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康熙有些生氣,但是他除了洩憤似的拽一下胤禛的辮子,便沒有什麽別的法子了。

胤禛沒有在意,擡手将自己的頭發捋的順溜了些後,便低下頭繼續看他的“祖宗語錄”了。

辰時很快就到了,朝臣早已久等,一切都已就緒,就差胤禛過去上朝了。

【你手裏拿的那是什麽?】

原本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說話的康熙在看到胤禛将一個小紙條揣進了衣袖裏後便立刻不淡定了,【你的記性不好嗎?多大點事要記在紙條上?】

【難道你一會兒要當衆念紙條丢朕的臉嗎?朕就是第一次上朝都沒有這麽做過!】

吆,皇阿瑪您把臉面看的這麽重啊?

兒臣怎麽不知道呢?

“梁九功。”

胤禛擡了擡手将梁九功招呼了過來,将本來準備過一會兒在安排下去的紙條現在就交給了他。

“将這紙遞給怡親王。”

“嗻。”梁九功接過紙條低聲應下,“奴才這就親自交到怡親王的手上。”

胤禛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打了雞血似的梁九功,而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康熙。

康熙瞬間黑了臉,擡腳就踹了一下梁九功,可惜沒有踹到,反而讓他本人差點摔倒。

胤禛還未登基時便認命胤祥為總理事務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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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一共有四位,但是這大多數的權力是在怡親王胤祥手裏的,不過這胤禛下放下去的權力雖大,但因為他剛剛登基,一切都還沒有個具體的條理,下面的人心也不齊,所以就顯得有些亂糟糟的,各種事情重疊交錯,出現了許多不影響大局的小問題,胤祥便硬着頭皮去将這一件件繁瑣的小事情解決,以免最後發展成大問題。

現在康熙的喪事也是由胤祥來全權處理的,今個兒早上皇上突然下的那道奇怪的命令讓胤祥有苦說不出,硬着頭皮朝自己的屬下解釋了一番皇上這樣做是為了讓先皇在逝後依然享有生前的殊榮等等才終于将事情給混了過去。

下面的人提醒快要上朝後,胤祥才緩緩松了一口氣,逃也似地離開了乾清宮這處專門用來祭奠的地方。

先皇已經去了有幾天了,他的靈柩在乾清宮也停放了好些天,皇上不日前對他說等再過段時日,他将宮內都安穩下來之後,便将先皇的靈柩轉至景山內的觀德殿,最後再正式出殡。

如果按照标準的流程走,那麽現在已經要開始準備将先皇的靈柩轉至景山內的觀德殿了,但是誰讓先皇走的那麽匆忙,內外不穩定,所以就只能委屈先皇在乾清宮多停放一段時日接受衆人的祭奠了。

當然,對外說法可不能講的這麽直白,必須要美化成這是皇上舍不得先皇,想要多留先皇幾日,多見先皇幾面以表孝心。

“奴才見過怡親王。”

胤祥腳步一頓,看着擋在了他上朝路上的梁九功,“怎麽了?今日不上朝了?”

“回怡親王的話,是皇上讓奴才特意将這張紙拿過來給您。”

胤祥接過了打開看了一眼後便揉成團遞給了面前的梁九功,“一會兒記得燒了。”

“嗻。”梁九功躬身身子,準備行禮告退了。“奴才……”

“皇上讓你現在去乾清宮停着先皇靈柩的副殿準備一些東西,”胤祥皺了一下眉頭,心中也有些摸不準皇上的意思,但是本着相信自己四哥,自家四哥是最棒的原則,他依舊按着紙條上的內容繼續說道,“最新鮮的食物,水果,茶水,甜點等等,還有一套先皇還未穿過的龍袍,貼身穿的衣物,以及先皇慣用的筆墨紙硯,最後由你一個人守在那裏,不要人任何人進去,等皇上下朝了便會同本王一同過來。”

“明白了嗎?”

梁九功愣在了原地,等面前的怡親王有些不耐煩地第二次問起了你明白嗎之後才反應了過來,低下頭連忙應是。

“奴才明白了。”

“那就去吧。”

“嗻。”

皇兄要做咩事啊?

唉……是他又錯過了什麽沒有跟上皇兄的步伐嗎?

【重華宮】

“微臣(奴才)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都起來吧。”胤禛坐在龍椅上,輕輕擡了一下手。

“謝皇上。”

胤禛靜靜地等待了一會兒,眼睛不時地落在不同大臣的身上,直看得他們心中發慌之後才緩緩開口,“昨日,朕與諸位愛卿商讨了一些要事,稍有成效但并沒有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于是朕特意給了時間讓你們下去再想,想好了便遞一本奏折上來讓朕瞧瞧。”

停頓了一會兒,胤禛的視線在那幾個遞了本奏折打醬油的人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移開,

“隆科多,朕昨日見你奏折上寫的不錯,你來說說。”

“微臣惶恐,”隆科多低着頭出列,行了禮之後娓娓道來。

“臣以為,這關于各省以及各個部員錢糧奏銷一事,都需得重新審查……”

這是胤禛還沒有成為皇上的時候就發現的問題:各個省份向戶部上繳稅銀或者報銷開支時,戶部的官員會在暗地裏收取好處費,明面上的說法是“茶水費”,但背地裏卻是這些戶部的官員主動索賄。

沒有交好處費的,哪怕是正常的開支,戶部也不準奏銷,甚至有時候還會拒收稅款。但是如果交了好處費,那哪怕是浪費了上百萬兩白銀,也能被一筆勾銷。

戶部尚且如此,其餘各部也不遑多讓,畢竟他們部裏大抵都是自用自銷,根本無人監督,這其中貪污的銀兩,讓胤禛這個皇帝看了都眼睛發紅。

他做為皇子的時候就曾把這個事情偷偷地報告到了先皇面前,但是先皇沒有管。他當時心情還很氣憤來着,但是直到他自己當了皇帝以後才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麽難——無他,這其中牽扯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幾乎每個部裏的人手上多少都拿了點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若是一刀揮下,那現在站在朝堂上的人都得換上一波。先前想的殺一儆百也不管用,因為這就是制度的問題,若是不改革,就是殺再多的人,讓再多的人頭落地都不能解決問題。

“是以,微臣以為,各個地方上繳的稅銀或者報銷開支,各個部院動用錢糧以及經費的報銷都需要通過審查。”

胤禛輕輕點了一下頭,贊嘆道,“愛卿所言不虛啊,朕也是這般認為的。”

胤禛對這件事表示了贊嘆,表明了自己贊成這個想法後便看向了自己的另外一個托——左都禦史:朱轼。

“對于隆科多所言,誰還有什麽別的看法要說嗎?”

“回皇上的話,微臣有話要講。”朱轼上前一步跪在了地上。

“哦?”胤禛微微挑眉,“說來聽聽?”

“隆科多大人實乃金玉良言,然隆科多大人只言由一部分人複雜審查一事,卻并未對這一部人做出安排。這些人從哪裏出,他們主要負責什麽?在負責完審查一事後又要去哪裏等等。這些單個的人來進行審查未免太過浪費時間,也極容易重新出現包庇等問題,是以微臣認為,不如成立一個新的部門,專門用以審查一事。若審查通過,無任何違例則準予奏銷。反之,則不予奏效,讓奏銷的人核實之後再重新參與審查。若出現三次違例行為,則奏請皇上您來定奪。”

胤禛緩緩地點了一下頭,“朱大人一番話倒是點醒了朕。如此,這件事便依隆科多大人和朱大人的說法定下吧。”

“來人,拟旨。”大手一揮,胤禛在這朝堂之上就要确立一個新的部門:會考府。

專門負責審查國家經費事項。

“怡親王。”胤禛看向了自己的得力小天使,這是他們先前私下就已經訂好的事情,畢竟這審查一事事關重大,交到誰的手裏他也不放心。

“臣弟在。”胤祥上前一步躬身應答。

“朕今日便将會考府交予你手上,你務必要做到秉公處理,按章辦事,不得有誤。”

“臣弟必不負皇上隆恩。”

“隆科多,朱轼,白潢。”胤禛又陸續點了三個人的名字,“你們三人協助怡親王負責審查一事,處事以此事為先,不得延誤。”

“奴才(微臣)遵旨。”

至此,這件大事便告一段落了。

審查從明日開始,這今日剩下的時間便是留給他們自己坦白,争取舉報有功,自首寬大處理的時間。

這至于向誰坦白,又如何酌情處理不讓所有人都如驚弓之鳥般不予配合讓審查一事寸步難行——胤禛原本是打算交予胤祥處理,若是胤祥做不了主的便由他親自來處理。畢竟現在這偌大的朝堂之上,這麽多人之中,他能夠完全信任的也只有十三弟和他自己了。

不過現在——胤禛低下頭看了一眼飄在下方的康熙,心中有了底氣。

“八弟,九弟,你們二人便負責協商各部明日審查具體事宜,若有遇到不好處理之事便來養心殿見朕。”

低着頭默默裝着鹌鹑的兩個人同時擡起頭互相對視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不過,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人竟然舍得将這種事情交給他們二人,但事情都捅到他們跟前了,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臣弟領旨。”

他們二人,都下意識地忽視了胤禛剛剛話中的稱呼:八弟,九弟。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的皇阿瑪也擡起頭皺着眉頭看向了胤禛。胤禛一點也不心虛地回看了過去,沖着康熙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接下來的朝堂時間便是垃圾時間了,結束了正菜之後便開始了索然無味的以及被嚼過的甘蔗呈現時間:這些事情大都是先前已經發生過的,處理過的事情,如今拿到臺面上一說,過個明面便算是将事情都定了下來。

不過這早朝快要結束的時候胤禛倒是說了幾件新鮮的事情:比如以後上奏折以及說話的時候,漢族人不必也自稱為奴才,一應以“微臣自稱”,各大旗的旗人們只有再見到自己的旗主時才以“奴才”自稱,其餘時候便不再多加追究。

以前只是專屬于少數人的優待稱呼,如今全部放開的話,大抵能讓今天被割了一波的人安安心吧。

還有這官員的薪資也要改一下了,大抵怎麽做他心裏有一點想法,不過具體來說的話,倒是要再同其他人仔細商量一番了。

“退朝~”

“微臣恭送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胤禛起身慢慢離開了重華宮。

“皇上,”蘇培盛小步子跟了上來,在胤禛身旁低聲道,“奴才一早上都沒瞧見梁公公,可是梁公公他……”

“朕安排他去做別的事情了。”胤禛回過頭看了一眼跟着胤禩和胤禩兩個人離開了的康熙,搖搖頭輕笑了一聲,“去乾清宮。”

“嗻。”

剛坐上步攆沒多久,便有一個留守在養心殿的太監匆匆跑了過來,說是太後娘娘去了養心殿,正等着皇上您呢。

“皇上?”知道這兩個人其中官司的蘇培盛擡頭看了一眼胤禛,內心有一些擔憂。

“走吧,去養心殿。”

蘇培盛瞧了一眼沒有什麽表情的皇上,心下愈發的沉重,卻也只得道了一聲嗻,便揮揮手讓衆人轉道往養心殿走了。

現在,也只能拜托太後娘娘能不要再□□上了,皇上這麽不容易的,若是

氣壞了身子可怎麽辦?

這專門擡着步攆的太監們腳程都很快,原本瞧着皇上心情不錯便适當放慢了腳步讓皇上欣賞一番這沿路的風景,如今瞧着皇上眉頭緊皺一副十分不耐煩的樣子,便也連忙加快了步伐,争取早點到這養心殿。

等到了養心殿之後,胤禛一眼就瞧見了正站在宮門口等着他的前任德妃娘娘,現任——還沒有被本人承認的太後娘娘。

先前吧,自己去了永和宮求見,額娘她愛搭不理,躺在床上表示自己處在病中需要休養不方便見他。

如今他這“妥協”的消息剛剛傳了過去,她這病便立刻就好了,不但能馬上下床了,而且還能吹着風站在門口等他了。

如果十四弟知道自己是效果這麽神奇的靈丹妙藥,怕是做夢都能笑出來吧。

“額娘,您怎麽站在外面等朕?”胤禛下了步攆走到烏雅氏跟前扶住了她,而後轉過頭呵斥周邊的一群宮女太監,“外面風大,你們怎能讓太後一個人在外面吹着風?”

“奴才(奴婢知罪)……”

胤禛沒有理會這些求饒的宮女太監,只是集中了注意力放在了烏雅氏身上,仔細聽着她的回話。

“是哀家要在外面等你的,皇上。”

這次沒有否認她的身份了,真是……

“那我們進去再說吧。”

“好。”烏雅氏一臉欣慰地拍了拍胤禛的手背,靠着他慢慢地走進了進去。

一進宮門,揮退了一衆奴才,還沒有坐下呢,烏雅氏便拉住了胤禛的手詢問事情的真假,“你讓皇後過來跟哀家說的話可是真的?哀家認了你的封賞,你便讓十四回來?”

還扶着烏雅氏正準備讓她坐下的胤禛:……

就這麽迫不及待的嗎?都還沒有坐下呢?

為了十四這麽急切的,連自己的體面也不顧了嗎?

“是。”松開了手,胤禛站直了看向烏雅氏,“朕就是這麽說的。”

烏雅氏緩緩松了一口氣,“記住你說的話,那哀家就回宮等着你的封賞了。”

“不多坐一會兒嗎?”

胤禛默默垂眸瞧着僅僅在凳子上挨了一下便起身要走的烏雅氏。

“不了,”烏雅氏擺擺手,“今個兒十四的福晉進宮了,哀家便不再這裏叨擾皇上了。”

“蘇培盛,送太後回宮。”

“嗻。”蘇培盛小步子上前走到了烏雅氏面前慢慢擡起自己的胳膊,烏雅氏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養心殿便立即安靜了下來。

胤禛微微閉了閉眼睛,從門口吹來的風吹進了他的眼睛裏,讓他的眼睛一時有些發酸,竟然有種要落下淚的感覺。

不過幸好,這種時候,只需要他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便可以避免了。

胤禛睜開眼睛悠悠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到了座位前坐了下來,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書認真看着,看着看着便逐漸入了迷。

“皇上,可要現在就去乾清宮?”

蘇培盛剛剛離開了養心殿的時候便讓守在外面的一衆人重新回了養心殿,這個名為張順的太監便站在了皇上的身邊伺候着皇上。

倒了一杯沏好的茶給皇上,皇上一只手拿着書,眼睛也看着書,用另外一只手端了起來便一飲而盡了,可是……皇上,您已經許久沒有翻頁了,這頁書上能有多少內容讓您看這麽長時間啊?

“去乾清宮?”胤禛的視線終于離開了書,擡頭看向張順,“現在幾時了?”

“回皇上的話,現在已經快午時了。”

“已經快午時了啊……”胤禛放下書,感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走吧,去乾清宮。”

“嗻。”

走到了宮外,被外面的陽光一照,胤禛眯了眯眼睛看向不遠處的宮殿,心中湧起無數想法,最後又全都化為了一道嘆息。

“走吧。”

他只是看書入迷了而已,才沒有因為那個人而傷心。

畢竟,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知道那個女人她的心裏只有十四。

【乾清宮】

梁九功和胤祥早已等候在這裏。

胤禛來的時候沒有見到康熙,心中便知這個人現在還在老八那裏,心下松了一口氣。

“你二人過來,朕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們說。”

胤祥走到了胤禛跟前坐下,梁九功左看右看了幾眼有些驚訝自己是那個唯二要知道這個“非常重要的事情”的人。

胤禛給了一個胤祥安心的眼神讓他稍安勿躁後便轉頭看向了梁九功,“梁九功,你可有把這側殿裏的每一個地方都收拾幹淨?”

梁九功連忙躬身回話,“回皇上的話,奴才一個人将這側殿裏裏外外都收拾了一遍,保證沒有任何落下的地方。”

“那你可有發現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梁九功仔細回想了一番後用力搖了搖頭,“奴才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之處。”

胤禛緩緩點了一下頭,回過頭看向面露疑惑的胤祥,“接下來,朕說的話,可能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朕向你們保證,朕絕對沒有說一句假話。”

“皇上,你這是幹嘛呀?”胤祥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有事您就說,難不成做弟弟的還不會信你不成?”

“奴才對皇上絕無二心。”瞧着皇上朝他看過來梁九功也連忙發誓表忠心。

“好,有你們這句話朕便放心了。”胤禛慢慢點了點頭,眯了眯眼睛開始思量着自己要如何說康熙還活着,阿不,是還存在于人間這種事情。

要将一件聽起來就很假的事情說出來并且讓人相信,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循循善誘,引導他們自己去思考。

“你們可還記得朕昨日突然匆匆喚了道士入宮,又透了消息下去說是要替先皇做一場法事?”

二人齊齊點頭。

“這便是起因了,朕從來不做無因之事,若是沒有絕對重要的理由,朕是不會輕易做出這種容易落人口實的事情,尤其是還在現在這種情勢比較複雜的情況下。”胤禛點到為止,輕輕擡了擡下巴示意二人說出自己的想法。

“皇上的意思是,這背後有別的原因?”胤祥試着推理,可是他的腦子轉了一圈很快便發現這件事情是一個沒有根源的死胡同,“是與皇阿瑪有關嗎?可是皇阿瑪不是已經……”

“難道皇上您真的夢到了皇阿瑪?而且皇阿瑪還對你說了一些事情?”

胤禛搖了搖頭,“不對。”

“梁九功,你來說。”

梁九功很想皇上壓根不要cue他,因為怎麽感覺這種事情就是說的越多,死的越早啊?

“不要怕,大膽地說出你的想法,朕恕你無罪。”瞧着梁九功面露遲疑似乎有所憂慮的樣子,胤禛便立即出聲替他抹去了這種擔憂。

當然,若是自己這句話都說了,他梁九功再不說個所以然的話,他肯定是要送這人直接去見先皇(劃掉),他爺爺的。

梁九功深吸一口氣,在腦海中仔細回憶了一番這兩日發生的所有事情,一條條線索呈現在腦海裏,最終化為了一條愈發清晰的線。

“從昨天開始,皇上似乎便喜歡一個人待着,而且一個人待着的時候會人奴才們遠遠的守着,就像是……”梁九功歪了歪腦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地推測。

“就像是什麽?”胤祥連忙追問,因為梁九功這樣子就像是知道了什麽大秘密但是不敢相信。

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一眼皇上,見他并沒有怪罪自己,也沒有阻止自己說下去的樣子,梁九功心下一松,試探着開口:“就像是皇上藏了一個人一般。”

“藏了一個人?”

胤祥陡然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金屋藏嬌?”

皇上什麽時候還好這一口了?

還要偷偷來?

誰家的姑娘那麽好看讓他英明神武的皇兄都做出了這種不理智的事情?

胤禛緩緩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猜對了一半。”

“猜對了一半?”胤祥驚呼,“莫非藏得不是一個女子,而是一個男子?”

皇兄他好這口了?

沒看出來啊……

這平時也沒個征兆什麽的,怎麽就突然好這一口了呢?

“對。”胤禛點點頭,“不過你們猜的還只是對了一半而已。”

“還只是一半?”胤祥的眉頭擰的都快能夾死一只蒼蠅了,他絞盡腦汁地想猜出這個答案,但是思考了一圈之後發現自己沒有任何頭緒。

于是下意識的,他看向了梁九功,想從他那裏再得到一些答案。但是不曾想這個奴才卻是個膽小的,這個時候把腦袋低下,壓根不帶看他一眼的。

“這……”胤祥有些遲疑地看着胤禛,“皇上,臣弟猜不到啊……”

這都猜不到嗎?他都提醒的這麽明顯了。

胤禛抿了抿嘴唇,打算最後再提醒一遍,“你可以想的稍微再離譜一些。”

“離譜?”将這兩個字在心中默默念了幾遍,胤祥的心中慢慢浮現一個不可思議地想法,“皇上,你藏得那個人,是皇阿瑪的……”咬了咬嘴唇,胤祥垂眸看了一眼梁九功,心想自己把這個秘密說出去之後這人肯定就活不了了。

皇上他肯定是要準備處理了梁九功,所以才會當着他們二人的面談起這個秘密吧。

“皇阿瑪的什麽?”

“就是,”胤祥欲言又止,有些不太明白為何皇上他非要把話說的這麽直白。“就是那個啊!”

胤禛:emmmmmm\'

我仿佛沒有跟胤祥在同一條路上。

“就是,”胤祥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面上擺了一副老子豁出去了的模樣,“就是皇阿瑪的男妃啊。”

“啊?”

他在說什麽?什麽男妃?誰有男妃啊?他剛剛有暗示這個嗎?他的十三弟腦袋裏究竟裝了些什麽啊?

皇兄為何還要裝傻?

莫不是要将這秘密講的清清楚楚,不給梁九功一絲翻盤的機會?畢竟要是這個事情講出去了,那梁九功必死無疑啊,就算只是為了維護先皇的面子,那他也要為皇阿瑪,啊不,為先皇陪葬啊。

“皇上放心,在臣弟的心裏,您是最重要的。”胤祥一臉認真地保證,“所以,就算皇上您藏了皇阿瑪的男妃在宮裏,臣弟對皇上您的……”

“停!”胤禛越聽越不對勁,等聽到這裏的時候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于是便連忙喊了停,“誰跟你說朕藏了皇阿瑪的男妃?不對,是誰跟你說皇阿瑪的男妃的?你什麽時候瞧見皇阿瑪是那種好男色之人了?”

“前太子他不就有點好男色嗎?那……”胤祥抿了抿嘴唇,“那不就是皇阿瑪他……”

“住嘴!”胤禛嚴厲呵斥了胤祥,“絕無此事!”

“好吧,好吧,絕無此事。”胤祥敷衍地點點頭,然後話鋒一轉繼續問了起來,“可是皇上,你剛剛說金屋藏嬌是對的,但是對了一半,所以藏的是個男人這沒錯吧?那……”

“你莫要說了。”胤禛有些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心中是一萬個沒有想到胤祥竟然是這般想象力如此豐富之人,“朕說你只對了一半,是表示從昨天開始,朕确實有意藏了一個人,但是沒有金屋藏嬌的意思,所以是只對了一半。”

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胤祥心中還是很驚訝,“所以,皇上真的藏了一個人,那,那個人是誰呢?”

“是皇阿瑪。”

果然,是皇阿瑪的……的什麽呢?皇兄他怎麽不繼續說了呢?

“沒錯,就是皇阿瑪。”胤禛緩緩站了起來,背對着兩人,語氣格外深沉,“朕知道你二人很難相信,但是朕還是要說的,畢竟朕不能一直揮退下人只為了同皇阿瑪講話。”

給兩個人留了一點消化這個消息的時間,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了之後,胤禛才慢慢轉過身,才頭開始講了起來。

“昨日,朕在懋勤殿批奏折的時候……”

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落在了胤禛的腳下,就像用腳踩着太陽一樣,從他嘴裏說出來的話也讓認真聽講的兩個人一陣恍惚。

“如此,你二人可聽明白了?”

胤祥感覺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金黃色的光圈,搞得他腦袋都暈乎乎的。

“皇上的意思是,”實不相瞞,他聽自己說話的聲音,都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皇阿瑪他雖然身死了,但是他的魂還留在人家,并且只能被皇上您一個人看到,聽到他說話?”

胤禛緩緩地點點頭。

“哈哈,哈哈……”胤祥傻笑了幾下,十分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那個,我一定是睡太久所以出現幻覺了……”

“十三。”胤禛冷着臉拍了一下胤祥的肩膀,嚴肅道:“剛剛你都說了那麽離譜的事情,怎麽現在這麽簡單的事情你都不敢信?”

“這,這不一樣啊……”

“如何不一樣……”

“那,那個……”胤祥抿了抿嘴唇,回憶了一下胤禛講的話,迅速找出了一個錯誤的地方,“皇上您剛剛說,皇阿瑪跟你說他已經在這皇宮裏待了整整十天了,可是皇阿瑪的靈柩停放在這裏才三天!”

“這也是朕剛開始不相信他的原因,可是後來同他的交談中朕倒是明白這是為何了。”

“為何?”胤祥虛心求問。

“因為皇阿瑪的記憶出現了混亂。”胤禛想着之前發生的事情,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以前的記憶全部都被他想了起來,不管是剛發生的,還是很久之前發生的,在他的眼裏都變成了昨天才發生的,他并不是能很準确的分清楚過去和現在的區別。”

胤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末了低下頭,擡腳踢了一下還不敢把頭擡起來,把自己縮成一團跪在地上的梁九功,“你明白了嗎?”

“奴才,奴才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啊你明白?”胤祥有一點點不滿,沒好氣地用腳尖又輕輕踢了一下梁九功的衣擺,小聲嘟囔了一句,“本王都還沒明白呢,你明白什麽了?”

“你沒明白什麽?”

胤祥立馬轉過身看向自家皇兄,“就是不明白,如果皇阿瑪他真的只能被皇上您看到的話,您還告訴我們做什麽呢?”

“因為朕不可能每次同皇阿瑪講話都揮退衆人,皇阿瑪昨日就因為朕沒有好好陪着他,所以便每每在朕剛剛入眠的時候便将朕叫了起來。”

“怪不得臣弟瞧着您今天很沒有精神。”

胤禛一臉疲憊地搖搖頭,“所以如果只讓朕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情,處處想着不暴露這件事情,那朕可能會很累,累到沒有時間去批奏折,去做事情,甚至……”

皇阿瑪他昨日可都是要連他在房中之事都要管一下的……

“甚至什麽?”

胤祥表示疑惑,他正聽得起勁,怎麽說到一半就沒有了呢?

“沒什麽。”

胤禛搖了搖頭,“你們現在去請皇阿瑪回來吧,他剛剛随着老八他們走了,估計現在仍然在那裏。”

“可是皇上你不是說,我們看不見皇阿瑪嗎?那我們該如何去請啊?”

“随朕來。”

胤禛打頭走到了梁九功早就收拾好的案桌跟前,提起了毛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乾清宮,速來。

“皇阿瑪可以觸碰到我觸碰過的東西,所以……”用自己的手按上了剛剛寫完的字上,胤禛的手瞬間就黑了,“你們去到那裏就說要請先皇一敘,若是他同意的話就将這上面的字拿下。”

“所以,是真的還存在嗎?”

胤祥有些緊張地吞了口口水,“我還以為皇上在說笑……”

胤禛:……

胤禛有些無語,“朕浪費這麽多時間就為了跟你們開一個玩笑?”

将紙拿起來甩了幾下便塞進了胤祥懷裏,“快去快回,一會兒過來之後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胤祥點了一下頭,拿着雖然輕飄飄,但是好像有萬斤重的紙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外挪。

胤禛緩緩地松了一口氣,坐下喝了一口茶,心情十分愉悅。

他可終于要把煩人的皇阿瑪交代出去了,只麻煩他一個人的話,他還能不能做點正經事情了?

“皇上。”

胤祥拿着紙去而複返。

“又怎麽了?”

“他們兩個那裏要解釋嗎?還是說……”

“不用解釋。”胤禛輕輕搖搖頭,“直接過去請人,然後直接走便是了。”

“可要是他們亂想的話,那豈不是……”

“朕不怕他們想,”胤禛微微一笑,“再說,他們再亂想,能有你想的離譜?”

胤祥尴尬地低下頭,在心裏默默嘀咕:他想的哪裏離譜了?那都是有理有據,十分可靠的好不啦?

可是這話,他有點不敢當着皇兄的面說了。

“梁九功,你說,這事兒是不是特離譜?”

兩個人往胤禩那裏走的時候,胤祥拿着手中的紙左右翻着看了一下後擡頭看向前面低着頭走的梁九功。

梁九功慢慢轉過身,眼眶都是紅的,“王爺,奴才,奴才實在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先皇……”

胤祥嘴角抽了一下,而後毫不猶豫地潑冷水,“你看不見。”

“就算,就算奴才看不見,但是奴才只要知道先皇過的好那奴才就……”

“這麽情深義重,皇阿瑪去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要求陪葬呢?”

梁九功愣了一下,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麽,胤祥還沒有說完的話便再次毫不客氣地朝他飛來了。

“行了,別吹了,快到了。”

走的近了,胤祥便擡手甩了一下手中的紙,大步朝着遠處的房子走了過去。

還沒有走到門口,胤禩和胤禟便齊齊出了門走向了他,三個人相遇在門外,彼此大眼瞪着小眼。

“不知怡親王來此,所謂何事?”

最終,還是胤禩率先打破了這份寧靜,微微低了一下頭詢問胤祥的來意,“莫不是皇上突然反了悔,要你過來負責這……”

“本王只是過來接一個人而已。”

“哦?”

“咳咳!”胤祥清了清嗓子,拿出了紙擺放在自己眼前,“皇阿瑪請看,皇上說請您現在過去乾清宮一敘,如果您同意的話,就将您可以碰到的地方撕掉。”

話說完,胤祥便屏住了呼吸盯着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紙。

他的心髒砰砰跳個不停,一種即激動又慌張的複雜心情在他的心裏翻滾着,這種複雜的心情,在親眼看着皇兄剛剛在紙上寫的字的地方竟然真的一點點脫落後,達到了極點。

“皇,皇阿瑪?”

【這才多長時間,怎麽感覺你變傻了呢?】康熙有些嫌棄地伸出手将那裏寫字的地方捅開,然後擡手摸了摸胤祥頭頂的空氣。

【行了,走吧。】

康熙說完這話後,轉身回頭看了一眼傻愣愣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兒子,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怎麽滴,自己這一死,兒子們都變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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