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不會放開你的手1
陰雨綿綿的霧都,莫天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感嘆,終于要回去了。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李浩宇聲音從門外傳來,“莫老師,我已經把行李裝好,咱們可以啓程了。”
連忙劃着輪椅來到門口,莫天帶着歉意低聲對他說,“浩宇,抱歉,我的身體太麻煩了。”
“莫老師,來接你是恒星醫院交給我的,最重要的工作,而你只有兩個行李箱,直接把這項工作的難度降到了最低。曾經我還擔心過,一個人做不好接你回國的工作,現在看來,你已經把99%的事全做好了,我需要迎接的只有你和這兩件行李,簡直太輕松了,像是來旅游。”年輕醫生,性格也很活潑開朗,李浩宇講話很直接。
“其實,我自己可以回去的,辛苦你,飛來一趟。”國內很多醫院,五年來一直致力于邀請莫天回國,當然,是他自己一直存着回國行醫的心思,才會在邀請中做了選擇,來到了恒州市。
“相處了兩天,我完全相信你能自己回國。所以,我算是借你的光,公費出國啦。”不出意外,回國後他也會是莫天團隊的一員,李浩宇越說越開心,自然的幫莫天推起了輪椅,一點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天氣濕冷,莫天截肢後的殘端隐隐作痛,此刻空出手來,他會下意識用手默默去按殘端,為了不把折疊工整的西裝褲揉皺,他還是忍住了,沒去用手抓傷疤處。
離開倫敦住了五年的家,他将很長時間不再回來吧。
來不及想更多,李浩宇已經把他推到了車旁,并微調了一下輪椅角度,讓莫天盡可能靠近已敞開的車門。
“莫老師,按照你告訴我的,我只留了一只掖拐在身邊,其他的,還有這臺輪椅,一會兒到機場都會托運。”李浩宇還很貼心的在莫天身邊彎下腰,低聲再次确認了他們的随身物品。畢竟莫天殘疾的很嚴重,如果帶錯輔助工具,令他寸步難行的話,也算是他工作失誤吧。
“謝謝浩宇,走不了幾步路,有一只拐杖可以了。”
輪椅輕便沒有扶手,莫天把手剎放好,右腳擡起,慢慢放在地面,感覺到踩實之後,雙手撐着坐墊躬身站了起來,187的高大男人,比身邊的李浩宇足高了半個頭。
彎腰扶着前座和車門,用僅存的右腿做軸心,莫天小心扭身,李浩宇體貼的給護着頭的位置,莫天身體先慢慢坐進了車裏,再把腿挪了上來。
看他成功上車,李浩宇親自收了輪椅,上車,兩個人正式開啓了回國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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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恒州的往返航線,是恒翼航空公司的優質航線之一,飛機和機組人員從來都給配備最好的。合作了數十次,今天雖然陰雨綿綿,但所有機組人員狀态都良好。五位空姐,一位空少,作為回程原班人馬,依舊服務于本次飛行。
夜幕降臨,跑道兩旁星星點點的燈光照亮了回家的路。
“飛往恒州的HN57901次航班……”廣播裏有條不紊的優美英音傳來,兮兒和乘務長等人已經就位,迎接新一批飛回國內的乘客。
“兮兒,頭等艙你負責,機場通知一號乘客有專人送上機,身體情況不太好,請你多關注。”乘務長鄭芷薇航空服務十幾年,經驗豐富,是性格非常好的大姐姐。
“好的,乘務長。”妝容精致,氣質絕佳的應兮兒快速回應了乘務長交代的工作任務,但她絕美的臉蛋上,一絲表情也無。
夜晚起飛,明早到恒州,作為空乘,她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工作時間,太折磨人。所有乘客登機後,一號乘客和二號乘客還沒有登機,只要不會耽誤飛行,兮兒都不關心他們是誰。
确認頭等艙必須物品的時候,一號乘客被高大的英國地勤給背上了飛機,兮兒擡頭,只看到了他們的背影。
同行自己走上飛機的乘客,一身淺灰西裝,中等偏瘦的身材,兮兒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而被背上飛機的乘客,只一個背影,已經吓到了她。那是一個穿黑色暗紋西裝的高大男人,背朝着兮兒也可以看出,他身材很高,因為腿長,身材比例一望可知。
而他吓到兮兒的原因,是因為他只有一條腿。
這位最後登機的乘客是肢體殘疾人,他只有一條右腿。他的左腿,肉眼可見,是一丁點也沒有,看不到殘肢,只能看到黑色西裝褲,在他大腿齊根處被折疊好別在了褲腰裏。
地勤穿一身米白色制服,襯托得深色裝扮的他身體的殘缺十分鮮明,不需費力觀察。
多多留心吧,做好準備一會兒起飛了幫他調整座椅角度,使這位特殊乘客能夠坐的舒服一些,她這樣在心裏默默叮囑自己。
轉眼地勤已經把人放下了,在一號座位旁,殘疾乘客扶着座椅,用一條孤零零的腿站着,他真的很高,兮兒默默多看了一眼。他同行夥伴急忙把手裏的一只黑色拐杖遞給他,并幫助他撐住身體。
兩個人十分禮貌,一直對地勤客氣的道謝。看到這裏,兮兒快步走過去,自然的雙手托住一號乘客手臂相扶,同時用英文問候道,“先生,晚上好,歡迎乘坐本次航班。”
客機發動機的聲音,适時而模式化的語音播報聲,整個客艙所有人因為還未起飛而産生的各種嘈雜聲,這麽多外界的聲音都沒有湮沒應兮兒一句簡單機械,并不怎麽親切的問候。甚至,她講的還是英文,仍令莫天渾身一震,魂牽夢萦的熟悉聲音,以為這輩子再也聽不到的溫柔令人陶醉的聲音,他又聽到了。
男人左手撐着拐杖,右手臂被兮兒虛虛的托着,他身體突然的僵硬兮兒是能感覺到的。
已經封閉的空間突然安靜下來,給他們倆用互相吸引的磁場畫了一個名叫“久別重逢”的結界。
莫天側頭看绾着優雅鬓發,着銀色制服淡粉薄衫的應兮兒,覺得這一切都是假像,是他的一個夢吧?他還是維持了良好的英國紳士禮節,本能的說出了,“謝謝。”
簡單掃視之後,她只知道一號、二號兩位頭等艙乘客是黑發黃膚的亞洲人,兮兒并沒有細端祥他們的長相。被一號乘客用炙熱目光死死盯着,又聽到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後,兮兒的職業假笑直接全數收了起來,手臂撤了回來,她也呆住了。
五年未見,莫天瘦了有三分之一,難怪她看背影已經認不出是他。
同樣的,多少夜不能寐的深夜,莫天甚至無數次感慨,自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兮兒了,誰成想,分手五年後,二人能夠在飛機上相遇。
莫天第一次見兮兒的時候,她22歲,站在父親病床邊,白膚黑發,美愈天人,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冰玫瑰。
分手多年後,莫天明白了,前女友的臉不是臉,那是一輪完美的白月光。
應兮兒像一個烙印,擁有過她,他這輩子再不會愛上別的女人。
“莫天?”疑問、驚訝,兮兒難以置信的擡頭細細看他。蒼白消瘦,手緊握拐杖一條腿站在那裏,遙遙欲墜的樣子,這個男人真的是莫天?
兮兒難以接受的事實,得到了回答。
“兮兒,是我,”他還是滿含深情的樣子,面對她舊時的習慣讓他總是滿眼都是她,除了寵還是寵,改不掉的。
李浩宇想扶莫天坐下,卻見他和美麗的空姐也不知垂頭在說着什麽,沒等他開口,已看見纖弱精致的小美人兒居然擡手就是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了莫天左臉上。
他們今天是頭等艙的客人,而且莫天顯而易見是殘疾人,空姐怎麽敢這樣做?
“怎麽回事?空姐為什麽打人?”還好,李醫生平時嘻嘻哈哈,關鍵時刻,他并不具備罵大街吵架的潛質,質問的聲音并不大,但不滿意的語氣已經初現憤怒了。
“浩宇,沒事,沒事的,我沒事。”莫天抓住李醫生手腕,急聲解釋,強調自己沒事。
被打的臉頰火辣辣的疼,莫天在國內國外做為外科醫學專家,所到之處皆是最高禮遇,何時嘗過被人掌掴的滋味。
但打他的人是她,被打後他反而愈加心疼身旁的小女人,五年前是自己單方面深深傷害了她,一個巴掌絕不能彌補她所受到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