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應,兮,兒,莫老師,你們認識?”看着打完人垂頭不語的空姐,李浩宇讀出了她的胸牌名字。反手把臉色煞白的莫天扶着坐下來,他手裏還握着莫天的拐杖。
“對,我們認識。我欠兮兒的很多,不只一個巴掌。”再不坐下,莫天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跳出來了,他焦急又淩亂的眼神,看看李浩宇,再看看身邊的兮兒,五年未見,他太想抱抱她,仔細看看她。
乘務長鄭芷薇遠遠已經看到了事情的全部,她被兮兒這一巴掌吓到了,急忙走了過來。
“兮兒,你們認識?”所有人都有同一個問題。
“嗯。”
認識就好,“馬上飛了。”悄悄話說的,護着自己人的态度不要太明顯。
鄭芷薇在身側默默擺手,讓安全員後退回去,不必靠近。
還好,頭等艙相對封閉,看熱鬧的人不是整個飛機的乘客,只有這邊的十幾個人。
頭等艙的客人本是她們應該最優質服務的對象,一號乘客是被英國地勤背上來的,乘務長也第一時間知道,一號乘客是殘疾人。那麽,最優質服務,還要加上最人性化關懷式服務,這是每名空姐要具備的職業素養。
乘務長不知乘客身份,但看男人的氣場和穿着亦能看出來,不是凡人啊。她只好硬着頭皮來打打圓場,鬧的太難看,她怕兮兒會被投訴。
當然,鄭芷薇想多了,莫天怎麽可能投訴兮兒?
“二位先生,您好,我是乘務長。非常抱歉,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發生了?”
“沒有誤會,是你們這位空姐撒潑打人。”李浩宇正想找人理論一番,乘務長送上門來了。
“咳,您真會開玩笑。兮兒是恒翼航空最優秀的空姐之一,也是我們公司的形象禮儀老師,她的職業素養是最好的。所以,我想在批評、處分她之前,先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兒。”鄭芷薇邊說邊看向莫天,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兮兒看,并不是色眯眯,但執着的可以,她越來越肯定,兮兒絕不是無緣無故打人。
“乘務長,你不要跟他道歉,我的責任我來承擔。”拉着她的手,兮兒聲音裏帶着煩躁和不屑,小聲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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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浩宇還要再說什麽,莫天的大手握住他手臂,輕輕搖了搖頭。
“乘務長,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只有一條腿,莫天仍扶着座椅彎腰用力起身,慢慢站穩後,他低頭禮貌溫和的對鄭芷薇解釋道,“不是兮兒的錯,她的工作沒有任何問題,也和她的工作沒有關系。是我們之間的私事,我和兮兒,是……是親人一樣的關系。”遲疑為難的語氣很明顯,他和兮兒,現在是什麽關系,該怎樣對旁人提起,莫天一點信心也沒有。
“真的不是她工作方面有問題?您不追究她——打您?”話到最後,語氣已經輕的無法再輕,莫天紳士又寬厚的态度打動了她,顧及着尊貴乘客的面子,也維護了自家工作人員的利益,莫天尚未回答,鄭芷薇基本上已經放心。
“她沒有問題,是我欠她的,一個巴掌,一點也不過分,我真的沒關系。”莫天臉色蒼白,心情起伏巨大,他也不知三言兩語該如何解釋清楚整件事情。
握着拐杖站在座位裏呆若木雞的李醫生完全聽傻了,沒看出來,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冷酷硬朗的莫天,醫學界頂尖國際級專家,全球心髒外科的領軍人物,居然如此感性?他和這位空姐是什麽關系?
鄭芷薇和李浩宇扶莫天坐下,扣好安全帶,飛機馬上要起飛了。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您乘坐恒翼航空公司,航班HN57901由倫敦飛往恒州……”廣播裏傳來兮兒久違的動人嗓音,中文或是其他語言,她講出來都會有獨屬于她的個人魅力,有着在規範模版之外,令人印象深刻的魔力。
飛機成功升空,兮兒的工作進入了按部就班的階段。
今天這次飛行,看到莫天,還有他的腿,兮兒太震驚了,默默努力平複心緒許久,她仍無法接受這一切。可她竟然打了他,從沒打過任何人的應兮兒,第一次動手打人,打的居然是莫天——還是個殘疾人!
工作五年,兮兒第一次犯了控制不住情緒的錯誤,私人感情被帶到了職場,她知道自己做錯了,深藏心裏五年之久的怨,因為一個巴掌,突然沒有了。
第一次坐頭等艙,李浩宇的新奇興奮勁兒已經過去了,因為那莫名其妙的一巴掌,他開始口渴,按亮了空姐服務,“我想喝咖啡。”
接下來,他又按亮了呼叫燈,“我冷。”
他又按亮了呼叫燈,“我餓了。”
呼叫燈又亮了,“我需要枕頭。”
燈又亮了,“我有點暈機。”
無論李浩宇要什麽,說什麽,兮兒臉上的職業化微笑都未曾離開,莫天的目光,也一直在她身上沒有移開過。
穿着空姐制服,妝容精致、鬓發一絲不亂的兮兒,和五年前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改變。
“浩宇,別按了……”看兮兒穿着高跟鞋款款走來,的确賞心悅目,可莫天也疼惜她纖細的小腿走的太多太辛苦,更因為飛機偶爾的颠簸會有小的搖晃使她需要扶一下,莫天很擔心啊。
“莫老師,應小姐是距離系蛇蠍美女啊,她沖我笑的時候,眼睛裏沒有感情,卻好像能吸走我的靈魂。遺憾,這麽美的微笑,只是她的職業裝備。”
聽到蛇蠍美人,莫天皺眉,“別故意折騰她,”還要再勸,莫天一擡頭,看到兮兒拿着一個毛絨絨的白色毯子朝他走來。
制服美女宛如畫中人,來到身邊,蹲在他座椅旁,小心不去碰觸他空缺的左腿,輕輕給蓋上了白色毯子。
在兮兒記憶中,莫天是高大健壯、陽光自信的大男孩,而今,皮膚白皙,清瘦脆弱且身體有殘缺的莫天,是她沒辦法接受的。
淡淡香味在身側,近在方寸之間的距離,他反而不敢去直視她。莫天的手放在毯子上,緊緊抓着一片虛無的左腿那裏的毯子,無論如何,也長不出一條腿來給兮兒。截肢後,他迅速适應了所有,他可以坦然面對任何人和事,唯獨沒有勇氣見她。
“你這是怎麽了?”來自她嬌柔的,極輕極輕的問話,他為什麽會失去一條腿?他遭遇了什麽?車禍?生病?兮兒心裏有無數想象,但她什麽也沒說。
“我出了車禍。”
“什麽時候?”
“五年前。”莫天看到兮兒皺眉,他說不下去了,不想看到她難過的樣子。啞着嗓子,手指輕輕伸出想碰她,“兮兒,對不起。”心髒科醫生,突然覺得心好疼該怎麽辦?
“對不起什麽?”冰雪般的人兒,無情反問。
莫天愕然。
兮兒起身離開。
看這一對冤家又碰到了一起,乘務長鄭芷薇覺得頭大,再次翩然而來。
乘務長微微躬身施禮,親切問道:“二位先生喜歡紅酒麽?搭配來自英國的布丁、炸魚薯條和黃油酥餅還不錯,我去取來你們嘗嘗?”
心情低落,微微合着眼的莫天來不及拒絕,李浩宇已經起身快樂的和她攀談起來。
“乘務長您好,我們倆可是醫生,您說,我會喜歡飲酒麽?”
“哦,原來是兩位大醫生啊,我說怎麽看起來那麽與衆不同,氣質特別好。”
“莫老師可是英國國家科學院外籍院士,美國心髒外科學院系主任,原S市****醫學院心髒外科主任,現在嘛,是我們恒州恒星醫院心外科的大主任,我嘛,就是去英國接我們莫老師回國來的。”自來熟李醫生,和盤托出了家底。
“天啊,好榮幸啊,認識你們我太開心了。”對醫生的職業敬佩是真實的,鄭芷薇主動伸出了手。
兩個人實實在在的握手,莫天也禮貌的伸出了手,左手撐着座椅,讓自己坐的更挺直些,邊握手,還不放心的囑托,“乘務長,您千萬不要責罰兮兒,真的是我不對,她沒有做錯過什麽。她的工作沒有問題,非常好。這是我的電話,如果有關兮兒的事,請您随時聯系我。”不要讓她受委屈,這是他的眼睛傳達給鄭芷薇的話。
“您放心吧,是我要感謝您呢。”感謝你不投訴我們。
恒星醫院給莫天準備了最好的環境和條件,千裏馬也需要伯樂,對莫天的重視,其實正是對先進微創醫學的重視,更是所有心髒病人的福音。
坐的久了,莫天想去洗手間,他自己動了動右腿,拿起拐杖準備起身。
“莫老師,你要去洗手間?”
“嗯,我自己可以。”
“飛機飛的不穩,還是我陪你去。”
坐的久了莫天右腿有些麻,扶着座椅,他比平時還要慢一些站起身,很快,李浩宇發現,他很難攙扶莫天兩個人走在狹窄的通道裏,只好讓莫天自己慢慢走。
靠一支腋拐走的有些吃力,但飛機上使用雙拐走路,難免磕磕碰碰,用單拐是莫天更利人利已的決策。
遠遠看着,高大的男人靠一支拐杖慢慢朝自己方向走來,兮兒的腦子裏,全是當初恩愛回憶的剪影。
10小時飛行時間太久了,莫天左腿自髋部截肢,髋離斷假肢穿這麽久太難受了,所以這次飛行他沒穿左腿假肢,沒成想,偏偏遇到了想見又不想見到的人。
原本的打算,在恒州安定下來後,莫天想回去S市,在兩個人相愛的地方吹一吹她吹過的風,已經可以滿足。
五年前,莫天和兮兒相愛不久便出了車禍,造成了嚴重殘疾的後果,在兮兒完全不知的情況下,莫天選擇了分手,這一次空中重逢,完全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