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二天一早,姜一源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就聽到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他用五秒鐘的時間弄清了自己在哪裏,随即坐起身來,從背後抱住沈書臨的腰,臉埋在對方肩背上,睡眼惺忪地問:“……幾點了?”

“七點半。”沈書臨說,晨起的聲音有些低啞。

“這麽早……”姜一源在對方剛換的襯衣上蹭了蹭,鼻腔裏是好聞的洗衣液和陽光的味道,“再睡會兒。”

沈書臨偏過頭來:“我們社畜是要上班的。”

社畜?

姜一源悶笑了兩聲,清醒了些,手往上摸了摸,問:“胃還痛不痛?”

早晨正是身體敏感之時,經不起別人的觸碰,沈書臨按住他作亂的手,道:“已經好了。你再睡會兒吧。”

“哦。”

沈書臨去衛生間洗漱剃須,收拾停當,選了一條灰色菱紋格的領帶正要系上,卻見姜一源又坐起來,聲音含糊地說:“我來幫你打領帶。”

“你會?”

姜一源切了一聲,跳下床來走到沈書臨面前。彈鋼琴和畫畫的手果然靈巧,十指快速翻飛,一個簡單又漂亮的領結便打好了。他得意地問:“怎麽樣?”

沈書臨低頭看了看,微微一笑:“不錯。”

冬日的早晨已經很冷了,沈書臨在西裝外套外面又披了一件大衣,拿上玄關的車鑰匙,離開了。

姜一源縮在被窩裏,聽到關門聲傳來,而後是庭院裏汽車發動的聲音,車子遠去,聲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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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滾到床的另外半邊,溫度已經消失,枕頭上卻仍然殘留着雪松混合着檀木的淡淡清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拿出手機調了一個12點的鬧鐘,抱緊被子又睡了過去。

昨天一下午沒來公司,需要簽字的文件堆了一大摞,林西洵一大早就抱着文件站在總裁辦外面等着。

見到沈書臨過來,便開口打趣:“喲,沈總昨天去哪兒逍遙了?一下午加一晚上都不見人兒。”

沈書臨笑笑,推門進去:“家裏有點事。”

林西洵把那堆文件放到桌上:“這些是今天就要的,您看看。還有一些是不那麽急的,我整理好再給您送來。”

樓裏暖氣很足,沈書臨脫下大衣放到一邊,随意翻了幾本,便道:“好,辛苦了。”

林西洵離開,掩上了門。

沈書臨拿出眼鏡戴上,手機震動了一下,進來一條消息。

沈書琴:身體好了?

沈書臨失笑地搖了搖頭,什麽事都瞞不過大姐。小時候和妹妹一起扯謊,能唬過父母,但大姐一個眼神掃過來,他就知道露餡兒了。

他回複:昨天胃不舒服,今天已經沒事了。姐,別擔心。

手機又震了兩下。

沈書琴:多喝熱水。

沈書琴:按時吃飯。

大姐的風格永遠是這樣簡潔明了。

沈書臨回複:好的。最近降溫,你和姐夫也要注意保暖。

沈書琴沒再回複。她基本不回複這些噓寒問暖。

正要将手機收起,手機又是一震,沈書臨瞥了一眼,眼神微頓。

沈書琴:昨晚的那個男孩子,和你是什麽關系?

在大姐面前說什麽勤工儉學、雇傭關系是沒有意義的,她這樣問了,就是想知道最直接的答案。

沈書臨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略一思索後,斟酌着詞句回複:他是一個朋友的兒子,我偶爾幫朋友管教,最近是走得比較近。

想到那碗甜得發齁的粥,昨夜的同床共枕,夜裏滾燙的手心。沈書臨手指一頓,而後點擊了發送。他沒有說應該,也沒有說不應該。

沈書琴回:了解了。

處理完文件已經到了中午,沈書臨撥了內線電話,林西洵很快過來,抱走簽好字的文件,又拿來一份下午的會議材料。

電話響了起來,沈書臨示意林西洵把材料放在桌上。他走到落地窗前,接通了電話:“喂?”

“喲,這麽快就接了,看來今天沒開會。”姜一源的聲音還帶着幾分困意,“打電話就是提醒你該吃飯了,十二點了現在。”

沈書臨看了眼腕表,恰恰好好十二點。他說:“該起床了。”

“考完試的第一天,不準我多睡會兒嗎?”姜一源說,“快去吃飯,記得拍照發消息給我,我要看你吃的什麽。”

沈書臨說:“姜少爺,你好像管得有點寬。”

“不管寬點能行嗎,你又把自己餓得犯胃病怎麽辦。”姜一源理直氣壯。

沈書臨無奈:“昨天只是太忙。”

姜一源說:“忙也不能不吃飯啊!身體最重要!”

秘書又抱來一摞文件,沈書臨便道:“好。”又閑話了幾句便挂斷了。

姜一源下午回到學校,參加大班會,寒假算是正式開始。宿舍最多再開放三天,他往家裏搬了好幾趟東西,磨蹭到最後一天,才不情不願地住回家裏。

回家後要收拾房間和畫室,等一切整理妥當,已經到了周末。

正想着想個理由去找沈書臨,對方的電話卻先來了:“晚上有空嗎?一起吃個飯吧。”

姜家一家人正在吃晚餐,繼母為了表示歡迎,讓保姆做了一桌豐盛的海鮮。

接到電話,姜一源立刻扔下筷子,拿上外套就往外跑,把姜猛龍罵兔崽子的聲音扔在身後。

沈書臨約在一家法餐廳,訂的靠窗包廂。這種餐廳最會打造氛圍,吊燈調成昏黃的暖色調,桌上的老式唱片放着低沉悠揚的鋼琴曲。

“你這幾天忙不忙啊?”一坐下,姜一源就問。

“還行。”

沈書臨點好了菜,把菜單遞給姜一源,姜一源擺手:“你點就行。”

“有忌口嗎?”沈書臨問。

“沒有。”

沈書臨便又說了幾個菜名,把菜單遞回給侍者。

“唉,我真讨厭寒假,一點也不想回家住。”姜一源撐着下巴,玩弄着餐巾,抱怨道,“也不喜歡過年,我想快點開學。”

沈書臨靜靜地聽他說着,問:“為什麽?”這是他第一次問這樣涉及到隐私的問題,但對方說出來,便是想讓他問的。

姜一源聳聳肩:“就那些破事兒呗。那女人老是擔心我爸把公司給我,天天防賊似的防着我,我爸扔個蘋果給我,她都要給她兒子讨個更大的蘋果。有意思嗎?就當我在乎似的。”

沈書臨無聲地笑了笑:“那你心裏,到底在乎嗎?”

“不在乎啊,我對我爸那破公司真沒什麽興趣。”姜一源嘆了口氣,“你會不會覺得我特沒進取心啊?”

沈書臨說:“不會。人各有志。”

姜一源心裏一動,伸過手去握住對方的手:“你怎麽這麽懂我啊。”

包廂的紗簾一動,沈書臨抽回了手,端着托盤的侍者開始上菜。

菜上齊後,酒侍娴熟優雅地開了佐餐酒,往兩個高腳杯中倒入少許。客人品了一口後,酒侍開始介紹該酒的釀酒師、酒莊、年份和品牌。他沒有注意到,兩位客人變得異常沉默起來。

“請慢用。”介紹完後,酒侍微微鞠躬,離開了。

姜一源喝了一大口酒,偷偷看了對面的人一眼,卻發現對方神态自如,眼神沉靜。

“喂。”姜一源忍不住,用膝蓋蹭了蹭對方的膝蓋。

沈書臨擡頭看他:“嗯?”

“你……”姜一源猶猶豫豫,“你……還記得這個酒不?”

沈書臨動作優雅地切着牛排,眼睛都沒擡一下:“記得什麽?水木年華?還是你扮成服務員來灌我酒?”

水木年華是那家會所的名字,這支佐餐紅酒,恰好是兩人用同一個杯子分喝完的那一支。

那晚他還亂說話把人惹生氣了,被颠下了地。

姜一源有點尴尬,又灌了一大口酒,沒話找話,生硬地轉移話題:“這幾天沒來陪你,想我沒有?下周一我就來陪你上班,順便監督你吃飯。”

沈書臨放下刀叉,輕抿了一口紅酒,道:“明天我要出差,去半個月左右。”

姜一源驚愕地瞪大眼:“什麽?!你之前怎麽沒說?”

沈書臨耐心地說:“C市有個項目出了點問題,我得去一趟。這個項目标的太大,牽扯到很多,得花些時間斡旋。”

姜一源腦中一片混亂,重重地把叉子往盤中一戳,發出尖銳的刺響,他質問道:“不是,你要去半個月,你都不打算跟我說一句嗎?你當我是什麽啊?”

沈書臨不贊同地看了眼他手裏的叉子,略微加重了語氣:“放下。”

姜一源不甘心地和他對視,慢慢撒開了手。

沈書臨便道:“我現在不是正在告訴你嗎,你有什麽話可以說出來,我們好好交流。不要摔東西,這樣不好。”

姜一源動了動嘴唇:“我……”

他想要的是提前的告知和交流,而非出發前夜不痛不癢的知會。可是……他又有什麽立場要求對方那樣做?他們算是什麽關系?

他們抱過,親過,在一張床上睡過,可他們算是什麽關系?姜一源第一次認真地思索這個問題。

為什麽有今天這頓飯?因為前幾天他幫沈書臨送了妹妹,帶了粥。所以沈書臨感謝他,請他吃飯。

他們是連舉手之勞的幫忙都無法坦然受之的關系。

姜一源的質問便憋回了口中,他的肩膀無力地垂了下去。

沈書臨耐心地等着他說話,卻見他一言不發地開始吃菜。

包廂裏只剩低沉的唱片聲音,姜一源悶不做聲,把沙拉裏的兩顆蝦挑了出來。

沈書臨看了他一眼:“不喜歡蝦?”

姜一源頓了頓,說:“過敏。”

沈書臨說:“好。”

好什麽?過敏好?還是“好,記住了”?

姜一源擡頭看了沈書臨一眼,卻見對方正目光沉靜地盯着他。他的心就漸漸地軟了下去。

兩人的腿都很長,稍一伸過去就能碰到。姜一源用兩腿夾住沈書臨的小腿,又用膝蓋蹭了蹭,感受了一下,悶聲道:“你沒穿秋褲,C市很冷的吧?”

沈書臨被他這天馬行空的思緒驚奇到了,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他說:“還行,不是很冷。”

吃完飯後,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餐廳。姜一源還沉浸在莫名的難過中,悶聲說了句路上小心就轉身想走,被沈書臨叫住。

“阿源。”

姜一源頓了頓,轉過身來。

沈書臨走到他面前,語氣溫和:“這半個月,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在做什麽、說什麽。”

姜一源擡頭望入那雙眼睛,原來對方知道他在想什麽。

沈書臨說:“去吧。”他從煙盒中拿出一支煙含在唇間。

姜一源從褲兜裏掏出打火機,上前一步,啪地一聲按響。

沈書臨挑了挑眉,略帶疑惑地望着他。

“我說了,只能我為你點煙。”姜一源加重語氣,強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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