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胤禛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瞧着對面人所作的愚蠢的動作,忍不住冷笑一聲。
既然學了戲法裝作了鬼從那檻窗外面飛了過來,那就莫要想着再突然變成一個真實存在的人——很真實的皮膚觸感突然傳遞到了臉上,那冰涼涼沒有一絲溫度,仿佛一瞬間跌入了冰窖的肌膚溫度倒也有些像是鬼了。
[碰,碰,碰到啦?] 康熙也很是驚訝,一雙眸子瞪得賊圓,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他有些驚訝地收回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摩挲了兩下,剛剛觸碰到的那溫熱的觸感讓他現在仍有些回味無窮,于是有些期待地咬了一下嘴唇,再次朝着胤禛期期艾艾地伸出了手。
但是——但是他的兒子,那個整座皇宮裏唯一能看見他,能聽到他說話,甚至還能觸碰到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就那麽幹脆利落地将自己當成了鬼,撂下奏折就直接出去了!
講道理,就算你現在不相信朕真的是朕,那你看見朕就沒有半點尊重嗎?朕可是你的皇阿瑪啊!
[朕真的不是鬼,根本不怕什麽太陽的,你瞧!]
康熙在陽光底下轉了一個圈,而後轉身飛到了胤禛身邊。
胤禛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微微擡了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暗罵一聲就連你也不靠譜後,低下頭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梁九功。
“蘇培盛親自去請了?”
梁九功連忙欠身行了一個禮,“回皇上的話,蘇公公說皇上急着找那些道長定是有要緊事,下面的人做事不踏實,怕他們誤了皇上的事,所以便親自去了。”
“嗯。”胤禛輕輕點頭,視線穿過——等一下,為什麽這個煩人的鬼又站到了他的面前?
雖說宮中素有不能直視龍顏的的傳統,但是他的龍半身,也就是下半身,通過餘光也是可以看到的。
眼前這個擋住了他視線的男人雖然是飄着走路的,還沒有影子,但是就他飄着的那麽點距離,若是他當真可以被看到的話,那他現在就已将被周圍的侍衛抓起來送進監獄裏了。
[到底要怎樣,你才能相信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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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面無表情地看着面前突然急躁了起來的男人。
[那邊那個,梁九功,我的大太監,你小時候他還抱過你呢。]
[你額娘是德妃,但是你小時候養在朕的皇後跟前,還提過要把你記在她的名下,但是朕考慮到一些別的原因所以拒絕了。]
[你的額娘她也因為一些原因不喜你,所以朕就對你偏愛了些。你的兒子,那個叫什麽弘歷的,朕就特別喜歡他。]
[如此,你可信朕了?]
[既然你不說話,那朕可就默認你承認了啊!]
胤禛閉了閉眼睛,心中的一腔怒氣無處可撒。
他默認什麽?
他現在又能反駁什麽?
這個男人說的話只能被自己聽到,但是自己說的話要讓他聽到就只能開口,但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一個新登基的皇帝對着空氣講話?
他是生怕自己的皇位坐的不夠安穩嗎?
[你瞧你,一點皇帝的威嚴都沒有。]康熙抱着胳膊蹭到了胤禛跟前,眼睛亮晶晶的,[朕以前是怎麽教你的,不怒自威懂嗎?]
[唉,你說~],康熙慢慢地擡起了自己的胳膊虛虛放在了胤禛的腦袋上面,[朕先前怎麽不知道你的頭發摸起來手感這麽好啊~]
一邊說着這話,一邊手下用力在胤禛的頭頂摸了一把。
有溫度的感覺,真好!他一邊感嘆着胤禛頭頂上的溫度,一遍将手慢慢下移停留在了胤禛的臉上,而後擡手捏了一把,這溫熱的感覺,這軟軟的觸感都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想他逝去之後不知怎麽回事竟然沒有被閻王派人接回去,逗留在了人間。這也就罷了,自己随意飄蕩着不用吃飯還可以游覽整個大清朝,多好。但問題是,自己竟然出不了皇宮,而且還不能被別人看到!
他飄着走遍了皇宮,出現在每一個人的面前想要讓他們看到自己模樣,聽到自己說話,但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個人可以看到他,聽到他說話。
在他渾身冰冷,像是一道空氣一般只能穿過各種事物的的這一段時間裏,先前幾個時辰倒也覺得有趣,但是後來的時間裏,他卻愈發覺得無聊,空虛,愈發地想要快點結束這種日子——他真的是受夠了那種被所有人無視的日子了!
[十天啊 ,整整十天,你知道朕這十天是怎麽過來的嘛!]
康熙有些讪讪地收回自己手,一臉認真地朝黑着臉瞪着自己的胤禛解釋着自己做出這種事情的原因,[所以你要理解朕的這種心情!]
[行了,別這麽看着朕了!]康熙擡起手擋住自己的臉,[朕做什麽心裏有數。]
如果忽略前面那些話,最後一句話,倒真像是他的皇阿瑪能說出去的話。
雖然無理,但氣壯。
握了握拳頭,努力忽視了自己臉上剛剛那被某個鬼捏過的地方,胤禛心中劃過了無數想法,最終定格在此刻,化為了對梁九功說的一句話。
“朕聽說,老八那裏有一個德高望重的道士,你可知道他?”
梁九功身子抖了一下,臉色有些灰敗,但還是強打起了精神躬下身子,“回皇上的話,廉親王那邊的事情,奴才怎麽會知道呢。”
“不知道嗎?”胤禛笑着歪了歪腦袋,“那朕以前瞧你同他的關系倒是挺親密的,怎麽?有了朕這個新皇帝,你就對從前的舊主不關心了?”
“皇上恕罪,奴才絕無二心啊!”梁九功連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往地上咚咚咚地磕着頭。
他嘴裏不停的重複這兩句話,也只能說着這兩句話。
康熙一臉嚴肅地飄到了胤禛跟前,梁九功頭上。
[你這是跟他說話呢,還是在這裏殺雞儆猴給朕瞧呢?]
“那就要看你是如何想的了。”胤禛慢慢轉過身看着不遠處那幾道匆匆趕過來的身影,一語雙關。
“皇上明鑒,奴才絕對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奴才忠于皇上之心,天地可鑒啊!”
“這還真是,”胤禛緩緩勾了一下嘴角,“人走茶涼啊。”
“別誤會,”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恨不得把腦袋塞進磚縫裏的梁九功,“朕沒有在說你。”
梁九功有些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
[你沒有說他,那你說朕呢?]
“來了。”
胤禛擡腳向前走了兩步,躲過了康熙探尋的視線。
“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草民成弦子恭請皇上聖安。”
“草民元微子恭請皇上聖安。”
“草民玄幸子恭請皇上聖安。”
胤禛老神在在地擡了一下手,“起來吧。”
“謝皇上。”
胤禛沒有再次進懋勤殿,而是轉身走進了懋勤殿的宮門外不遠處那座亭子。
四周的樹木郁郁蔥蔥,坐在裏面能感受到來自四面的風吹拂在臉上的觸感,如若是在深秋季節,一陣風吹過來還會帶過來幾片花瓣,幾枚葉子,一陣香氣。
那樣的場景,光是想一想便令人心動。
但——胤禛不喜歡。
不是不喜歡風中的淡淡香氣,不是不喜歡輕輕落在發間的花瓣,而是不喜歡那風從四面吹過來時帶給心的那種空曠感,那種四面沒有屏障的不安全感,那種四下無人自己只是作為一個人孤獨存在的孤寂。
所以他很少一個人獨坐亭中。
如今,卻是又破例了。
“幾位道長,不知你們對這鬼神一說有何看法?”
雖然心中很想直接問他們你們能否看到現在朕身邊飄着的這個人,但胤禛心裏卻也知道,這種事情,尤其是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不能直說。
這些人要是能把事情處理好也就罷了,若是他們不能,他主動露了怯,那些一直在暗處盯着他的鬣狗可就迫不及待地都咬上來了。
“回皇上的話,”以為皇上要請教他學術的道長成弦子很是興奮地起身微微行禮,而後說道:“我們道教不同于那些儒家敬鬼神而遠之的傳統,而是傳承于先秦諸子百家的墨家,敬神祀鬼、貴生重術……”
胤禛看着面前滔滔不絕的男人,禮貌性地微笑,不停地點頭表示自己在聽,心中的煩悶卻在一點點增加。
若是在平時,他定是願意聽這幾位道長說一說這學術的,可是現在——瞧着那飄過來飄過去,甚至還大膽地穿過了幾位道長身體的男人,但是那幾位道長卻絲毫沒有察覺的場景,胤禛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朕,對幾位道長的學術深以為然。”
胤禛打斷了幾人的喋喋不休,“不知幾位道長可有想法将這內容寫下來。”
“多謝皇上……”
“朕還有一些奏章未批,所以今日就不再多談了。”
“草民恭送皇上。”
[朕我都跟你說了,沒有一個人能看到朕,你怎麽就不信呢?]康熙冷哼一聲跟上胤禛飄了過來。
“蘇培盛!”
蘇培盛連忙一陣小跑,來到了胤禛跟前,低下頭,“皇上。”
“去找薩滿。”
“可是先皇不是下令……”
“就是先皇下令要找的。”胤禛猛地停下身子轉過身盯着康熙,“你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