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自從受了傷,蕭景就安安分分地在潇雨院待着不出門了,每天除了壓榨周允楓,揉揉小梨花,簡直是無所事事。

“周允楓,我感覺我的腳可以動彈了。”蕭景坐在搖椅裏,嘴裏嚼着荔枝。

周允楓用荔枝堵住蕭景胡說八道的嘴:“不,你不可以。”

荔枝并非京城的産物,而是通過水漕一路運到京城,乃是貢品,也就是說,全送進了皇宮裏。

蕭景的荔枝自然也就是他的貴妃姐姐賞賜下來的,直接賞下來兩籮筐,看得人十分眼熱。

兩籮筐荔枝,就是潇雨院的人一起吃,每個人都能分不少,而且還會吃上火,蕭景幹脆讓錦繡送了一籮筐去給曲瑩瑩,剩下一籮筐,他留下一些,剩下的全部讓花團分給了潇雨院伺候的下人。

都說這丞相府裏伺候潇雨院的下人是過得最滋潤的,主子脾性難以琢磨,可不會無緣無故對着下人發火,也不會拿下人出氣,還經常能夠分到好東西,逢年過節的也沒有少過賞銀。

瞧瞧,他們這些下人都能吃上千裏之外送來的荔枝,這丞相府的其餘主子,丞相大人、主母餘氏、三少爺蕭鏈還有四小姐蕭筝,連荔枝的味兒都沒有聞過。

蕭景的潇雨院都飄着一股荔枝的甜香氣味兒,确實是羨煞旁人。

而作為潇雨院的主人,蕭景卧在搖椅裏,手邊的小幾上擺放着滿滿的一盤荔枝,周允楓負責給他剝殼。

“我好無聊啊。”蕭景咽下新鮮剝殼的荔枝,舔了舔唇,“想出門玩。”

周允楓:“你确定是你想出門玩?”而不是出門玩別人?

蕭景羞赧:“哎呀,被你看穿了。”

周允楓就知道,蕭景不找事是絕對閑不住的。

“你不是已經派人盯着蕭鏈了?”周允楓又剝了一個荔枝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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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把周允楓的手推回去,示意他自己吃。

“這不是消息還沒有回來,我心急。”蕭景道。

周允楓吃了荔枝,又繼續慢慢地剝殼:“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蕭景恨恨道:“我明天中午就讓廚房做豆腐雞蛋羹吃。”

周允楓笑而不語。

笑意未落,周允楓自凳子上一躍而起,閃身就到了門口,推開門伸手,拎了個一身黑衣的人進來,猛地扔到地上,摔得那人“哎喲”一聲。

周允楓正欲将賊人先暴揍一通,就聽那黑衣人連忙道:“周将軍別動手!我是黃青!”

拳風都已經到了面門又一下收住,黃青雙手護頭的動作一松,與此同時,人軟到地上。

“周将軍,您要是再快一些,小的性命都沒了。”黃青劫後餘生,狠狠吐了口氣。

周允楓萬萬沒想到,這半夜三更一身夜行衣的人會是潇雨院的黃青。

更沒有想到的是,看似咋咋呼呼的黃青,居然有這等身手。

“瞧瞧你給吓的,吃荔枝壓壓驚。”蕭景把荔枝扔給黃青。

黃青擡手接住,也不管形象了,先剝了幾顆荔枝來嘗嘗。

“哇塞!這就是貢品的滋味嗎?真是美妙!”黃青對荔枝贊不絕口。

“他怎會穿身夜行衣?”周允楓回到蕭景身邊,抱着人從躺椅裏挪進輪椅,方便蕭景跟黃青說話。

“黃青可不是普通小厮,他的用處可厲害着呢。”蕭景笑道。

周允楓細細想了一下,便明白了其中關竅:“你讓黃青跟着蕭鏈?”

蕭景贊賞:“孺子可教也,作為你的先生,本公子就獎你……”

聽見“獎”字,周允楓就渾身一抖。

蕭景口中的獎,可不尋常。

“就獎你多吃點荔枝。”

周允楓:“……”竟然是正常的。

蕭景偷着樂,逗周允楓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黃青坐地上吃了好些荔枝,才爬起來:“小的先把情況彙報給侯爺,免得耽擱了侯爺休息。”

蕭景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下說。”

黃青也沒有客氣,徑直搬過凳子坐下。

“小的這幾天盯着三少爺,倒是有不少收獲。”黃青慢慢說起來。

起先是蕭鏈回家第一天就去見了趙王世子,第一次見面蕭鏈很謹慎,并未表露出想要站隊趙王一家的意思,就是簡單地約了人,到外邊喝茶聊天。

蕭鏈跟蕭筝不一樣,蕭筝是個蠢貨,蕭鏈卻很有算計,哪裏會第一次見面就有投誠的傾向,更何況他也不确定是否就要選擇趙王跟随。

現今皇帝正值壯年,即便沒有子嗣,也不代表以後就不會有。

對于蕭琏來說,未來皇帝是誰的兒子都可以,但一定不能是蕭菁的兒子,如果是蕭菁的兒子,他寧願扶持他人。

他也好,蕭菁蕭景姐弟倆也好,不可能和睦共處,只有不死不休。

蕭琏起先也沒有這麽着急就要去聯絡趙王世子,只是蕭授一番話讓蕭琏起了十足的警惕心。

蕭菁要當皇後了,那就意味着無論以後是哪個妃嫔的兒子當上皇帝,她都是板上釘釘的皇太後。

皇太後這個位置太高了,高到他決不能讓蕭菁坐上去。

這才是他約見趙王世子的緣由。

畢竟等着蕭菁日後打壓,還不如放手一搏,若是趙王世子争氣,以後他也有從龍之功。

“蕭鏈這人,讀書的确有兩把刷子,文章也寫得好,只是心思用了太多到投機鑽營上去。”蕭景諷笑,“我的好父親一早就看清了他的好兒子是個什麽德性,所以才将人弄去了書院,要不是蕭鏈明年要參加春闱,指不定何時能回來。”

蕭授能看清人,也狠得下心。

唯一的一點心軟就給了蕭鏈和蕭筝。

“三少爺約見趙王世子,雖說的是随便喝喝茶,但也在言辭間試探了趙王世子一番。”黃青又補充道。

蕭景:“蕭鏈是不是提了陛下至今還沒有子嗣?”

黃青:“正是,只不過匆匆提了一嘴又揭過,像是不經意似的。”

蕭景嗤道:“蕭鏈是聰明,趙王世子也不是個傻子,看起來是蕭鏈試探趙王世子,焉知不是趙王世子在試探他。”

蕭鏈,丞相之子,約見未來極有可能成為太子的趙王世子,誰的心裏能沒點數?

黃青沒對此作任何評價,只是道:“趙王世子也說,陛下無子,的确令人關心。”

周允楓鄭重道:“不管趙王有沒有那個意思,看來趙王世子是有的。”

趙王比皇帝年齡要大得多,說不定就死皇帝前頭了,他惦記也無用,就算是惦記,也只能是幫他兒子惦記。

“第一次見面,三少爺跟趙王世子就這麽淺淺提了一嘴,後邊的談話就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內容了。”黃青說。

蕭景:“今天他們見面,更進一步了?”

黃青:“是,而且今天見面也約在了更為隐秘的地方,是趙王府名下的酒樓。”

趙王府名下,那就意味着足夠安全。

可惜了,只是蕭鏈和趙王世子以為的安全。

以黃青的能耐,除了皇宮大內這樣戒備森嚴之所,以及有周允楓這般武功高強之人在的地方,還真沒有幾個地方是去不得的。

“今天見面,三少爺和趙王世子,說話就沒有那麽遮遮掩掩了,不過還是留了些餘地,三少爺向趙王世子表露了願意支持他的意思,趙王世子也回應了三少爺,兩人達成了默契。”黃青說。

蕭景來了興致,眼底流露出一絲玩味:“那兩個廢物想做什麽?”

黃青小聲:“他們想聯合一起朝臣,在早朝時提太子事宜。”

蕭景一下背就挺直了:“當真?”

黃青:“當真。”

蕭景撫掌而笑:“好好好!”

他本來還想自己動手料理蕭鏈的,沒成想蕭鏈這麽找死,太歲頭上動土。

蕭景正笑着,突然背後多了一只手,從上往下摸。

“周允楓,你幹什麽?”這姿勢跟撸梨花一模一樣。

周允楓:“你小心點兒,這麽笑容易岔氣。”

蕭景:“……”

怎麽能有人這麽會破壞氣氛?

黃青目瞪口呆,周将軍不愧是沙場歷練出來的将軍,連他們侯爺都敢撸毛,佩服佩服。

被周允楓這麽一打斷,蕭景也笑不下去了,對黃青吩咐了一句“繼續盯着”,把人遣走了要上床去歇息。

周允楓伺候着蕭景洗漱上床,又給檢查了腳腕,老父親一樣叮囑晚上睡覺不要再亂動了,會影響恢複。

蕭景聽黃青彙報時正起勁兒,這會松了下來,就困得不行,嫌周允楓啰嗦,直接上手一捏,周允楓兩片嘴唇被迫貼在了一起。

“行行好,別說話,睡覺成嗎?”蕭景困頓道。

周允楓把蕭景的手拿開,塞回被子裏:“你先睡,我洗漱好就來。”

蕭景抱着被子往裏一滾:“趕緊。”

周允楓:“好好好。”

跟哄小屁孩似的。

眼見着越發臨近端午,天氣也越來越熱,蕭景早上剛坐着輪椅被周允楓推到太陽底下,就熱得想回屋裏去待着。

“好熱。”蕭景拿着扇子扇風,才好受一些。

“這麽怕熱,端午節還去不去看龍舟比賽了?”周允楓推着蕭景往樹蔭下走。

“去還是要去的,今年有人開設了賭盤,我當然要去湊個熱鬧。”蕭景道。

京城每年端午節都有龍舟比賽,參與龍舟比賽的隊伍背後都有人出銀子支持,各方彙聚于河面,賺得不少。

蕭景分析過端午節這一日僅是沖着龍舟比賽來的人所花費的銀錢,加在一起很是不少,好幾方都能大賺一筆。

而今年增了賭盤,則是将人們的興致調動得更高,押一個銅板也是押,押一兩銀子也是押,輸是輸不了多少,贏的話……那就不一定了。

“我早就已經讓人看好了隊伍,到時候定能贏。”蕭景信誓旦旦道。

周允楓:“那你打算押多少銀子?”

蕭景豎起一根手指頭:“一兩銀子。”

周允楓微微訝異:“我以為你會押不少。”畢竟小少爺确實很喜歡玩樂。

蕭景“啧”了一下:“膚淺,小賭怡情,大賭傷身,押多少銀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贏,再說了,本公子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周允楓想起餘氏為了贖回蕭筝,給蕭景奉上的一千兩銀子……

你的銀子不像是大風刮來的,可餘氏的一定像是被大風給刮走的。

正經到了端午節這一日,蕭景難得起了個大早,沒有睡懶覺,滿心滿眼都是要出門去玩,再加上終于擺脫了輪椅,蕭景恨不得能一蹦三丈遠,周允楓不放心,還得時時刻刻盯着。

花團和錦繡早已經挂好了菖蒲和艾草,出了屋門就能聞見菖蒲和艾草的味道。

“侯爺,端午安康。”花團把一個香囊給蕭景系在腰間,裏面是上好的香料。

蕭景牽唇:“謝謝花團的香囊,還是花團的手藝最好了。”

早膳是在潇雨院用的,依照一貫的習俗,廚房送了粽子、鹹鴨蛋和艾糕過來當早飯。

蕭景喜歡吃鹹粽,不喜歡吃甜粽,早上吃了一個臘肉粽子和一塊艾糕,又喝了一碗牛乳茶,就不再多吃,說是要把肚子留出來,中午去酒樓吃。

端午節時,舉辦龍舟比賽的河道兩側,酒樓茶館生意都會好到爆火,蕭景提前就讓錦繡訂了位置,今天過去,既可以在包間裏看龍舟比賽,又可以直接用午膳。

出門時,蕭景還跟蕭鏈蕭筝兄妹倆不期而遇。

也是,端午節京城玩樂多,他要出門玩,蕭鏈和蕭筝自然也要。

蕭筝讓蕭景給收拾了一通之後再也不敢招惹蕭景,擱丞相府大門口遇到蕭景,就跟老鼠撞見了貓似的,直往蕭鏈背後躲。

蕭鏈不懼蕭景,不僅停下來和蕭景打招呼,還出言挖苦蕭景:“兄長也是近兩年才有端午節去看熱鬧的機會,怕是沒有見過太多大場面,能否習慣?”

聽見蕭鏈挖苦蕭景,蕭筝手帕都攥緊了,趕緊扯了扯蕭鏈的袖子:“哥哥,我們走吧。”

蕭鏈連蕭授的話都不聽,更何況是蕭筝的,不顧蕭筝惶恐,愣是杵在丞相府大門當門神。

蕭景歪頭:“不勞記挂,我什麽場合都習慣得很,倒是你,在外呆了三年,這京城物是人非的,你才會不習慣吧?”

兩人都揣着一臉笑意,挖着對方的底。

“原來在外求學三年,就學會了對兄長無禮,也不知這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怕不是狗肚子。”周允楓忽然出聲。

蕭景愣了愣,旋即笑容越甚:“說什麽呢?侮辱狗了啊。”

蕭鏈狠厲地瞪向周允楓,然而對上周允楓的眼睛,又倉皇回避。

那是一雙殺過無數人的人,才擁有的眼睛。

蕭鏈緩了緩,才道:“昔日的沙場名将,當了些時日的仆人,就變成了一條好狗,看來我兄長訓狗很有一套。”

蕭景上前兩步,盛氣淩人:“打狗要看主人,你不懂?”

說完,蕭景擡手給了蕭鏈一巴掌,十分響亮。

蕭鏈捂着臉,無比震驚:“你敢打我?”

蕭景冷笑:“本侯打你又能如何?你告我啊?”

什麽時候輪得到蕭鏈這厮羞辱周允楓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東西。

周允楓也沒想到蕭景會為了維護自己直接跟蕭鏈在大庭廣衆之下撕破臉皮。

蕭景……好兇,完全不像對着自己耍無賴時的樣子。

這令周允楓想起初到丞相府那一日,蕭景一副極端纨绔兇狠的做派。

蕭景指着蕭鏈:“蕭鏈,在我面前少擺你的臭架子,不然我還打你。”

“你給我聽清楚了,本公子就算是養頭豬,都輪不到你蕭鏈評頭論足。”蕭景收拾完蕭鏈,揚長而去。

待蕭景登上馬車離開後,蕭筝才顫巍巍道:“哥、哥哥。”

蕭鏈摸着挨打的那一半臉頰,狠狠地記住了今日所受的恥辱。

等着,蕭景,我不會放過你。

蕭鏈在心裏罵,蕭景直接在嘴上罵。

上了馬車蕭景拿着帕子擦手:“什麽玩意兒,髒了我的手。”

周允楓:“你做什麽打他?打完自己還嫌棄。”

蕭景反複擦拭後把手帕一扔:“就當我提前收點利息。”打他算什麽,我還要殺他呢。

周允楓嘆氣:“你何必動手?讓我來不就行了?”

蕭景嘚瑟道:“你不懂打人的精髓。”

就是要親自打,才極具羞辱。

這可是他以往十幾年積累得出的寶貴經驗。

周允楓頭疼,蕭景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不知怎麽養成的。

端午節熱鬧,真真正正的萬人空巷,馬車行進都要比平常出行慢上不少,加之蕭景要去的還是全京城最擁擠的地方,就更加擁擠。

人聲鼎沸,熙攘來往,端的是一副祥和美好景象。

蕭景撩開簾子,看着大街上亂跑的小童,淡淡笑着。

他們的父親母親嘴上兇着,卻還是給自家的孩子準備了端午節要佩戴的手繩和香囊,又給買街邊售賣的吃食和玩具。

若能如此,倒也歲月靜好。

蕭景讓錦繡訂的酒樓是福滿樓,在京城開了上百年的大酒樓,因味道好、位置也好,深受衆人歡迎。

要不是蕭景早早地就訂了包間,以福滿樓的生意興隆程度,他還真趕不上在端午節來搶位置。

“喲,侯爺來了!”福滿樓的馬掌櫃親自在迎接客人,見蕭景到了立馬迎了上去,“許久不見侯爺,侯爺風采更勝之前啊!”

蕭景客氣道:“馬掌櫃誇張了。”

馬掌櫃也不是第一次跟蕭景打交道,知曉蕭景不喜歡吹捧太過,所以只是道了這麽一句,就領着人往包間走去。

“侯爺,這是小店視野最好的包間,能夠看到整場龍舟比賽。”馬掌櫃推開了包間的門。

蕭景點點頭:“辛苦馬掌櫃。”

馬掌櫃連忙道:“不敢不敢。”

蕭景進了包間,就讓馬掌櫃接着去忙,只要給他們上一壺茶水和點心就行,不用多管。

能訂福滿樓包間的達官貴人不少,馬掌櫃每一個都是恭敬有加,不過每次和蕭景接觸,他都覺着,這位小侯爺并不似傳言中那麽纨绔。

蕭景撐在窗邊,瞧着下方的景象。

要參加龍舟比賽的隊伍在做準備,可以看見河面上有足足十條龍舟,河道筆直,放眼望去能看見終點處拉的彩綢。

河道兩旁支了許多棚子,有好熱鬧的會在棚子裏看比賽,還有就是沒能訂到視野好的包間的人,也會躲在棚子底下,避着陽光。

“錦繡,你去幫我下注。”蕭景欣然道,“看看穿紅色短打的那一隊,定然能贏。”

錦繡拿了銀子,去下注的地方押銀子。

等錦繡下注回來,十支隊伍都已經坐到了龍舟上,嚴陣以待。

蕭景把椅子拉到窗邊趴着:“周允楓周允楓,快來跟我一塊加油!”

周允楓立在蕭景身後,沉着不為所動,愈發像個帶孩子出門的老父親。

沒過多久,一聲鑼響,龍舟比賽便正式開始,十支隊伍鼓足幹勁往前劃。

“加油加油!”蕭景手舞足蹈,竟是直接跳了起來。

周允楓被吓得一激靈,伸手拎住蕭景,免得蕭景一個激動從窗戶竄出去。

“啊啊啊!怎麽那一支隊伍劃得那麽快!”蕭景拍着窗,“給我加油啊!”

周允楓放眼望去,只見一支隊伍甩了其餘九支隊伍一大截距離,那劃船的動作都要快出殘影了。

怎麽說呢,邊關沒有劃龍舟這種活動,可他也清楚,劃龍舟是為了紀念屈原,而不是……去救屈原。

“啊啊啊我輸了!”蕭景激動得大叫,“我看中的隊伍沒能贏,才第二!”

可惡啊,那匹黑馬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蕭景失落坐回椅子上:“我還特意叫人打探了情況的,竟然輸了。”

周允楓想了想,安慰道:“第二也不錯。”

蕭景咬牙:“我現在很悲憤。”

周允楓:“所以?”

“我要化悲憤為食欲!”

周允楓:“……”

小少爺看起來胃口挺好。

端午節要吃五黃,分別是黃瓜、黃鳝、黃魚、鴨蛋黃和雄黃酒,福滿樓送來的午飯就有這“五黃”。

鑒于某些不好的回憶,蕭景果斷把黃鳝推給了周允楓還有花團錦繡他們,打死也不動一筷子。

除了這五黃,蕭景還點了肥鴨和炒蘑菇,四個人吃綽綽有餘。

只是雄黃酒被周允楓給嚴格限制了,只給蕭景倒了一杯。

蕭景瞪大眼睛:“今日可是端午,怎麽能不喝雄黃酒?”

周允楓據理力争:“喝一杯怎麽不算喝?”

蕭景控訴道:“你這是在破壞過節的氛圍。”

周允楓把雄黃酒蓋上:“你要是喝醉了掉河裏,可能會被圍。”

蕭景微笑:“你才掉河裏。”

不過周允楓說的,還真是有可能。

再想想今天出來玩的人可不少,萬一撞上了跟自己有過節的,他要是喝醉了,那怎麽應對?

确實還是不喝的好。

一壺雄黃酒,四個人一人一杯,喝個節日氣氛也就結束,還是專心用菜。

不得不承認福滿樓能在京城這地界開上百年,飯菜還是很有兩把刷子。

蕭景化悲憤為食欲很成功,将自己給吃撐了,癱在椅子上。

“侯爺,用點山楂茶。”花團早就預料到了,所以特意讓酒樓多上了一壺山楂茶,好給蕭景解膩開胃。

蕭景捧着一杯山楂茶,默默地想,他這個壞毛病是得好好改一改了,衛泓也說過兩次,吃太多不好。

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把曾經沒有的,統統都給補回來,加倍地補回來。

“未時三刻,就能去畫舫上了,咱們先在酒樓裏多坐坐。”錦繡又給續了一杯山楂茶,“奴婢請了春曉姑娘作陪。”

蕭景眯眯眼:“還是錦繡貼心。”

周允楓還是低估了蕭景給自己找樂子的本事。

又是畫舫,又是找會彈琴的春曉姑娘,蕭景怎麽還有時間讀書寫字的?

周允楓甚為不解。

等到未時三刻,蕭景就從福滿樓轉去了畫舫上。

畫舫是一艘兩層高的大船,二層有好些房間,蕭景只是訂了其中一個,倒沒有手筆大到把整個畫舫給包下來。

蕭景上畫舫時不經意擡頭,然後頓住腳步。

他似乎瞧見了他的好弟弟?他好弟弟旁邊還有一個看着有點眼熟的男人。

難道是撞上了蕭鏈和趙王世子的私會現場?

蕭景趕緊上船,腳步快得生風,全然不似方才還在跟周允楓說他走不動路的模樣。

周允楓見蕭景走得疾,兩三步追上:“你跑什麽?”

蕭景拉住周允楓:“我瞅見蕭鏈和趙王世子了。”

周允楓震驚仰頭,這都能遇上?

那以蕭景的性子,不得去聽牆角?

蕭景自然是不會自己去聽牆角的,他明白自己沒那能耐。

于是他把周允楓支去聽蕭鏈他們的牆角。

周允楓發現,自從自己進了潇雨院的門,那是不走光明磊落大道了,黑夜出行,從青樓翻牆,現在還多了一個去聽人牆角。

不過倒也是,除了他,無論是蕭景本人還是花團和錦繡,也沒有那聽牆角還能不被發現的本事。

苦學勤練多年,周允楓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武功有朝一日還能用在這上面。

蕭景在房間裏聽春曉彈琴,和花團錦繡聊天玩樂,周允楓去聽牆角。

蕭鏈和趙王世子既然敢在這畫舫上會面,那就是做足了準備的,光是護衛就有四個,分布在四個不同的角落,而且周圍的房間全部是空的,那就意味着要麽是蕭鏈,要麽是趙王世子,把其它房間也給訂了。

而這剛好方便了周允楓摸過去。

只能說,蕭鏈和趙王世子,還是太過于自信了些。

周允楓順利摸到二人密談的房間旁邊時,蕭鏈和趙王世子已經坐下有一陣工夫了,周允楓耳朵貼着,聽見了蕭鏈咒罵蕭景。

蕭鏈臉上挨了一巴掌,蕭景力氣再小也留了些痕跡,趙王世子眼睛也毒,都過去這麽久了,還能看出蕭鏈挨了打。

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火,趙王世子話術引誘一番,蕭鏈也就交代了緣由。

父親指望着宮裏那個,母親委曲求全,妹妹畏畏縮縮,蕭鏈在這個家裏硬是找不出來一個人和他站在一起,不郁悶才怪。

趙王世子順着蕭鏈便道:“你這些年在外求學,自是不知蕭景這人有多嚣張,就今年,過去沒多久,他把禦史中丞的兒子給打了個半死給人扔回去,武安侯世子舉辦宴會,他又跑去拆武安侯世子的臺,更是把你親妹妹給送到皇宮裏去磋磨……”

說着,趙王世子就無奈狀擺手:“你們家怕是都成了蕭景的一言堂了。”

蕭鏈簡直是被戳中了痛處,他在自己家裏,他,堂堂嫡子,還要忍受一個庶子的氣。

要是早知蕭景有今日,當初就該狠下心來弄死他,而不是留着他在這個世間茍延殘喘,鬧出這許多風波來。

“世子和蕭景可曾對上過?”蕭鏈問道。

趙王世子苦笑:“我不過是個宗室,蕭景可是貴妃的弟弟,我哪裏敢開罪蕭景?”

裝得那叫一個可憐,就差捏張手絹,學那較弱人兒哭個梨花帶雨。

蕭鏈迫不及待道:“難道世子就甘心嗎?”

趙王世子目光閃爍:“不甘心又能如何?”

蕭鏈到此就停了話,沒再繼續深入,而是道:“也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他不能表現得太過熱切,否則以後就會被趙王世子狠狠拿捏,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蕭鏈狀似不經意地道:“我那大姐都要當上皇後了,以後還有誰能動搖得了?那可是皇後啊。”

先前和趙王世子達成共識,要聯絡朝臣上谏,請皇帝早早考慮儲君一事,那時蕭鏈并不曾透露過蕭菁要當皇後的消息。

趙王世子是有意那個位置,可不代表他就願意去當這個出頭鳥,弄不好頭不是出了而是要掉。

所以兩人上次分開後,趙王世子一直沒有行動。

蕭鏈此時把消息交代給他,就是想激他一激。

最好是能夠把蕭菁的皇後之位也給攪黃。

儲君涉及到的不止是這江山誰來繼承,還有多方的利益縱橫,為了利益,有的是人會勸谏皇帝早立儲君。

宗室無人,只有一個趙王世子,為了利益,會有人把他往儲君的位置上推的。

周允楓聽了全程,不禁覺得可笑。

皇帝殺伐足夠果決,誰敢逆他他敢殺誰,這兩人的計劃最終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更何況蕭菁已經有了身孕,只要這個消息公之于衆,就算是有不少人支持趙王世子,也會倒戈。

到底打的是為了江山社稷考慮的旗號,如果皇帝有了自己的皇子,那就無需再立外人。

屆時,當初站隊趙王府的人,都會往蕭菁那邊站。

這就是信息之差帶來的好處,皇帝不曾跟蕭授透露過蕭菁有了身孕,蕭授只知蕭菁要成為皇後,卻不知為何會在此時成為皇後。

這點差別,将讓很多人死得很難看。

周允楓聽完了該聽的,又摸回了原本的房間。

錦繡揮手,讓春曉退了出去,自己也出了房間,到門外去守着。

蕭景見周允楓回來,給他倒了杯茶:“情況如何?”

周允楓端起茶杯飲盡了茶,才将自己聽到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聽完過後,蕭景狂笑不止。

“若是我姐姐沒有懷孕,皇帝未必會怎樣,可如今我姐姐肚子裏有個孩子,那麽皇帝一定會大發雷霆。”蕭景試想了一下因為惹怒皇帝而慘遭處罰的趙王世子,心道他自作自受有一套。

蕭景也好,蕭菁也好,都藏着對皇帝的恨意,可他們在借皇帝的手來對付人時,都從不猶豫。

這就是皇權,至高無上,令多少人害怕,亦或是向往。

蕭景在畫舫上待了一陣,又覺得無聊了,幹脆打道回府。

沒成想上船時讓他逮着了蕭鏈他們,下船時又遇到了。

衆人相對,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蕭鏈看見蕭景就火大,當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趙王世子跟蕭景還沒有起過直接沖突,本不欲和蕭景多說,只想下船,遠離蕭景,暫時他還惹不起蕭景。

然而他越是想躲,蕭景就越不讓他躲。

“世子請留步。”蕭景叫住人。

趙王世子此刻真是後悔,他就不該推脫有事而早早離去,否則怎會跟蕭景這煞星撞上?

“蕭侯爺叫住本世子是有何事?”趙王世子皮笑肉不笑地跟蕭景說話。

蕭景:“倒也無事,只是瞧見世子竟然跟本侯的弟弟在一起,難免驚訝,所以特意叫住世子一問,你們是何事這般要好的?連端午節都要一道過。”

趙王世子心裏将蕭景給罵了個遍,心道問他做什麽,你弟弟不是就在一旁?

“巧合碰見而已。”趙王世子睜着眼睛說瞎話。

蕭景長“哦”,拖得叫人頭皮發麻:“本侯還以為,本侯這不成器的弟弟今早在本侯那裏受了委屈,來跟世子哭訴呢。”

蕭鏈忍無可忍:“兄長這是說的哪裏話?不過是打了弟弟一巴掌,算不得什麽委屈。”

畫舫靠岸,自有不少人在,聽到蕭鏈這番話的人還真挺多,頓時就小聲議論了起來。

“确實算不得委屈。”蕭景笑道,“畢竟身為兄長,管教弟弟也是應當的。”

趙王世子都聽不下去了,蕭景臉皮也忒厚了些,他道:“三少爺再怎麽也是個十七歲的人了,侯爺對弟弟再有不滿,也不該動手打人才是。”

蕭景淡淡:“世子這是在教本侯做事?”

“不敢,只是實話實說。”

“世子,有一句話叫做,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蕭景扭頭,對周允楓道,“把這條多管閑事的狗給我扔到河裏去。”

此言一出,嘩然一片。

都聽聞蕭景纨绔,居然放肆到這種地步?

趙王世子:“你敢!”

蕭景微微一笑:“你告我啊。”

周允楓硬着頭皮上前,把趙王世子給丢進了河裏。

“撲通”

蕭景還站在甲板上,悠悠道:“大好的日子,真是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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