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Gentleman

Gentleman

狹窄的洗手間一片混亂,水桶被顏以沐在找尋止血毛巾時,被她慌亂踢翻,裏面的血水留了一地,整個場面看起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可顏以沐已經顧不上害怕了,她跪在地上,把毛巾卷在江亞恩手腕割開的傷口上,用力按壓為她止血,可仍然有血從縫隙裏流出來。

她放在一旁凳子上的手機還處在通話狀态,電話另一端的人聽到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快速的和她說。

“沐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救護車也叫了,我現在也在趕來的路上。”年鶴語氣冷靜,隔着手機安撫顏以沐,“你現在只要等我到就可以了,別哭。”

顏以沐望着面前臉上毫無血色,任憑她哭的多大聲都睜不開眼睛的江亞恩,她根本做不到冷靜,“年鶴聲我抱不動她,我的力氣根本抱不動她……救護車到底什麽時候來,我喊了好多聲,都沒有人來幫我……”

“我不敢走……我走了沒人幫她按傷口,她還在流血……亞恩嗚嗚……”

顏以沐哭的聲音嘶啞,眼淚控制不住的下墜,讓她快連江亞恩的臉都要看不清,可她卻能明顯的感覺到,江亞恩的生命力正在一點一點流失。

年鶴聲安慰的話語沒有間斷,他耐心的安撫着顏以沐,在面對朋友走向死亡時,瀕臨崩潰的情緒。

顏以沐讓江亞恩靠在自己的身上,試圖把自己的體溫傳遞給對方,可江亞恩身上的溫度還是在變低。

顏以沐哭到最後已經沒有了聲音,在等待年鶴聲和救護車到來的半個小時內,她感到無比的漫長,眼睜睜看着朋友在自己面前慢慢喪失生機,痛苦、無力感、挫敗,所有的負面情緒幾乎爬滿了她嬌小身軀的全部。

用力按着毛巾的雙手早就已經沒了力氣,但她卻根本不敢松開,靠着一股近乎執拗的麻木信念,一直按着。

直到耳畔邊遠遠傳進救護車的鳴笛聲,年鶴聲從門外沖了進來,顏以沐黯淡的眼睛裏,終于亮起了一點光。

她艱難的發聲:“年鶴聲……”

顏以沐滿臉是淚,無助的跪在地上向年鶴聲投來希冀的目光,他想要過去把她從地上抱起來,可洗手間滿地都是血水。

年鶴聲瞳孔緊縮,猛地一下扶住門框才穩住自己沒倒下去的身形,額頭上一瞬間冒出密密麻麻的汗。

後一步趕到的肖逸文一看年鶴聲這反應,往洗手間裏掃了一眼,連忙把他往旁邊一推,讓他視野裏看不見洗手間裏的場景。

“妹妹仔,我來抱她!”

肖逸文人高馬大,一下子就把江亞恩從地上打橫抱了起來,顏以沐跟着爬起來,為江亞恩繼續按壓傷口,回頭瞥一眼靠在牆上的年鶴聲,發現他面色慘白。

來不及多看,顏以沐跟着肖逸文一起下了樓,救護人員在下面剛好将擔架車打開,肖逸文把江亞恩放到了上面,顏以沐跟着随行的救護人員一起上了車。

肖逸文在外面對她招了招手,“你先去,我們随後到。”

顏以沐一直陪着江亞恩進醫院,看她被推進手術室,顏以沐坐到外面的椅子上焦躁不安的等候着。

很快就有警察出現,找上顏以沐交談,在得知顏以沐并不是江亞恩的家屬後,有些猶豫的将從江亞恩家搜集到的遺書拿了出來。

“我們的同事一直在試圖聯系江亞恩的父母,但江亞恩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異了,她的母親已經改嫁去了別的城市,江亞恩的父親……到現在還沒接聽電話。”

“江亞恩的父親在外面欠了外債,江亞恩小小年紀就要幫父親還債,心理壓力應該不小。”警察拿着這封遺書無從下手,“按照正常流程,我們是應該把這個東西帶回警局先取證的,可是考慮到江亞恩還是在校學生,基于人道主義,我們想請江亞恩的親友先看一看她遺書裏寫的東西,也好在她清醒時候及時開導她……”

顏以沐眼尖的看見被透明塑料袋裝起來的遺書不止一封,其中一封她隐約看見了自己的名字,“警察叔叔,這上面好像有我的名字,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警察邊拆開袋子邊找到裏面的那封遞給她,她接過來一看,信封上寫的并不是遺書,而是“給以沐”。

她拆開信封,将裏面的信紙展開,江亞恩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以沐,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看到這裏,你應該又忍不住哭了吧?不要哭,你的眼淚,不該為一個欺騙你的朋友而流。寫下這封信,我并非是想求得你的諒解,可你那麽善良,可能現在早就已經對我心軟。但我還是要和你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我背叛了你的信任,我玷污了我們之前純粹的友誼……對不起。】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不想讓你看到我那些肮髒不堪的過去。但學校的傳聞總有一天會進入你的耳朵裏,與其從別人污名化的口中讓你了解我,不如讓我自己親口告訴你……】

【如你所見,即使我們在同一個校園裏學習,但我和你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我的世界渾濁黑暗,那裏有一眼都望不到盡頭的絕望,還有一個恨不得吸幹我血,啃噬我骨的父親。他酗酒好賭家暴,他全身上下沒有一點上得了臺面的地方,作為他的女兒,我感到無地自容,更羞愧和你談論起他,我怕你因為他,連同我也看不上……對不起,我不該把這些陰暗的想法告訴你,我知道你不會因為這些東西而輕看我,可是我卻無法真正的做到開誠布公,坦然的把事情說給你聽】

【他在外面欠上了一屁股賭債,我是他唯一能賺錢的機器,在日複一日不斷被他壓榨之下,我也想過想徹底了解和他的關系,好幾次真的撐不下去了報了警,可是都被以“家事”調解,又把我送回了那個黑暗的房子裏】

【可能血緣這個東西很多時候就是能把你死死捆綁住,無能為力。】

【我悲慘的過去到這裏也說的差不多了,我的朋友,我的太陽,不要為我的傷心流淚難過。讓我體面的和這個世界告別吧。】

【即便外面有無數的聲音在中傷我,但我希望我在你眼中,一直是那個幹淨的江亞恩】

【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永遠為你祝福】

眼淚浸透信紙,顏以沐的心房處,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

一旁的警察見狀,說道:“江亞恩在割腕之後,選擇了将傷口泡在溫水裏。溫水會加速血液的流動,讓血液無法凝固,她應該不止一次動過自殺的念頭,不然不會選擇這麽極端的方式。”

所以難怪顏以沐後來無法完全止住她的血,江亞恩是報了必死的念頭。

手術室的燈熄了,江亞恩被推了出來,顏以沐連忙擦掉眼淚,跟着一起進了病房。

護士為江亞恩打上點滴,但她看起來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顏以沐忍不住問道:“她什麽時候才能醒?”

護士說:“快的話過一會兒就能醒,慢的話得明天吧。剛才給她縫針的醫生說,她求生意志太低了,要不是你及時做了應急處理,救護車也到的快,說不定她真的……”

剩下的話護士沒說出口,因為看見面前的小姑娘又掉起了眼淚,看得人心疼。

她嘆了口氣:“你要是想讓她早點醒,就和她多說說話吧,她聽到你的聲音,說不定就醒了。”

顏以沐哽咽的說謝謝,坐到江亞恩桌邊,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上面終于有了一點溫度,想說的全堵在嗓子眼裏,只剩下控制不住的泣音。

這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太過悲傷,淚珠接連不斷的掉在病床上,砸出啪嗒的響聲。

她埋着頭,想對江亞恩說的話太多,可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以沐……”

顏以沐猛地擡起頭,江亞恩的眼睛睜開一條細小的縫,被她握在掌心裏的手,特別輕的用指尖碰了她一下,像是在安撫她,“不要,哭……”

顏以沐聽到這句話,再也克制不住聲音,站起來俯身小心翼翼的抱住江亞恩的肩膀,放聲大哭起來。

“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啊……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每天生活的那麽辛苦……我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就是個笨蛋,我根本不配當你的朋友……”

江亞恩混沌的腦海,在顏以沐一聲又一聲伴随着哭泣的自責下,逐漸清明。

眼淚漸漸打濕江亞恩的眼眶,想擡手摸摸顏以沐的背,讓她不要哭。

但麻藥還沒過,她毫無知覺,有氣無力的說:“你很好,你特別好……我才是不配當你的朋友……是我不想讓你知道,我那些事情……整個二中的人都可以看不上我,我不在乎。但唯獨你,我不想讓你看不起我,也不想讓你覺得和我做朋友丢人……”

“我從來不覺得和你做朋友丢人!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找到你的時候,看見你那個樣子,我以為我這輩子都不能再和你說話了,我求你不要再這樣了亞恩!要是我今天沒去你家我真的……我真的很害怕……”

大白天的開着家門,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那個家裏有一條年輕的生命正在逝去。

只有顏以沐關心她,這個世界只有顏以沐會為江亞恩的離世,放聲痛哭。

但至少,還有那麽一個人。

江亞恩忽然有些卑劣的覺得,活着真好。

她笑着哭出來,“以沐,對不起。謝謝你又一次把我拉回到了太陽下面……”

血流過多,體溫失衡,身體變冷的感覺還殘存在她的記憶裏。

能像眼下這樣,再次感受到陽光的照耀,溫暖的讓她貪念。

困在江亞恩心中很久的心結終于說開,她如釋重負的長舒了一口氣。

顏以沐重新坐回到病床邊,兩個人互相看見對方哭的跟個花貓一樣的臉,同時破涕為笑。

顏以沐抽了紙巾一手給江亞恩擦淚,一手給自己擦淚。

江亞恩輕聲說:“以沐,餘弋學長的事情,對不起。”

顏以沐一頓,把擦完的紙巾丢進垃圾桶,“都過去了,而且我已經和學長解開誤會了,沒事了。”

江亞恩似乎還想道歉,被顏以沐先打住,“不要再道歉了,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誠心想要騙我的。”

她這麽善解人意又心軟,讓江亞恩想到年鶴聲,短短數次接觸下來,她幾乎可以斷定年鶴聲,并非外表那般溫和。

她不由得為單純的朋友感到憂心,思考了幾秒鐘後,還是吐露了真相。

“去年你元旦表演那天,我剛好在酒吧兼職,也就是那天我在酒吧裏遇到了年鶴聲。後來你出事給我打電話,剛好被他聽見,是他讓人提前去調了監控,我們到學校後才能那麽順利的找到你。”

顏以沐聽到這裏,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而江亞恩的話,馬上就驗證了這個猜測。

“也就是那天他知道我在酒吧上班,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所以我拜托他替我保密,直到那天晚上我幫你去送情書,他單獨來找我了,讓我把情書給他。”

顏以沐緊緊捏着自己的手指,“所以是他用這件事情……威脅你?”

說是威脅嚴重了,江亞恩也是因為有自己的私心在,這件事最多只能算是等價交換。

但江亞恩不希望顏以沐受到傷害,所以她點了點頭,“是。”

顏以沐只覺得心裏一團亂麻,幫她的人是年鶴聲,救她的人是年鶴聲,威脅她的朋友,逼着她的朋友一起騙她的也是年鶴聲。

可笑的是,今天為江亞恩撥打完急救電話後,她第一個打給的還是年鶴聲。

一個荒誕的念頭突然在顏以沐的腦海裏浮現,她緊張的手指蜷縮成拳,帶着一點試探的語氣問江亞恩:“亞恩,在學校裏散播你照片的人,你知道是誰嗎……”

江亞恩幾乎是瞬間明白顏以沐問這個問題的理由,她沉默了幾秒鐘,最後說:“我不知道,但是……我上班的那家酒吧,好像是年鶴聲表兄家的。”

肖逸文家的酒吧,要想拍到江亞恩上班時的照片,簡直易如反掌。

半掩的病房門在這時候被人從外推開,年鶴聲和肖逸文同時走進來。

年鶴聲面色如常,只是唇色還有些幾不可察的蒼白,像是剛從一場極大的情緒波動中恢複過來。

他餘光瞥了眼床上的江亞恩,人醒着沒事,視線便徑直落到坐在床邊的少女身上。

淺栗色的長卷發今天被她紮成了兩個雙馬尾,搭在肩頭,那張洋娃娃一樣的精致小臉上挂滿了淚痕,眼尾還紅着,濃密睫毛濕漉漉的下垂着,把她那雙靈動的小鹿眼,襯的楚楚可憐,讓人忍不住泛出憐惜。

年鶴聲幾天沒見她,将自己關在拳擊館裏,用暴力和汗水宣洩那些壓抑的情感。

人在筋疲力盡時,大腦的确會停止運轉,想不到任何事情,但也只是那短暫的片刻。

因為現在重新見到她,看到她滿臉是淚的模樣,那些壓抑的情愫便像決了堤水一樣,瘋狂的湧出來。

事實證明,年鶴聲曾經那些約束自己情感和給自己搭建的戒律法則,放在顏以沐身上,完全不成立。

病房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肖逸文的目光在年鶴聲和顏以沐臉上來回轉了一眼後,主動走到江亞恩病床前搭話,試圖活躍氣氛。

“呀醒啦?還記不記得我啊江同學,剛才可是我從你家把你抱下樓的。”

江亞恩看向顏以沐,顏以沐朝她點了點頭,江亞恩這才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謝謝。”

“害這有什麽好客氣的,舉手之勞嘛……不過你一個小姑娘有什麽事情想不開的啊?怎麽要選擇這麽極端的方式?”

江亞恩戒備心很重,“關你什麽事。”

肖逸文被噎了一下,江亞恩又說:“我是成年人,不是什麽小姑娘。”

肖逸文還是頭一次被女孩子這麽怼,愣了愣,笑着說:“那我作為老板,關心員工健康行不行?”

江亞恩沒搭理他,肖逸文卻有點來了興致,毫不在意的繼續絮絮叨叨。

有個人照看一下江亞恩,顏以沐站了起來,走到年鶴聲身邊,也沒看他,“年鶴聲,你跟我出來一下吧,我有話想和你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病房外,顏以沐輕輕關上病房門,正要開口,面前的人忽然俯身将她抱住。

“別再和我賭氣了,也別再和我劃清界限了。”年鶴聲下巴抵在顏以沐發心處,有些貪戀的嗅着她身上那股特有的淺淡奶油香,“情書的事情我不該騙你,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看見你留下的那張情書,我有多生氣?我容忍不了你和別的男生在一起……”

他的嗓音還是那麽動聽,玉石敲擊的泠泠之音,用上溫柔含情的語氣,恐怕沒有女生能夠抗拒他的愛意。

但顏以沐聽完,卻只感覺心頭止不住的發寒。

因為喜歡她,所以就要欺騙她。

真正的喜歡難道不應該是用真心真誠以待嗎?年鶴聲口中的喜歡,她一點都無法理解。

顏以沐輕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所以為了拿到我的情書,你就用亞恩在酒吧上班的事,威脅她幫你騙我……”

年鶴聲放開她,身體往後退了幾分,低頭想看她的臉,卻見她垂着頭,完全不想和他對視。

他語氣裏的溫意也褪了幾分,“談不上威脅,她可以不聽我的。”

他說的如此冷靜,字裏行間也讓人找不出一絲的纰漏,就好像這件事本身就不足挂齒。

可他越是這麽雲淡風輕,就越讓顏以沐無法接受。

現在的年鶴聲陌生到讓她害怕,讓她甚至開始懷疑曾經她滿心信賴的溫柔的人,和眼前的是不是同一個。

“那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這件事我和她吵架了,她以為我不理她了……今天看到她倒在洗手間裏割腕的樣子,你知道我有多自責嗎年鶴聲?”

壓在江亞恩身上的黑暗和痛苦太多太多,可那些東西她都撐了過來。

顏以沐便會控制不住的想,是不是因為她和江亞恩的那次吵架,成了壓垮江亞恩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江亞恩,還獨獨為她留下了一封信,跟她道歉跟她解釋。

年鶴聲立刻摟緊她安撫,“和你沒關系。”

“那和你有關系嗎?”顏以沐仰起頭,直視年鶴聲的眼睛,“她在酒吧上班的照片,在學校裏傳遍了。那些q.q群裏的人都在摸黑她,诋毀她,她還被校領導找去談話勸回了家……這些都和你有關系嗎年鶴聲?”

年鶴聲鏡片後的鳳眸半眯着,而後,他像是氣笑了一般,反問她:“你認為,是我在學校散布了你那個好朋友的流言?”

他騙過她一次,就有可能再騙她第二次。

但顏以沐的眼睛裏還是克制不住的泛出水霧,就像是害怕這件事真的是他做的。

“……是,我是這麽想的。但是你可以……”

“顏以沐,你就是這麽看我的?”年鶴聲聲量拔高,厲聲道:“在你心裏,我就這麽卑劣不堪?”

顏以沐想說不是,可年鶴聲做的那些事情又失去了她的信任。

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能咬着下唇,眼淚無聲的往外流。

這樣的反應,落在年鶴聲眼中,就像是默認了他的話。

在她心裏,他就是這麽卑劣不堪。

年鶴聲只覺得這三天為了她,冷靜宣洩,退讓服軟的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他自嘲的笑了一聲,松開了抱着她的手臂。

顏以沐下意識的想拉住他的手臂,一個中年男人搖搖晃晃的朝他們這裏走來,眼看要撞到他們,年鶴聲抱着她側身退到了一邊。

那個中年男人一靠近,顏以沐便聞到一股熏人的酒氣,又看他拉着門把手要進病房,立刻出聲說:“叔叔,這裏住的是我朋友,你是不是找錯了?”

對方卻根本沒理她,直接拉開病房門沖了進去。

江亞恩看見他,一下子從病床上坐起來,尖叫道:“你滾啊!”

“敢讓你老子滾?你長本事了啊!”

男人上來伸手就要甩一巴掌到江亞恩臉上,被肖逸文攔住,“你幹什麽?”

顏以沐跟着跑進來,看見江亞恩被刺激的渾身都在發抖,就猜到了這個男人是家暴江亞恩的父親。

“你出來,別再刺激她了!”

顏以沐拽住這個男人的手,要把人往外拉,但她那點力氣根本不夠看,反被對方胳膊用力一甩,整個人被甩的要摔在地上,後背忽然被一雙手扶住。

就算沒回頭,顏以沐也知道那雙手的主人是誰。

江亞恩的父親趾高氣昂的說:“我說你現在怎麽膽子這麽大了,原來是在外面找了野男人護着。那正好,把你從男人身上賺到的錢給你爹我,讓我好去還債……”

肖逸文聽的皺了皺眉:“你一個當爸的怎麽對女兒說話這麽難聽?”

“嫌我講話難聽,行啊,拿錢來啊!”

逮着陌生人就開始要錢的無賴父親,讓江亞恩只覺得自己在現在這群人面前徹底顏面盡失,她崩潰的大吼:“你給我滾!我沒錢!你殺了我吧!”

“沒錢?沒錢就去賣啊!”

他說完就要把江亞恩拉下床往外走,完全沒想過這個女兒才剛從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顏以沐在旁邊急的又要去拉,年鶴聲從她後面走過來,一手将她推到牆邊,另一手提起江亞恩父親的後領,将對方單手拎出了病房後,甩到了走道旁的椅子上。

顏以沐連忙跟出來關上了房門,看見江亞恩的父親從位置上站起來還要試圖闖進去,她擋在門前,“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過亞恩?”

江亞恩父親醉醺醺的打量顏以沐,一看她模樣氣質就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小孩,便操着廣式普通話跟她說:“女仔說話不要這麽難聽啊,那借錢的合同簽的可是江亞恩的名字啊,她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

難怪江亞恩要打那麽多工,原來是她這個黑心父親,把債都算到了江亞恩頭上。

顏以沐氣憤不已,可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她一共欠了多少?”

對方比了個八。

“八萬?”這個數字顏以沐感覺自己咬咬牙,分期或許能湊出來。

江亞恩父親又笑眯眯的說:“是八十萬啊女仔,你要幫她還嗎?”

顏以沐呆住,八十萬對她這個還要靠家裏大人給零花錢的女高中生,完全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我就知道你一個女仔怎麽可能拿出這麽多錢,不跟你說了,這筆錢啊還得讓江亞恩自己出去賺……”

他說着又要站起來走向病房,顏以沐想到江亞恩剛才被他吓的渾身顫抖,刺激到崩潰,腦海裏不禁又浮現起江亞恩倒在洗手間裏割腕的模樣。

她不能再袖手旁觀,讓她的朋友再一次陷入那樣的絕境裏了。

顏以沐咬了咬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說:“……我還。”

“好呀好呀,看來你真的是我們亞恩的好朋友啊!”他立刻眉開眼笑,“那你就好好回去籌錢,叔叔等你明天把錢給我啊!”

顏以沐一愣,“明天?這麽快我拿不出那麽多的……”

“找找你家裏大人咯。”他又很快想到什麽,“女仔不要想着報警,報警有用的話江亞恩就不會到現在還要跟我一起還債了……”

他一臉無所謂的站起來,像是對于江亞恩報警這件事已經是家常便飯,還和藹的跟顏以沐揮揮手再見,搖搖晃晃的走了。

年鶴聲站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看見顏以沐站在原地,手指不安的放在身前捏着,漂亮臉蛋上滿是焦急。

他仍然沉默,轉而走到身後的長椅上坐下後,右手搭在一旁的扶手上,指節無聲的敲擊着,像是在等待某個契機。

顏以沐根本拿不出八十萬,剛才答應下來也是存了想暫時打發江亞恩父親走的想法,可是看他那副無賴的樣子,如果拿不到錢,肯定還會來騷擾江亞恩。

找蔚姨嗎?家裏或許有那個錢,但是按照她對蔚姨的了解,她根本不會讓自己插手別人的家務事。

而且她……也沒辦法找蔚姨開這個口。

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顏以沐終于察覺到,偏頭向那道視線看了過去。

年鶴聲毫不避諱的和她對視,她第一次那麽敏銳的,讀懂了年鶴聲眼中的情緒。

他在等顏以沐,向他開口求助。

像是被他的眼神蠱惑,顏以沐擡起腳,緩慢的走到年鶴聲面前,小聲的說:“年鶴聲,你可不可以借我八十萬啊?我可以慢慢還給你的……”

年鶴聲卻說:“我為什麽要借你錢?”

顏以沐眨巴了下眼,像是沒想到會被年鶴聲拒絕,“我們……我們不是朋友嗎?”

話一出口,她面上便浮現出羞愧的緋色。

明明前幾天她才和對方說了絕交,現在卻又要厚着臉皮以“朋友”的名義讓年鶴聲接借錢給她。

可她剛才心中鬼使神差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卻是,只要她開口,年鶴聲一定會借給她。

所以她鼓起勇氣開了這個口,但沒想到碰了壁。

顏以沐當下只覺得羞愧無比,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委屈,眼淚斷線的下掉。

年鶴聲靜看着她落淚,片刻後才開口,“朋友可以有很多,我可以選擇幫或不幫。”

“但是女朋友,只有一個。”

顏以沐擡頭看向年鶴聲,挂在睫毛上的淚珠搖搖欲墜。

年鶴聲望着這滴淚,沒有像從前一樣幫她拭掉,而是笑着說:“她如果開口,我什麽都可以給她。”

顏以沐呆呆地看着他,那雙濕紅着的小鹿眼裏的情緒從無措茫然,漸漸變成了了然和清醒。

醫院走廊裏人來人往,顏以沐卻覺得自己耳邊安靜極了。

她感覺那個藏在心底的小小自己,在這一刻好像被迫長大了。

眼前的人沒有催促她,而是極有耐心的在等着她回答,仿佛那個答案他早已胸有成竹。

顏以沐望着年鶴聲眼中的自己,裏面的人緩慢的點了一下頭。

她那雙清澈透亮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眸,年鶴聲終于在裏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既然覺得他卑劣,那他便坐實她心中所想。

年鶴聲擡手拭掉顏以沐眼角的淚,輕握住顏以沐手腕,将她拉進懷裏抱住,柔聲說:“bb,你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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