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卷卷是被一陣嘈雜的聲音給驚醒的。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張幹淨的床上,身上的傷口都被包紮處理過,就連身上皮毛沾染的血跡也都被清理幹淨了。

門外傳來的嘈雜聲音是幾個人說話,聽上去還有小孩子和女人在哭。那哭聲悲切得讓卷卷聽着就心裏一陣難受,腦袋清醒過來,之前的記憶也都跟着潮水般湧了上來。

先前那個有着金色板寸頭和細長黑眼睛的鵝蛋臉青年推開門走進來,見到床上的卷卷已經醒了,眉頭緊鎖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喜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道:“你醒了啊!感覺怎麽樣了?”

“吱!”——“我沒事了,謝謝!”

被繃帶包成個木乃伊倉鼠的小卷毛兒叫了一聲,四只被裹成球的爪子劃拉兩下,坐起來,沖走過來的青年叫道:“吱?”——“這是哪?”

幸好卷卷身上有着亞特蘭斯星人的基因,和這裏的人溝通起來并沒有障礙,青年聽懂了卷卷的叫聲,回答道:“我們已經回到黑山要塞裏的臨時駐紮地了,族人們都在這裏。你才剛剛成年沒多久吧?是哪家的?怎麽找不到你家人呢?”

“吱……”因為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身份,卷卷只能低垂下頭,支吾着什麽都沒有說。

“因為沒有人認識你,羌力叔就讓我先把你帶回我家來了。”說話間,青年已經走到了床前,遞了一杯水到卷卷面前,嘆了口氣,看着眼前這只陌生小倉鼠的眼神很複雜,繼續解釋道:“你先別變成人形,醫師檢查過你的身體,說你的傷主要是內髒被震傷了,最好還是不要變身,就這樣用獸态養傷。”

卷卷點點頭,然後把頭湊到水杯前,一口一口地喝着水,心裏亂成了一團。他現在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卻一個字都不敢問出口,先前親身經歷過的慘烈戰場和死裏逃生讓他意識到這個世界比自己原來的世界要危險得多,自己這個來歷不明的身份要是暴露了,很可能面臨的就是生命危險。

“看你的毛色,該是我們金倉族在楓岚山那邊的支脈,那邊氣候好,鼠族的毛色也比一般的族人更鮮亮。”青年又嘆了口氣,滿面悲戚,聲音裏有着壓抑不住的哀恸:“這一次黑水平原保衛戰整個金倉族的兵力都被派過去了,主族和五個支脈,只有三十一個人活着回來。楓岚山支脈本來就人數稀少,留守的人又出了點意外,現在應該……應該只剩下你一個人了。”

不等擡頭看向他的卷卷說話,他就連忙擡手抹了一把臉,強撐起一個難看的笑臉,故意用輕快的語調沖卷卷說道:“看我,現在跟你說這個幹什麽!我叫蒼江,你叫什麽名字?”

“吱。”——“我叫卷卷。”

“卷卷,你就先在我家養傷吧,反正我家也只有我一個人。”蒼江打起精神來,轉身就朝外走,一邊走一邊還說着:“我出去給你拿點吃的來,這麽久你肯定餓了。”

很快,蒼江就端着一盤棕褐色的餅子走了進來,他将盤子放到行動不便的繃帶木乃伊小倉鼠面前,苦笑道:“現在聯盟的駐軍都在要塞裏,戰事吃緊,我們金倉族又打了敗仗,現在能分到的糧食不多,這餅是專門分配給重傷員的,快吃吧!”

餅子不知道是什麽谷物做成的,又糙又硬,一塊只有拳頭那麽大,一盤裏卻只有三塊。卷卷伸爪子扒拉過來一塊,然後将剩了兩塊的盤子往蒼江那邊推去,叫了一聲:“吱!”——“一塊就夠了,我不算是重傷員,剩下的給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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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剛醒來那會兒他明明聽到外面的孩子在哭着喊餓,而且看眼前蒼江的樣子也是有些面黃肌瘦,小卷毛兒知道挨餓是什麽感覺。

蒼江猶豫了下,看了看卷卷,咬咬牙,還是把這兩塊餅子收好,準備呆會去送給蕉嶺和蓬蓬,那倆孩子一個才剛會走路,另一個也才三四歲,因為食物不夠都餓得直哭。

整個金倉族現在剩下的都是老弱婦孺,沒有戰鬥力對聯盟-軍的領導者虎族來說也就沒有利用價值了,現在聯盟集結在黑水要塞的部族這麽多,要塞被鷹族包圍,而先前那場金倉族在黑水平原的大潰敗又導致了黑水平原的食物供給路線被鷹族那邊的軍隊給切斷了,後勤供給不上,所以金倉族這兩天都沒有分到糧食,完全是靠以前那點餘糧勉強支撐着。

一邊費勁地啃着硬餅子一邊聽着蒼江說起現在的形勢,卷卷梗着脖子把嘴裏的餅渣咽下去,心中疑惑不已,吱吱叫着問道:“這麽說,我睡了兩天?”

“沒錯,足足兩天。”點着頭,蒼江的眼中帶着愧疚,顯然,剛剛拿了卷卷那份口糧讓他對卷卷心存愧疚,而且看着卷卷的眼神也更加親近了,“你是傷勢最重的一個,傷的是內髒,其他人大多都是外傷,我們鼠族生命力強,你看我,身上的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醫師說你這大概是被炮火近距離震的,能活着逃出來實在是太幸運了。”

說到這,他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秀的臉上因為尴尬和窘迫而泛着紅,低聲道:“說實話,撤退那天看你跟着大部隊跑的樣子,我還以為你的傷不重。那個……謝謝你,要不,我再給你留下一個吧?”

說着他就要伸手把收好的餅子拿出來,卷卷連忙搖頭,一仰脖兒把最後一口糙餅咽下去,他現在才知道,和這裏的食物比起來,自己以前在實驗室吃的營養劑都算是美味,更別說被秦清明領回去後吃的那兩頓了。然而就算是再難吃,他也得咬牙吃下去,因為卷卷清楚自己必須要食物來填肚子,身體也需要恢複,這裏可沒有大哥二哥照顧自己,也沒有秦寵着自己。

想到兩只鼠哥哥,卷卷的身體不由得僵住了,也不知道大哥二哥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找不到自己肯定會很着急吧?

随即他又想起了秦清明,腦海中關于之前的記憶中最後一幅畫面就是巨鷹在恐怖的漩渦中合攏雙翼,而自己就被罩在那巨大的雙翼之下,身體埋在巨鷹胸腹間柔軟的羽毛裏……自己這麽重的內傷就是那個時候受的,那一直護着自己的巨鷹豈不是……

猛地打了個哆嗦,卷卷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了,他強壓着心底翻湧着的焦躁不安,仰頭沖蒼江發出了一聲帶着急切的叫聲:“你有沒有聽說黑水平原戰場附近有出現一只黑鷹?很大很大,至少有十米長,是只黑色的貓頭鷹,樣子也可能是個很高大的男人,可能受了重傷……”

“巨大的黑鷹?怎麽可能?”卷卷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蒼江驚訝地給打斷了。蒼江瞪圓了眼睛看着床上的小倉鼠,連連搖頭道:“不知道你說的貓頭鷹是什麽,但是如果你說的是鷹族人,那體型那麽大的黑鷹只有夜枭鷹了,那可是鷹族中最稀少的一□□麽高貴的鷹族,怎麽可能出現在黑水平原這邊的戰場上?”

說到正在和自己所屬的虎族聯盟進行戰争的鷹族時,蒼江的臉上并沒有露出什麽痛恨的神情,聲音竟然還隐隐透着一絲尊敬。這是因為和虎族對弱小部族殘暴的統治不同,鷹族統領的十二部落聯盟對待所有部族都是一視同仁,高傲的鷹族雖然勇猛好鬥,卻從來都不屑于欺壓弱小,反而願意為依附的弱小部族提供庇護。

“如果真有鷹族人出現在這裏,還是夜枭鷹,估計虎族的族長大人都要被驚動了。”說完,蒼江自己都覺得這話有點可笑,搖了搖頭,擡眼卻發現眼前的小倉鼠那雙原本黑亮的圓眼睛已經黯淡下來,小小的身軀竟然散發着一股濃重的絕望氣息。他不由得一驚,連忙探出手指摸向卷卷的腦袋,嘴上關切地叫道:“卷卷?卷卷?你怎麽了?”

“吱!”在手指碰觸到自己的腦袋前,卷卷猛地往後一縮,躲開了蒼江的手,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大腦也飛快運轉起來:“沒,我沒事!你說的沒錯,肯定是我眼花看錯了,我胡亂問的,你別當回事!”

其實剛剛問出來的時候卷卷馬上就後悔了,他被沖昏了頭,一時間竟然忘了這個世界和自己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完全不一樣,這裏有鷹族和虎族,而兩個最強大的部族已經進行了好幾年的戰争,交戰厮殺的主力就是像金倉族這樣被虎族所統領的部族和鷹族麾下依附的部族。

戰争有多殘酷他先前自己親身經歷過,在這裏竟然向蒼江問起秦的事,這不是在自己找死麽!

這時,一個面容清秀的瘦弱青年突然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拉住蒼江的胳膊,一邊拽着他往外一邊急聲道:“蒼江,快走,虎族派人來了!要我們把剩餘的青壯年都集合起來,看樣子是要決定怎麽處置我們金倉族!”

“吱吱!”——“等等,我也去!”

床上的小倉鼠猛地蹿下來,四爪并用扒住蒼江的褲腿,蒼江一愣,猶豫了下,伸手把卷卷給撈起來,對金橋解釋道:“這是卷卷,他的傷沒什麽大礙了,雖然還不能變身,但是跟着去好歹也是部族的一份子。”

“原來你叫卷卷,我是金橋。”沖卷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金橋的腳步完全沒有停,拽着蒼江繼續朝外快步跑去。

一路上卷卷完全沒有心情去注意周圍的景色,心中也和蒼江他們一樣滿是焦慮不安,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金倉族中的一份子,而且他現在的命運确實是和金倉族連在了一起。

很快,他們就趕到了一處空曠的廣場,廣場中站着近三十人,有幾個卷卷看着眼熟,其他的人形卻是卷卷沒見過的,不過這些人都是那天一起逃出來的人,領頭的中年漢子正是那天率先變成人出去找草藥的羌力。

廣場前的高臺上,站着另外一行人,個個都是虎背熊腰,彪悍壯猛的大漢。站在最前方的是個身高足足兩米的壯漢,方臉絡腮胡,銅鈴眼,滿臉橫肉,往那一站就像一頭下山的猛虎,兇煞氣直撲人面。

見最後來的只有稀稀拉拉的這些個瘦條兒鼠族青年,領頭的虎族壯漢眼一瞪,沖羌力喝道:“女人們呢?!金倉族就剩這點人了?你!趕緊把所有金倉族人都召集過來,不管男女老幼,通通都要!”

在場的所有金倉族人們臉色都變了,蒼江、金橋和其他青年一樣兩眼通紅咬緊了牙,縱使是羌力這樣穩重的性子,也紅了眼眶,陰沉着臉吩咐幾個人去把其他族人都召集過來。

廣場上很快就擠滿了人,絕大多數都是瘦巴巴的女人和骨瘦如柴的老人,孩子們沒有地方站,索性就變成了一只只毛絨絨的金毛小倉鼠,被母親們揣在懷裏。

“聽好了!虎族已經決定要與鷹族停戰議和,而你們!金倉族,所有族人都要被作為俘虜送給鷹族!能為虎族與鷹族的和平做出貢獻,是你們整個部族的榮耀,懂不懂!”

與此同時,這樣的場面也在虎族的領地各處上演着,大大小小的鼠族部落被聚集起來,被宣布将作為俘虜送交給鷹族。這是因為節節敗退到連黑水要塞都快守不住的虎族突然接到了鷹族傳來的消息,一直不肯接受停戰協議的鷹族竟同意議和了,而議和的條款中,第一條也是半步都不肯退讓的一條就是要求虎族将統領下的所有鼠族部落都交給鷹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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