尴尬吧……

她好像,真的有點強人所難了……待會兒出去一定要好好和年鶴聲說聲謝謝。

把袋子挂上挂鈎正打算換上,她發現還有一個袋子。

她好奇的打開,從裏面拿出一條粉色的無袖連衣裙,華麗的重工風,領口用珍珠與水鑽堆砌裝飾,是整條裙子最大的設計亮點。

是miu miu的重工公主裙,顏以沐一眼認出來。

她之前買過miu miu的包,上次在港城的意外時丢了,她為此難過了好久。

而這條裙子也完全是她的風格,可是價格高達五萬多,加上是比較貼身顯身材的款式,價格和設計都讓她望而卻步,只能一直躺在購物車裏當電子蝴蝶。

所以這是年鶴聲,剛才在商場買給她的?

邁巴赫停在林蔭道下,車窗半開,年鶴聲坐在車內閉眼假寐。

陽光從樹縫中傾瀉而下,在他深邃的側臉上灑下斑駁光影,讓他仿佛置身在明亮與陰影之間,整個人像一幅寫意的畫作。

不多時,秋風拂面而來。

他睜開眼,看見顏以沐朝他小跑着過來,上身還穿着那件不合身的緊身運動服。

“年鶴聲,謝謝你幫我買……衣服。”顏以沐來到車窗旁,把裝着連衣裙的袋子往他眼前提了提,“但是這條裙子我不能要,太貴了,我還不了你錢。”

年鶴聲啓唇道:“沒讓你還。”

“那更不行了,我不能占你便宜啊!”

顏以沐雖然能猜到年鶴聲的家境應該很好,但五萬塊對她這樣的高中生來說真的不是小數目,她不能就這樣心安理得的收下。

誰料年鶴聲卻又緩聲說:“舒芙蕾的回禮。”

顏以沐一愣,裙子是舒芙蕾的回禮?

可是年鶴聲根本沒吃她的舒芙蕾,再說了她做的舒芙蕾也值不了五萬塊。

她搖了搖頭,“不行的年鶴聲,我還是不能收,我們一起去把這條裙子退了吧。”

年鶴聲眸光極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後收回視線,“不想要就扔了。”

回校的路上,車內一路安靜。

顏以沐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年鶴聲那句“不想要就扔了”,在她聽來怎麽都像是對方生氣了。

她今天發生了這麽窘迫的麻煩,全靠年鶴聲安慰她幫她解決,對方送她禮物也是一片好意,而她現在卻因為禮物貴重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年鶴聲,也會傷心生氣吧。

車很快就開到了二中的校門口,顏以沐小心翼翼的拉開車門,下車前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年鶴聲。

“……我們走吧?”

年鶴聲身上還系着安全帶,“我有事。”

“你不去學校了嗎?”

雖然是運動會不用上課,但是為了防止學生借此逃課,班主任老師和班幹部會定時點名的。

她提醒年鶴聲:“你要是點名不在,可能會被當成逃課的。”

誰料年鶴聲卻說:“那就當我逃課。”

顏以沐愣住,沒想到他會把逃課說的這麽光明正大,她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啊……逃課不好吧?要不然我幫你向老師請假吧?”

“不用。”

年鶴聲說完,餘光在她身上淡淡的掃了一眼,“班長想怎麽上報都行。”

顏以沐呆呆的哦了一聲,下了車,手裏還拿着裝着miu miu裙子的手提袋。

她下意識的還想還給年鶴聲,對方的車窗先一步升了起來。

一副任由她處置的态度,表現的十分明顯。

邁巴赫在她視野裏調轉了車頭,離二中越來越遠。

她這才有了一點實感,年鶴聲好像真的……逃課了。

海珠區,羊城的标志性建築廣州塔正矗立在廣場上,與之相近的某棟大樓頂層,此刻正在上演一場拳擊對抗。

拳臺上,拳擊教練John正在為一名少年進行陪練。

少年精準的腿法,狠戾的拳風,不給敵人留一點喘息時間的對戰方式,繞是曾為職業拳擊手的他都感到了吃力。

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像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人,而像是天生站在食物鏈頂端,操控着底端所有獵物的主宰者。

三個小時不間斷的陪練對抗,兩人都已汗如雨下。

John的體力瀕臨透支,少年人的漆黑瞳孔裏,卻還是一片沉寂,看不出任何的波動。但從他出拳的狀态,久經拳場的John能夠明顯的感覺到,他越來越亢奮了。

“Stop!Stop!”

John雙臂護在臉前,呈現出自我保護的姿勢,年鶴聲揮出去的拳重重打在他的護手繃帶上,即便他早就有所防備,但還是被這一擊的力量打的往後退了數步,靠在了八角籠上。

“嘿!Viktor,我只是你的陪練,不是你的敵人!”John是個美國人,說中文的腔調有些怪,“我可不想為了拿你開的工資,連命都賠上了……”

年鶴聲胸膛起伏不斷,他把右手擡高到唇邊,咬開拳擊手套的黏合帶,在空曠的拳臺空間上發出“刺啦”的聲響。

這是陪練結束的信號,守在拳臺外的人立刻接過他的拳擊手套,拉開八角籠的圍欄。

年鶴聲走下拳臺,身後的人緊跟着将毛巾遞給他,他接過擦了擦臉,汗珠順着他身上的肌肉線條一路下滑,看似清瘦挺拔的少年身材下,實則潛藏着令人膽寒的爆發力。

John在拳臺上緩了一會兒,目不轉睛的盯着他胸口上那條傷痕看,“誰傷的你?”

傷痕還很新,形狀從胸口正中至腹部斜上方,很平滑的一道傷口,就像是他在被劃傷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掙紮和反抗。

但這不符合John對他的了解,以他的拳技,完全能登上同齡人的職業競技賽場,怎麽會這麽輕易被人劃傷。

年鶴聲接過礦泉水擰開瓶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我自己傷的。”

John一愣,像是怎麽都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他走向年鶴聲,共同站在室內的落地窗前。

年鶴聲向他擡了擡手,示意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随後拿起水喝了起來。

才經過一場極限體力的拉鋸戰,換作別的人一定會毫無形象的狂飲。

可他喝水的動作仍舊優雅,慢條斯理的,脖頸上的喉結随着他咽水的動作上下滑動,看上去格外的賞心悅目。

但John深知,他賞心悅目的外表,只是讓獵物放下防備的假象。

“Viktor.”John還是忍不住開口,“我有時候會想,你這樣的性格,要是有了軟肋會變成什麽樣子?”

城市已入夜,廣州塔周身亮起了燈光,絢爛奪目的宛若這紙醉金迷的世界,稍不注意就會被它拉入俗世凡塵,再也醒不來。

“軟肋?”

年鶴聲俯視着廣州塔,璀璨的光影映照進他的瞳孔,那裏卻仍舊只有一片漆黑。

“我不會有那種東西。”

運動會三天,年鶴聲一天都沒出現。

顏以沐沒有他的聯系方式,根本聯絡不到他。

她作為班長,有義務去清點班級裏的同學是否到場,但每當有同學說起“好像年鶴聲沒來”、“年鶴聲不在”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的替年鶴聲打掩護,跟同學們說“剛才看見他去洗手間了”、“他剛才跟我說去學校小賣部買東西了”。

她這個班長雖然說當的不是完美無瑕,但在班級同學裏還是有一定的威望和信任在,加上年鶴聲平時在班裏的作風也很好,頭上又頂着年級第一的好學生光環,所以當她為年鶴聲的逃課圓謊時,幾乎沒有同學懷疑。

但她根本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只要有一個同學站出來質疑,年鶴聲逃課的事情就會被戳破,為此她這幾天過的都心驚膽戰。

還好直到運動會閉幕式結束,年鶴聲逃課都沒有被人發現。

而六班這次在運動會的總成績,雖然被一班壓了一頭,但位居第二也很不錯。

顏以沐在女子200也會自己的班級拿到了一個第一名,為班級貢獻了一份力量,算是彌補了她在心裏為年鶴聲“徇私枉法”的愧疚。

周一上學的路上,她還在擔心要是年鶴聲再不來學校,她該跟怎麽和老師解釋,好在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窗邊的那道挺拔身影按時出現了,她在心裏松了口氣。

她到了座位上和他打了招呼,本來想問他運動會那三天去了哪裏,但想到他們好像還在因為裙子的事情在鬧別扭,她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所以除了早上的問好,她和年鶴聲再也沒說過話,直到上數學課的時候,她被老師叫上講臺在黑板上做題。

寫完後她本來還挺有成就感,因為這道題劉睿之前還和她講過。

結果做完之後,數學老師皺着眉對她說:“怎麽錯的這麽離譜,連解法都錯了……幫扶你的人是誰?年鶴聲?不應該啊……”

因為年鶴聲和顏以沐是同桌,加上之前顏以沐和她說過年鶴聲教他做過題,所以她理所應當的認為顏以沐是被年鶴聲幫扶的。

顏以沐看到位置上的劉睿,把身體縮成了蝦米,似乎很不想被老師點破他是教自己的那個人。

于是她對老師說:“幫扶我的不是年鶴聲,是我自己沒學好,不怪別人。”

楊盈本來還想看顏以沐的笑話,一聽她否認自己的幫扶對象不是年鶴聲連忙向窗邊的位置看去,那年鶴聲告訴她有幫扶對象是什麽意思?

是為了不傷她的面子嗎?

這麽一想,她更覺得年鶴聲紳士體貼了,又開始暗想到底是班上那個人值得他去幫扶,如果沒有,她說什麽也要成為對方的幫扶對象。

顏以沐在數學老師嚴厲的批評中走下講臺,對數學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點自信又回到了原地。

下課後,她用手指戳了戳劉睿的校服,“劉睿,你能不能重新給我講講這道題?”

劉睿本來還弓着的脊背像是受了什麽驚吓一下子彈直,周遭的男同學用着調侃的語氣開口說。

“小班長,你放着年級第一的大佬同桌不請教,問一個剛剛你挨罵,都不敢吱聲的人,你怎麽想的啊小班長……”

顏以沐在班上很受人喜歡,就算沒有劉睿,想幫扶她的男生女生也很多。剛才顏以沐在講臺上挨着老師的訓,劉睿卻屁都不放一個,尤其是男生,很看不慣他這幅孬相。

“就是,小班長你還問他呢?不怕他把你越教越錯?”

“慫爆了!”

緊接着又是一陣奚落的“籲”聲,顏以沐剛想為劉睿說幾句,劉睿忽然站起來,情緒激動的說:“顏以沐你找別人幫扶你吧,我教不了你!”

說完就頭也不回的沖出了教室,留下顏以沐在位置上如坐針氈。

她其實內心一點都不怪劉睿,劉睿願意主動幫扶她,她已經很感謝對方了。誰都會犯錯,而且劉睿肯定也不是故意要教她錯題的。

但是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說不要再幫扶她這種話,顏以沐內心還是感到有一點受傷。

情緒低落,腦子也開始胡亂的想,她學拉丁舞的時候都很聰明啊,為什麽一到數學這門科目上她就變得像個笨蛋一樣?

笨到現在連同學都不想幫扶她了……

她有點委屈的扒拉着手裏的簽字筆,一會兒用筆蓋蓋上筆,一會兒又拔開筆蓋,扯了幾次後再一次要合上的時候,力氣用偏,筆蓋飛到了年鶴聲的桌子上。

她想去撿回來,年鶴聲正在看書,一手撐着額角,一手翻着書頁。

而筆蓋正被他的手臂擋住,靠她自己根本拿不到,除非她站到年鶴聲身邊去拿,或者讓年鶴聲遞給她。

但年鶴聲依然專注的看着桌上的書頁,仿佛沒有察覺到她剛才制造出的小意外。

她眼巴巴的望着年鶴聲,足足看了快半分鐘,視線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年鶴聲才撿起那只玲娜貝兒大頭造型的筆蓋,眼也不擡的遞給她。

她接過後小聲的說了句“謝謝”,把筆蓋捏在手裏,忍不住說:“年鶴聲,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年鶴聲翻到下一頁,“沒生氣。”

真的嗎?

可是他今天都沒和她說過話。

“那我們是不是算和好了啊?”她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年鶴聲合上書,今天第一次側目向她看了過來,“重要嗎?”

和不和好對她來說重要嗎?

“當然重要啊!”顏以沐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是我很要好的男同學,我不想和你冷戰。”

這句話裏也不知道哪個字取悅到了年鶴聲,讓他眼中有了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從鼻子裏淡淡“嗯”了聲,回應了她。

顏以沐瞬間感覺壓在心房的那塊烏雲消散的無影無蹤,笑着對年鶴聲說:“那我可不可以請你幫扶我啊?”

她一笑起來,眉眼都跟着變得彎彎的,像兩道小小的月牙,漂亮的想讓人把她捧在手心裏精心呵護。

年鶴聲不置可否,向她伸出手,言簡意赅:“題。”

她臉上的笑容當下變得更加燦爛,連忙把老師說的那道錯題往他桌子上一放,拿着筆把身體靠近他,“謝謝你願意教我!”

年鶴聲握筆在她的本子上書寫起來,她想看清楚把頭湊的更近,身上那股淺淡的奶油味不自知的飄進年鶴聲的鼻息之間。

他眉骨動了動,“坐遠點。”

顏以沐立刻照做,一邊等他寫清晰的步驟,一邊小聲問:“如果我周末有作業不會寫,想要問你怎麽辦?”

“你怎麽找的劉睿?”

“在q.q上問他。”

年鶴聲停筆,盯着她看了好幾秒鐘,開口說:“顏以沐,想要我q.q就直說。”

“嗯,我想要。”

顏以沐用力的點了點頭,她作為班長有義務和每一個同學保持聯系,加上之前運動會年鶴聲消失了足足三天,她既聯系不上對方,又不敢給老師說害他被發現,心裏可難熬了。

但她主動找年鶴聲要q.q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也沒指望年鶴聲這次能給他。

沒想到對方居然在她說完之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随後拿出手機操作了幾分鐘,然後将一個添加q.q好友的二維碼頁面亮到了她眼前。

還是簡略的一個字:“加。”

顏以沐的動作快過了大腦,連忙翻出自己的手機掃碼添加好友,“你快同意我!”

年鶴聲看她一副迫不及待的想加他q.q好友的樣子,也不知是抱着什麽心情,指尖擡起卻偏偏不點那個“同意”。

足足停頓了好幾秒,她實在等不及了,捉住年鶴聲的手指往屏幕上一點。

年鶴聲眉梢輕佻,她卻已經松開他的手指,被他的q.q吸引了注意力。

頭像還是系統自帶的紅圍巾企鵝,頁面開通的服務一個也沒有,q.q等級也很奇怪的是0,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新注冊的q.q號。

可真奇怪啊,難道是現在的男生都流行把q.q號弄的像新號?

顏以沐不理解這種流行,但能加到年鶴聲的q.q她還是很開心,把自己收藏夾裏的表情包給年鶴聲發了一張。

年鶴聲黑了的屏幕又亮了起來,他垂眸看。

【mua:[玲娜貝兒抱抱]】

一張動圖,又是那只粉色的,不知道是什麽物種的毛絨動物,憨笑着在抱另一只動物。

看起來挺蠢的,還有點幼稚。

年鶴聲關掉手機,沒回她消息。

他重新拿起筆,不用說話,顏以沐就又湊了上來,等他講題。

他面無表情的再次提醒:“坐遠點。”

顏以沐只好又往旁邊挪了一點,聲音又有點委屈:“離遠了都被你擋住了,我看不到。”

年鶴聲長得高,右手提筆往本子上一放,幾乎遮住她全部視線。

但落在年鶴聲的耳朵裏,聽起來卻有點像是她在抱怨年鶴聲,不讓她離自己那麽近。

年鶴聲沉默幾秒鐘,再次開口:“随你。”

顏以沐又乖乖的坐回去,把頭湊到他手臂邊上,笑着說:“謝謝你年鶴聲。”

年鶴聲:穿多大?

顏以沐:o(*////▽////*)q

年鶴聲:坐遠點

顏以沐:QWQ

這章夠長了吧,三章合在一起了,本來打算後面發的,存稿要無了。

友情預警下,下章自稱沒有軟肋的年少,感情線有重大進展,記得留評,我去衆籌給你們發紅包(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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