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姜一源一邊哀求着,一邊拉住沈書臨的手,十指交扣,不斷摩挲調情。滿臉可憐,大有對方不答應他就上吊的趨勢。

沈書臨簡直要被他逗得發笑了,嘴邊微微揚起一個弧度,很快又按捺下去。他把手機解鎖後遞過去:“那你自己删吧。”

姜一源不敢置信,而後又欣喜若狂。他接過手機後,在通訊錄和微信裏翻了好幾遍,卻沒有找到許斌的存在。

他問:“哥,你早都删了啊?”

沈書臨不緊不慢地喝着茶,聞言道:“不記得了。可能是秘書删的吧。”

姜一源樂了:“秘書怎麽會删?就算是秘書删的,你不說,他也不會删啊。”

“回家了。”沈書臨喝完最後一口茶,站起身來,“走嗎?”

回家的路上姜一源開車,他仍處在興奮之中,喋喋不休地絮叨。

“哥,在F國的時候你又遇到他了?他就是那個時候告我黑狀的?我想起來了,畫展上你接了個電話就走了,是不是他死皮賴臉地追着你到了F國?”

“哎真煩啊,要不是他,我本來可以在畫展上多和你說說話的……”

“對了,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很驚訝?想不到吧,你喝的茶都是我做的,哈哈哈哈哈!”

“你怎麽還花錢買畫呢,你只要說一句,想要多少我都給你畫。”

沈書臨雙手環胸靠着椅背,被他吵得耳朵嗡嗡嗡直叫,沉聲道:“好好開車。”

車子在紅燈前停下,姜一源伸手搭在沈書臨的大腿上,調情地捏了捏:“哥,你怎麽這麽好啊。”

沈書臨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正要說什麽,對上那雙眼睛,想說的話便頓在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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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受了年輕男孩子的熱情和浪漫,那麽,你也要接受他的聒噪和纏人。

沈書臨輕嘆了一口氣,唇角卻已經有了一絲笑意,他用手指撫過對方掌心的紅痕,問:“疼麽?”

“不疼啊。”姜一源抓住他的手指,語帶嘚瑟,“哥,你不忍心用力抽我,對不對?”

太嘚瑟了,沈書臨心道,還是不能太慣着,不然遲早得尾巴翹上天去。

卻聽姜一源又道:“哥,我真的知錯了,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沈書臨看了看他的手指,揉撚茶葉時弄出的細碎劃痕已經愈合,只留下些微的痕跡。他問:“今年還要去做秋茶麽?”

“要啊,我答應了師父,每年春秋兩季要去做茶,每年過年去看他。”姜一源道,“老吳頭挺孤獨的,兒女都在國外,過年也是孤零零的,挺不容易。”

他說着,轉頭去看,卻依然是紅燈,不由得奇道:“這紅燈怎麽這麽久?”

沈書臨道:“剛才綠過,又變紅了。”

“你咋不提醒我啊。”姜一源納悶。

沈書臨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回方向盤上,只道:“好了,看路吧。”

姜一源咂摸出一點滋味來,心裏甜得發齁。好在夜已深,他們在紅燈前溫言調情時,身後并沒有其他車輛。

綠燈亮起,車子平緩地駛出去,漸漸看不見蹤影。

到家後已是淩晨,兩人洗完澡後,姜一源拉着沈書臨,要睡走廊盡頭那間客房。他仗着剛剛挨了通打,又得到了溫柔縱容,越發的見杆就爬,得寸進尺。

出乎意料的,沈書臨沒有斥責他多事,而是讓他來到儲物間,示意他拿起角落的一幅畫。

“把這幅挂上去吧。”沈書臨道。

畫中是一彎上弦月,一望無際的馬路和草地,黑色轎車停在路中間,一只握着煙的手從車窗伸了出來。

當晚,他們在那幅畫下面纏綿,透過窗戶看出去,天上有一彎和畫中如出一轍的上弦月。

事後兩人依偎在一起,沈書臨習慣性地去摸床頭,卻摸了個空。姜一源注意到他的動作,問:“哥,要抽煙嗎?”

沈書臨道:“去拿吧,在客廳的櫃子裏。”

自去年除夕,他看到那幅《初一》後,就再也沒有抽過一根煙。他只要拿起煙,就會想起那幅畫,想起畫中拿着煙的兩只手。他用煙香濃郁卻粗劣的下關甲沱代替香煙,每次泡兩倍的茶葉,直到喉口滿是煙味。

姜一源下樓拿來香煙,兩人靠在一起,一人一口地抽完了一整根煙,就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

接下來的小半個月,姜一源拉着沈書臨睡遍了家裏每一個房間,甚至連沙發和陽臺都不放過。

沈書臨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夜裏便打趣道:“你這是為了什麽?占地盤麽?”

姜一源理直氣壯:“為了消除其他人留下的痕跡。”他感覺自己能化身小狗,在房子的各個地方留下味道,宣示主權。

八月底的時候,老吳頭打來了電話,催姜一源回去做茶。電話裏的聲音響如洪鐘,喊道:“馬上到采茶季了,趕快回來!來晚一天,仔細你的腿!”

電話那頭有不少摩托車的轟鳴聲,姜一源便知道,老吳頭是下了山,在山腳的雜貨店給他打的電話。

他應下,對老吳頭保證,采茶之前一定回去。老吳頭在那頭又強調了幾遍,說了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話,讓他不可忘本,最後又說了句:“老黃狗天天趴在門前往山下看呢。”

姜一源心裏一酸,電話挂斷後便訂了後天的機票。

去雲南前,他回了趟家。飯桌上父子倆喝了些酒,便開始推心置腹起來。

姜一源終于向他爸坦白了這兩年的經歷,說起茶山上的生活,起早貪黑,手作茶葉。又說起一輩子紮根在茶山的老吳頭,在雞叫和狗叫中過的去年新年。他打開手機裏的照片,一應的山間景色、采茶做茶。

姜猛龍一邊看着照片,一邊聽得連連點頭:“你師父收留你,還教給你做茶的技藝,他一個人在山上也孤獨,你早點回去幫他做茶,也是應該的。”

姜一源又講起在F國的畫展,最後他拿出親手做的明前茶,道:“爸,你空了嘗嘗,今年四月做的,茶質很好的春茶。”

接過茶葉盒,姜猛龍眯了眯眼,直覺告訴他,無事獻殷勤,一定有詐。

果然,姜一源換上了一副誠懇的表情,道:“爸,去年夏天我跟你說過,我失戀了。現在,我和他又和好了。”

他一口氣把話說完:“我喜歡男人,不會改了。等我做完秋茶回來,我再把他介紹給你。”

姜猛龍拿着茶葉盒,仿佛拿着個燙手山芋。兒子大老遠地給他帶茶回來,又哥倆好地和他平心靜氣聊了這麽久,父子二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聊過了。但這樣就想讓他答應?門兒都沒有!

他看着手裏的茶葉盒,感覺自己被這玩意兒道德綁架了。

姜一源見狀,走過去擁抱了一下,道:“謝謝,爸。”

姜猛龍一口氣憋在胸口,差點沒給背過氣去,他從喉嚨裏冷硬地擠出來一句:“等你回來再說!”

第二天下午,姜一源往書包裏裝了換洗衣服、手機充電器和身份證,拎着書包正要去機場,卻聽見沈書臨接了個電話。

他停下腳步:“你晚上有飯局?”

沈書臨放下手機,道:“一個私人局。”

姜一源立刻把書包放下:“那我要去接你。”

“有司機。”沈書臨道,“不是什麽大事,你別耽誤了飛機。”

姜一源不幹了,堅持道:“怎麽不是大事?等飯局結束,我送你回家,我再去機場。改簽就行了,這個才不是大事。”

他還記得前年這個時候,他在餐廳對面的咖啡館一直等待,街對面的黑色保時捷卻揚長而去,載走了他等了一夜的人。他不想再要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話間,姜一源已經在手機上辦理了改簽,得意地沖對面晃了晃手機。

沈書臨放下手裏的鋼筆,道:“那你到那邊,已經是淩晨了,山路不好走。”

姜一源在他身邊坐下:“這有什麽,那些山路我熟悉得很,再說了,以前半夜睡不着,就經常……”

他察覺自己說漏了嘴,猛地打住,沈書臨卻已經審視地望着他,目光淩厲。

“……經常爬到門口的樹上去。真沒事兒,哥,我眼睛好,看得清路。”姜一源迅速掩蓋過去,又道,“作為你的男朋友,我去接你,是分內之事,我不是你的專屬司機嘛?”

沈書臨望入他的眼睛,看出了他的堅持,便道:“好。”

當晚,餐廳二樓的靠街包間,沈書臨和國外回來的朋友喝着酒聊着天,視線偶爾落在對街的咖啡館。咖啡館燈光昏黃,靠窗的位置坐着個玩手機的小年輕。

舊友是在國外念書時的同學,這次回國是為了探親。兩人聊起念書時的舊事和舊人,都喝得多了些。

沈書臨應酬過無數場酒局,永遠都控制着量,保持着清醒。可今天或許是老友相逢,太過愉快,他罕見地過了量。走出飯店,迎面一陣涼風,他覺得自己微醺了。

司機早已開着商務車過來,在路邊等候。

對面咖啡館裏的姜一源看到人從餐廳出來,立刻跑了過來,眼神詢問地望向沈書臨。

“沒事。”沈書臨道,“飛機能趕上麽?”

姜一源道:“能。我先送你回家。”

朋友笑着問:“是你的秘書嗎?小夥子真敬業啊,這麽晚還加班。”

姜一源聞言,立刻期待地望向沈書臨,急得眼裏冒火花。

沈書臨伸手捏了捏他的後頸,微笑地說:“不是秘書,是我對象。”

他又對朋友道:“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

司機恭敬地拉開副駕車門,讓朋友坐了進去。

姜一源心裏甜得冒泡,也不顧是在大街上,就湊上去吻住了那沾滿酒香的嘴唇,沈書臨稍微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肩:“好了。”

“哥,怎麽不是你一個朋友的兒子了?”姜一源嘿嘿笑着問。

司機已經坐在駕駛位等待着,沈書臨慢吞吞地說:“有些醉了,你不扶我麽?”

姜一源立刻拉開後座車門,扶着他的手肘讓他坐進去,自己繞到另一邊車門,開門進來挨着他坐下。

車子平穩地向前駛去。

朋友和司機是老鄉,已經在前排唠嗑起來,後排卻是一陣暧昧的寂靜。

姜一源湊上去,把沈書臨的領帶結弄正,又幫他解了兩顆襯衫扣子,低聲問:“哥,熱不熱?”

沈書臨靠着椅背,微阖着眼睛,搖了搖頭。

姜一源湊得更近了,在他耳邊壓低聲音問:“真醉了啊?”

沈書臨慢慢睜開眼睛,沒說話,在昏暗的車內,眼神比平日更顯三分直白。姜一源忍不住,湊上去和他嘴唇相貼。

酒香彌漫在唇齒間,兩人的身體緊貼,喘息漸盛。吻從唇角滑到下颌,又落在滾動的喉結,沈書臨輕輕嘶了一聲,按住姜一源的肩膀,低頭咬着他的耳骨道:“好了。”

前排的朋友想起了什麽似的:“哎,老沈,話說……”

他正要回頭,司機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先生,是兩個路口後右拐,對嗎?”

“啊,不對,前面左拐,然後右拐。”

這麽一打岔,朋友便忘了方才要說什麽,又和司機唠起嗑來。

後座,姜一源被制止後,也不敢再有更過分的行為,只是貼在沈書臨的耳邊,一邊吻着他的下颌線,一邊含糊地問道:“想喝什麽茶?我去摘鮮葉給你做。”

沈書臨不時回應他一個吻,兩人貼得極近,耳鬓厮磨,說話聲音低而黏糊。

“都可以。”

姜一源和他鼻尖相貼,眼睛在咫尺間對視:“都可以是什麽意思?說一個最想喝的,我去親手做出來,寄給你喝。再遠的山頭都沒關系。”

沈書臨伸手撫了撫他的側臉,慢慢地微笑起來:“茶重要麽?你說過,做茶的過程,是把陽光和雲霧揉撚進去的過程,每一次的揉撚都會進入茶葉。茶是真心,重要的,便不是茶。”

姜一源默默地聽他說完,笑了起來:“沒醉嘛,這麽清醒。”

沈書臨揉了揉額角,閉眼靠着椅背不說話了。

姜一源挨緊他:“靠着我啊,哥。”

他伸手一攬,讓沈書臨靠在他肩膀上。沈書臨可能是酒勁上來了,閉着眼睛沒再說話,呼吸漸漸平穩起來。姜一源感受着噴灑在自己頸側的清淺呼吸,拉過對方的手十指相扣。

司機先把李先生送到,又送沈書臨回家。

下車時,沈書臨身體微微一晃,扶住車門,卻已經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真醉了啊,哥。”姜一源扶着他往屋裏走,開門後按亮玄關燈,嘴裏不停唠叨,“一開始你還不要我去接!說定了啊,以後每一次我都要去接你,不許拒絕。我是你的對象,你要學會依賴我。”

沈書臨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道:“我沒事,你別誤了飛機。”

“不會。”

姜一源扶他上床躺着,又沖來一杯熱蜂蜜水,看着他喝下,才起身準備離開:“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沈書臨道:“下飛機,記得報平安。”

姜一源應下,關上卧室的燈,拿起沙發上的書包,離開了。

他去雲南的第二天,沈書臨和姜猛龍約了飯局。

這樣的飯局常有,也只是唠唠嗑,聊些生意上和生活上的趣事。結賬時,沈書臨拿出皮夾,或許是不小心,抽出會員卡的同時,一個小金片被帶得掉了出來。

小金片是圓形的,用鐵線篆刻着“福”字。

姜猛龍看到那個小金片,有點眼熟。半晌後他想起了,他也有一個差不多的,是姜一源去年送給他的,說是在寺廟求的護身符。

他的那個護身符和眼前這個,除了刻字不同,其他的一模一樣。

一個想法湧上腦海,姜猛龍驚愕地望過去。

沈書臨卻已經彎下腰,撿起那個小金片,不緊不慢地沖他一笑:“老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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