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兩人正沉默對視着,敲門聲傳來。
沈書臨站起身來,整理好衣服。姜一源去開了門。
“明天早上九點……哎,你?”林西洵站在門口,驚訝地望着姜一源。他按捺下訝異,帶着幾分了然地看向屋裏的沈書臨,打趣道,“怎麽樣,我沒說錯吧?”
沈書臨把沾了液體的衛生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沒有說話。
“什麽九點?你們明天九點走嗎?”姜一源立刻追問。
林西洵只笑不說話,他拿不準沈書臨的意思,要不要這小年輕跟着。
“林大哥,借一步說話。”姜一源把房門掩上,讓林西洵跟他去走廊裏。
林西洵打趣道:“你要跟我說什麽?”他想到之前在沈書臨家外面,這小年輕滿眼敵意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把他當外來闖入者。現在聽到這麽親切的稱呼,他心裏直樂。
姜一源一本正經地說:“我來的路上,318國道上發生了好幾起車禍,特吓人。”
林西洵忍着笑:“然後呢?”
“然後……”姜一源說,“林大哥,你陪着我哥自駕過來,這一路辛苦你了,非常感謝你。自駕回去還有那麽遠的路,太危險,明兒你坐飛機回去吧。我陪着我哥開車回去就行,您也好多歇歇。我來給您訂機票,行不?”
聽到這人連“您”都搬出來了,林西洵簡直要笑死,卻故意嚴肅地說:“這事我做不了主,得去請示沈總。”
姜一源急了:“你就說你家裏有事,急着要趕回去,他還能不同意不成?”
林西洵依然道:“得沈總點頭。”
姜一源立刻又進屋,對沈書臨道:“哥,林秘書家裏出了點事,他要急着坐飛機回去,而且他也怕自駕危險,不能陪你開車回去。就讓他先回去,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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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書臨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林西洵在後面憋笑憋到內傷,但他見沈書臨沒出言反對,知道是默許的意思,便道:“那我取消托運。”
姜一源腦子轉得飛快,立刻明白了過來,兩人原本就打算乘飛機。見沈書臨沒說話,他知道對方答應了,當即興奮道:“不用取消,幫我把機車托運回去,我陪我哥自駕。林大哥,多謝你,我幫你訂機票。”
林西洵笑着離開了,貼心地帶上了門。
姜一源立刻拉着沈書臨到床上,滿嘴甜言蜜語止都止不住:“哥,你倆來的路上開了多少天啊?只有你們兩個人在車上,在五千米的山上,你們聊些什麽?他會幫你點煙嗎?我嫉妒啊……為什麽不讓我陪着你?我開車的技術絕對比他好,你信不信?”
沈書臨望着他,他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他只問:“你那天中午,為什麽沒有來?”
姜一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垂下了頭。滿腔熱情和急切支撐着他,讓他越過了四千裏的風沙,可越不過年輕人的驕傲和自尊。
“他太年輕。”隔着總裁辦公室的門,似嘆息似失望,語氣是拒絕和否認。
他寧願把這個問題藏起來,當做問題不存在。他不願把問題赤-裸裸地攤開。
“哥,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麽……”姜一源湊過去,解開男人的外套和絨衫,吻上那硬朗的喉結與鎖骨,“我想你了,現在別說那個了,好不好。”
沈書臨單手擡起男孩的臉,細細摩挲,眸光暗沉。
他不會再問了。那天下午的風鈴聲中他問了一次,在醫院輸液時他問了一次,事不過三,如今他再問,其實已經過界了。可過了線,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他已經仁至義盡了。他不會再問了。
在稀薄的空氣和炫目的陽光中,在三千米的高原上,他們第一次做-愛。兩人都懷着心事,在這遠離塵嚣的聖城,卻又各自壓抑。于是格外激烈,格外狂暴。
情至深處,沈書臨慢慢地撫摸着那個紋身,連續二十多天的騎行,那裏被磨破了皮,沒有塗藥。
姜一源又痛又癢,抓住沈書臨的手腕,嘶了一聲:“哥,別碰。”
“誰允許你弄破的?”沈書臨不放過他,加重力氣擦着那處,用指尖勾勒着S的形狀,“我允許了嗎,嗯?”
他沉着聲音道:“回答我。”
姜一源咬緊牙關,忍着痛,聽話地認錯:“我錯了。”
沈書臨望着身下的人,心道,年輕男孩子總會有不合時宜的寬容,也總有不合時宜的硬氣。在某些事情上,太過硬氣,在其他方面,卻又這麽的好商量。
再想下去,又該不愉快了。他收起思緒。
拉薩天黑得晚,現在又是初夏,九點之後,天才完全地黑下去。
姜一源洗完澡,裹着浴袍從浴室出來,酒店前臺已送來了一管藥。
連續二十多天,他每天騎行得很久,大腿內側被磨破。他也沒想過塗藥,塗了之後還得磨破,沒有必要。
沈書臨對着床頭的藥膏示意了一下:“自己抹藥。”
姜一源一骨碌爬上床,湊上去,把頭發上的水滴在沈書臨身上:“你不幫我啊?”
沈書臨眸光意味不明,冷淡地說:“我沒有允許你把它磨破。”
說完,沈書臨不再看他,拿着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姜一源拿着藥膏,自己塗藥,他這才發現,S已經被磨得看不出形狀了。沈書臨竟然會因為這個而生氣,他心裏有點高興。
等沈書臨洗完澡出來,姜一源提議出去逛逛。隔壁的林西洵自然不會來當電燈泡,緊閉着房門假裝已經睡着。
兩人走在夜晚的拉薩街道,高原風大,吹得人清涼。天是深深的藍色,雲朵在睡覺,不時翻身飄蕩。
兩人本來并排走着,但沈書臨走得很慢,不一會兒就落後了。姜一源第三次停下腳步,回頭望他:“怎麽了?你高反了?要不要我扶你?”
沈書臨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也不說話,走得快了些。
姜一源抓了抓頭發,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對方知道他腿上有傷口,特意放慢腳步。他頓時樂得咧嘴笑開,追上去道:“哥,你是在關心我啊?”
沈書臨不答,也縱容了對方拉他的手。這裏是四千裏外,三千海拔的高原,沒有人認識他們,可以肆意牽手。
路過一家寄明信片的店鋪,姜一源拉着沈書臨進去。裏面擠滿了四海的游客,都戴着鴨舌帽,背着旅行包。他們挑選着漂亮的明信片,想寄送祝福。
“哥,寄不寄?”姜一源看着牆上挂的精美明信片。
沈書臨說:“你想寄就寄。”
姜一源便去挑選,選好後寫了一句話,填上地址,貼上郵票,塞入郵筒。
沈書臨站在門口吹風,見他出來,便随口問:“好了?”
姜一源說:“嗯,給一個朋友。”
沈書臨沒有問下去,只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見他腳步輕快,便問:“疼嗎?”
姜一源回頭看他,卻越發看不透他。在床上時,沈書臨用力摩挲那處傷口,似乎就是想讓他疼。可一下床,就讓酒店送了藥膏,現在又這般溫柔關心。
“不疼。”姜一源說,“我請你喝奶茶吧。”
他說完便反應過來:“哦我忘了,你不喜歡甜。那要不要去茶館喝點茶?你這麽多天沒喝茶,饞壞了吧。”
沈書臨只道:“沒有不喜歡。”
旁邊的奶茶店正要打烊,姜一源搶在關門前買了兩杯。
夜風靜靜吹拂,兩人慢慢地往酒店走,沈書臨喝了小半杯,便拿着不喝了。姜一源問:“我說了只要三分糖,還是很甜嗎?”
沈書臨說:“不甜。喝撐了。”
姜一源就笑。
夜深後,兩人回到酒店。快三個月沒有接觸和撫摸,身體一貼近便如同幹柴烈火,激烈灼燒。
天快亮了,沈書臨披着浴袍來到陽臺,點上一根煙。姜一源從身後抱住他的腰身,拿過他手裏的煙,吸了一口,又把煙塞回他唇間。兩人倚靠在一起,在夜色中沉默地吸完了一根煙。
隐隐可見遠山輪廓,沉默而高大的山脈圍起了城。天上星子明亮,空氣清冷。
“哥……”姜一源輕聲道,“喝酒嗎?”
“嗯?”沈書臨微微偏頭,兩人的臉相觸,溫熱,激起一陣靜電。
姜一源說:“想和你喝酒,在這裏,就現在。”
話音剛落,門鈴聲響起,酒店前臺送來一瓶紅酒。
姜一源娴熟地拔出軟木塞,将暗紅色的酒液倒入醒酒器中,輕輕搖晃。醒了一會兒酒,他把酒倒入高腳杯,遞給沈書臨。
沈書臨輕啜了一口,擡眸看他:“熱的?”
“嗯,我怕你喝了涼的會胃痛。”姜一源解釋。
沈書臨說:“二十度左右,紅酒的香氣和口感是最好的。加熱會喪失一些口感,浪費這麽貴的酒了。”
“無所謂嘛,當然是你的身體更重要。又不是應酬,沒有那麽多講究。”
姜一源接過高腳杯嘗了一口,口感是差了些,但是沒有關系。他這話說得濃情蜜意,沈書臨擡起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唇,渡了一口熱酒過去。
一瓶酒,一個高腳杯,兩人的唇沒分開過,浴袍早已委地,暗紅色的酒液滴了一身。房中酒香彌漫,聞聞便醉了。
第一縷陽光越過珠穆朗瑪峰,輕柔地鋪灑在拉薩城中。在紗簾透出的陽光中,兩人終于沉沉地睡了過去。
下午,林西洵早已回到了A市,給沈書臨來了個電話。但那時兩人睡得正沉,沒有聽到。
傍晚時分,姜一源讓酒店送了餐,兩人又折騰到夜裏。
他們像兩只不知疲憊的野獸,在房間各處歡愛。如此親密,水乳交融,像是明知世界末日就要到來,抓緊時間極盡最後的歡愉。在距離內地四千裏的高原,他們可以無視一切,只享用當下。
當下只有一刻。
這是最後的狂歡。
他們誰也不說,可他們心裏都清楚。
只有啃咬和狎玩、親吻和撫摸,才能粉飾太平,拉近兩顆漸漸分開的心。
第二天一早,他們從拉薩出發,準備自駕回A市。
姜一源第一次在這麽窄的國道上開車,頗有些緊張,一上午都在被超車。他還在熟悉中,沈書臨也不催他,只閑閑地看風景。
“靠!”姜一源捶了把方向盤,加了一腳油門,憤憤道,“前面那貴婦,我一定要追上!”
沈書臨奇怪道:“什麽貴婦?”
“貴F啊,和你是同款車,五分鐘前把咱超了,超的時候還按了聲喇叭,可得意了。”姜一源焦急,“這是尊嚴問題,哥。”
沈書臨忍俊不禁:“別慌,慢慢來。哦,餓死也把你超了,人家還是個手動擋的桑塔納。”
髒兮兮的銀色鄂S車牌桑塔納果然慢悠悠地超過了悍馬。
姜一源正急着,聽到沈書臨打趣他,又想笑。但他運氣不好,也不熟練,每次想超車,對向就有來車,只好灰溜溜地又退回右邊道上。
貴F只剩個黑點了,姜一源急得不行。沈書臨拍了拍他的肩膀:“靠邊停。”
兩人換了座位,沈書臨握上方向盤,悍馬立刻發揮了本該有的實力,連續超了好幾輛車。很快,鄂S變成了後視鏡中的一個小黑點。
“你不要急。”沈書臨語氣閑适,“要超車前,打左轉向燈。看到沒有對向來車,動作利落些,踩一腳油門,立刻超。再打右轉向回到右邊車道。”
他又道:“要超就超,不超就等,猶豫是最不好的。”
姜一源心裏明白,可操作起來有困難。他好幾次超到一半,對向有來車,他只好減速退回去,所以越來越落後。
漸漸的,能看到貴F的車屁股了。
姜一源興奮道:“對,就是他!和你是同款車!快快快,哥,超了他!”
沈書臨嗤笑一聲,擡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姜一源立刻狗腿地從煙盒裏拿出一支煙,塞到他唇間,又點燃火。
和貴F距離只剩200米,姜一源叫道:“他看到咱們了,在加速呢,夠賤啊!哥,快!尊嚴!超的不是車,是尊嚴!超的時候也按一聲喇叭!”
沈書臨說:“幼稚。”
貴F在減速了,因為他前面有一輛紅色大貨車,對向也來了一輛大挂車,正緩緩挪動。貴F車頭微微靠左,顯然是想等對面的大挂車開走,再超大貨車。
沈書臨卻不減速,直接打了左轉向燈,一腳油門踩到底,連續超過了貴F和紅色大貨車,和對向大挂車只剩二十來米,悍馬從容地回到右邊車道。和貴F擦肩而過時,悍馬低沉的喇叭聲響起。
前面沒車,他一腳油門下去,一騎絕塵。
貴F還被大貨車堵在後面,姜一源看着後視鏡,樂得不行:“哥,不是說不按喇叭嗎?”
沈書臨往車外撣了撣煙灰,面不改色:“不小心按到了。”
姜一源心跳得砰砰的,又緊張又爽,剛才他差點以為要撞上大挂車了,哪知沈書臨一臉從容淡定,變道回了右邊。
沈書臨看了他一眼,解釋道:“不會撞上的,看着快而已。但大家都快,相對速度就慢,有足夠的時間變道過去。”
經過了剛才那一出,姜一源躍躍欲試:“我來開吧,我好像悟了,超車就是要膽子,是不是?”
“等等。”沈書臨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後視鏡,貴F超了大貨車,又追了上來。他将油門踩到底,一連超了許多輛車。車子性能好,他技術又好,超車的全程如行雲流水,賞心悅目。
悍馬繞着上了山,又下了山,後視鏡裏終于沒有貴F的影子了。沈書臨靠右停車:“你來吧。”
嗯,快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