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C市地處北方,今天正飄落初雪。

飛機降落前,透過舷窗向下看,街道和房屋都沾着星星點點的白。

出了機場,黑色商務車早已在路邊候着,助理拉開車門,沈書臨沖他略一點頭,坐上了車。

“沈總,這兒比A市可冷得多吧?”助理跟着上了車,笑着問。

沈書臨道:“确實,不過碰上下雪,也算是運氣好。”

助理道:“下雪不是更冷了嘛!”

沈書臨笑笑:“我是南方人,很少看見雪。”

他關掉手機的飛行模式,果然見姜一源已發來了消息:“到了嗎?”

他回複:剛下飛機。

很快,一個視頻請求發了過來。

沈書臨從來不用視頻功能,更不可能在別人面前接視頻,挂斷後回了一句:不太方便。

姜一源發了個撇嘴的表情,又讓他發張自拍,照例遭到了拒絕。

連續被拒絕兩次,姜一源立刻不幹了,撥了個電話過來。

沈書臨接起,便聽對面的人大聲道:“咱們才分開半天,你這就視頻不接,照片也不拍了!你是不是想穿上褲子就不認人了?!”

聽他說得粗俗,沈書臨皺眉道:“好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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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一源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又問:“你是不會自拍吧?”

“沒有必要的事情為什麽要做。”沈書臨不想和他瞎扯,“好了,你……”

“怎麽沒有必要啊,讓我看看你有沒有缺斤少兩,咱現在隔了兩千公裏呢。”姜一源打斷他,“冷不冷啊那邊?我看天氣預報說C市在下雪,你穿秋褲沒有?”

“不冷。”

黑色商務車駛入酒店停車場,沈書臨便道:“好了,我這邊忙,先挂了。”

項目組、法律團隊和財務團隊早已在酒店裏候着,沈書臨去房間放好行李,來不及休整,便立刻開始了會議。

接下來的好幾天,除了吃飯睡覺,項目組都在酒店的會議室裏讨論和調整方案。沈書臨和當地的相關部門應酬了好幾次,忙得連軸轉,一周後事情才稍微有了些進展。

這一周的時間,姜一源大半時間都呆在房間裏,除了畫畫就是給沈書臨發消息。對方很少回他,即使回複也只是寥寥幾個字,還有好幾次是淩晨兩三點才回複。

他知道對方忙,卻又忍不住一次次回想法餐廳外對方說的話。

“這半個月時間裏,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你在做什麽、說什麽。”

他在做什麽?他在想什麽?

其實他也不知道。

他不過是覺得,每日的聊天打趣已成了習慣,關心對方每天中午吃的什麽,也成了習慣。

說起來,沈書臨已經連續三天沒給他拍午餐的照片了。姜一源趴在床上,氣悶地一遍遍翻着聊天記錄,“好”,“好的”,“晚上說”,對方的回複不外乎就這幾種。

這個時候,一個陌生號碼撥了進來,綴着一個陌生的區號。

姜一源百無聊賴地點了接聽,一個标準的普通話男人腔在對面說:“您好,這裏是博藝畫廊,請問您……”

自從大二時的一幅作品被業內一位着名收藏家高價買下後,姜一源就接到過太多這樣的電話。甚至在接起之前,他就知道對方要說什麽。

他快速搜索了這家畫廊的信息,這是一家剛開業兩年的小畫廊,和他之前辦展的知遇畫廊不是一個檔次的。

但是……

“你說你們畫廊在C市?”姜一源夾着手機,十指快速地在電腦鍵盤上敲擊,搜索着今天的機票信息。

對面的男人似乎沒想到他會考慮,當即提高了聲音,激動道:“是、是是,姜先生,請您考慮一下,我們畫廊雖小但精,每賣出一幅畫只收取10%的抽成,若您答應過來,還可以再談。”

姜一源說:“不用考慮了,我馬上來C市。”

“啊……啊?”對面的男人被他的爽快驚到了,半天回不過神來。

姜一源說:“我會帶上最近的作品,你們準備好裝裱。其餘事情你們決定就行。”

他說着,從衣櫃裏拿了兩件衣服,往書包裏一塞,直接去了機場。

到達C市已是傍晚。姜一源打車去了沈書臨住的酒店,坐在大廳裏等。

他想給對方一個驚喜,于是沒有發消息,也沒有打電話。

半個小時過去,一個小時過去,前臺的迎賓小姐過來了兩次,問他是否需要幫助。姜一源說不用。

他掏出手機發消息:猜猜我在哪裏。

不出意料,沒有回複。

他又發:我再等一個小時,你不來我就走了!

照例沒有回複。

一個小時過去後,姜一源撥了電話過去,傳來一陣忙音:“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 the number you have dialed...”

酒店大堂的挂鐘敲了十二下。

來時的雀躍已經消散了大半,姜一源喝了第四杯水,抿了抿幹澀的嘴唇。他不想等了。他來這裏,好像是個錯誤。

正在這時,酒店的旋轉門動了,沈書臨從外面走了進來。下雪的天裏,他只穿着薄薄的西裝外套,襯衫的扣子還解開了兩顆。臉上有點泛紅,像是剛應酬回來。

姜一源站起身來。沈書臨立刻看見了他,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向他走了過來。

“你怎麽在這裏?”沈書臨問。

我怎麽在這裏?姜一源有點茫然地在心裏重複這個問句,他以為會有擁抱和吻,可對方只給了他一絲微不足道的驚訝。

“我……”姜一源對上男人的視線,聳了聳肩,“C市有個畫廊邀請我來辦畫展,想到你也在C市,就順便過來看看你。”

沈書臨便道:“好。你在哪裏下榻?早點回去休息吧。”

姜一源一口氣憋在胸口,喘息急促,他用力地握緊拳頭,用力地忍着砸東西的沖動。他望向桌上的杯子,幾乎下一秒就要拿起來往地下砸了。

“沈總。”一個助理模樣的人匆匆走進酒店,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您的外套忘拿了。我讓服務員送解酒湯到您的房間。”

沈書臨接過外套:“好,謝謝。”

姜一源的滿腔怒火就洩了氣,他問:“喝了很多啊?沒事吧?”

沈書臨笑笑:“應酬嘛,正常的。”

姜一源認真觀察起對方來:瘦了些,臉上有剛冒出的青色胡茬,依然英俊,但神色疲憊。他的目光往下——許是因為剛才坐在車上,對方的褲管在膝蓋處皺起,黑色襪子上方露出了一小截小腿。

果然沒穿秋褲。

姜一源頓了頓,半跪下去,用兩只手掌攏住了對方的腳踝,問:“你不冷嗎?誰讓你不穿秋褲?”

手掌滾燙,沈書臨輕輕一震。

姜一源沒擡頭,皮膚相觸的溫度讓他想到了同床共枕的那一夜,他們睡在一起,平靜但溫柔。

“去他媽的畫展。”姜一源說,“我才不是為了那破畫展來的,我是來見你的。你是不是要問我為什麽來見你?那你說呢?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麽?”

他擡起頭。

沈書臨靜靜地盯着他。

“我喜歡你啊。”姜一源說完,白等了好幾個小時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沈書臨的大腿,悶聲又重複了一遍,“我特喜歡你。”

他把臉埋在男人滾燙的大腿上,絮絮叨叨:“這些天你很忙吧,剛才那位助理每晚都要給你送解酒湯嗎?你忘了披外套也是他來提醒你嗎?他照顧得好不好?他會提醒你按時吃飯嗎?……我嫉妒啊。”

姜一源在他腿上用力蹭了蹭,擡起頭露出一雙明亮但委屈的眼睛:“哥,我嫉妒死了。”

沈書臨垂下眼眸,望入年輕男孩的眼睛。

在這個肆無忌憚的年紀裏,年輕男孩的喜歡是那樣熱烈,為了一句想念,便能隔山跨海,千裏而來。在這個年紀,連妒意都是敞亮的,張揚又明媚,毫不遮掩,無需遮掩。

沈書臨緩緩地彎下腰,摸了摸男孩的後頸,溫聲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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