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各懷鬼胎
各懷鬼胎
…傀鬼…莫津…
阿七心中默念着這兩個名字。
都是當年的七殺之一，包括了如今已是躍至南樓護法的蘭擇，這三個人，有兩個都已消失。
傀鬼，這個人，阿七曾在暗殺時就有側面聽說過，傀鬼是當年七殺的頭殺，身懷絕技的頂尖殺手，此人死于三年前，死因不詳。
至于莫津…卻從沒聽說過有這個人，他究竟是死了還是…
黑夜籠罩的亭樓閣苑一座座聳入夜空的屋頂上，突然晃過一抹輕渺如煙的黑影，極細微的空氣逆流聲驚醒了正低頭行走着沉吟的阿七。
那黑影快若流星，一逝而過。
阿七眯緊了利眸，視線精準的射向那道即将消失在黑夜掩護下的影子。如果她此刻出手，還有把握追上那黑影…
只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阿七迅速在心中權衡…這個黑衣人什麽來歷…是敵是友…目的何在…他的出現會不會打亂她的計劃…如果她現在追上去了會是打草驚蛇還是落入圈套…如果她當作什麽都沒看見又會有什麽利弊……
一個深呼吸後…
阿七垂下眼簾，目不斜視的繼續往前走着…
那道不明身份的黑影轉過檐角，徹底消失在夜色裏。
十七八歲的少年嘴裏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懶懶的靠在廊柱上，額際随意散下的幾縷碎發給他帶來一種風流不羁的感覺，他懶懶的望着前方，琥珀色的眸子晶瑩透亮。
看見了遠處回廊下緩慢走來的阿七，少年漫不經心的眸子裏有星芒似流星般劃過，待她走得近了，才将嘴裏的草根吐出，拍了拍手上的草屑。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她随意打量了下面前的少年，沒傷沒病似乎面色也還不錯。
“剛回來。”少年仍是懶懶的答道。
阿七挑挑眉，“剛回來…你還沒去向樓主報道？”
少年聳聳肩，“反正這一趟也沒什麽收獲，也不急這一時半刻。”
阿七冷冷的看着明顯在敷衍了事的他。
“好吧…”他狀似無辜的回視她，“我說實話，我只是很讨厭這種被人耍的感覺。”
阿七無表情的問，“被人耍？你被誰耍了。”
少年自嘲的笑，“還能是誰，…他咯。”
阿七沉默。
蘭擇明知在楊家莊那裏再得不到任何關于天籁宮的信息，他卻仍是故意派遣風槿類去這一趟，其表面用意顯而易見，但風槿類是永遠不會知道那個人的真正意圖的，如果被當作是不被信任而耍了他一場，這答案似乎還仁慈一些。
風槿類不笨，懂得找實力勢力懸殊不大而境況卻同樣險象環生的阿七示好，表示願意站在同一戰線，可阿七不信任他，但如果他有利用價值，阿七也不可能錯過。
從他還是十九號的時候，阿七就知道這個人絕不是浮躁沉不住氣的，不然當初阿七也不會選他為目标。那麽，現在他表現出的種種，恐怕也是在試探阿七，如果阿七的态度再不明确，也許他會另起爐竈別做打算，對于懂得生存的人，首先考慮的當然是自己的利益。
不管他值不值得信任，對于目前的阿七而言，他的确可以作為一枚必要時的棋子，盡管在啓用這枚棋子之前，他會一直以一個廢棋的局面存在。
該是明确給他态度的時候了。
“性子浮躁的人，不是天真的就是愚蠢。如果你想成功，就要懂得隐忍。”阿七給出警示，警示他的浮躁沉不住氣，如果這是他想要的，他應該聽得懂。
直了直身子，風槿類情緒收得很快，随意瞟了瞟四周，“呵呵，這一趟…也不是全無收獲的。”
阿七眼神示意。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楊家莊那兒沒有收獲，卻在另一個地方得到了驚喜。”
“是關于天籁宮的？”
“沒錯。”風槿類信手抱胸，“七日後原本是六大世家一年一度的盟會，前日，楊慕年秘密召集了其餘四大武林世家舉行密議，幾大家族聚在一起前前後後商議了兩日，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怕都是知道了，現在怕是正在商議三個月後宮主天壽宮宴時的朝奉禮單了。”
阿七靜靜的聽着，“然後？”
風槿類顯得神秘兮兮，“重點在于…這次密議，滇城的路大城主也來了。”
阿七沉了眸子，“路晉名？”
“不錯，正是他。”
“五大世家密議結束後，我悄悄跟蹤了路晉名，才發現，真正跟天籁宮有秘密往來的人是他。可以說，他就是天籁宮在白道上的暗樁。”
阿七轉過身，在原地來回踱步，…果然，這個路城主是個可疑人物，阿七可以在心底肯定，風槿類沒有對她說謊。
但…聯想到上次她尾随那個人去到滇城偷聽到的一切談話，那封被燒毀的信件一拿出便使得路晉名大驚失色，信件的內容是什麽…而那個人又是怎麽得到那信件的…他們之間又是怎樣的立場？
阿七心中繞起了龐大的謎團。
“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跟蹤路晉名是我親自出馬的，除了我，現在就你一個人知道。”
沉思片刻，阿七沉聲對風槿類道，“這件事，先不要禀告南樓主。”
少年扯起唇角，神情桀骜，“不用你說，我本也是這樣打算。”
隐約中，少年那樣傲然的神情，讓阿七心中一凜。這個少年，不是甘願屈居于人下的人。
…
重階下，少年伏地而跪，“啓禀樓主，屬下風槿類前來複命。”
“事情辦得如何？”狐裘椅上，一身玄衣的男人優雅斜坐，狐裘椅後，面無表情的阿七曳然挺立。
“屬下無能，沒查到一絲線索。”
高坐的男子神情平靜，“那你豈不是很無用。”
“樓主明察，樓主走後，那狡猾的楊慕年沉寂了一段時間都沒有動靜。在前幾日，他才秘密派人召集了其餘四大武林世家舉行密議，商讨的也是地宮近來的一系列動靜還有三個月後宮主天壽朝賀禮單的事情。”
“就這樣？”
“五大世家密議的時候滇城的路晉名路城主也一齊參加了。屬下和其他弟兄們日夜堅守，也沒有查探到任何可疑任務與楊慕年有交集。”
“——屬下無能，甘願受樓主責罰。”
靜了少頃，裘椅上的男人喜怒無波的聲音低低響起，“起來吧，這不是你的過失。看來，楊慕年确實是個狡猾的老狐貍。”
少年磕頭起身，“謝樓主不罰之恩。”
蘭擇微微掀起眼皮，睨了一眼堂下戰戰兢兢的少年，幽沉的深眸辨不出任何情緒。風槿類在對他撒謊，他把跟蹤路晉名并已經查到天籁宮線索的事情一概對他隐瞞了。是什麽使得他竟敢這樣做…看來，以前是他小看這些小輩了，個個都不簡單吶…還有，身後這個阿七…
蘭擇無聲的掀起唇邊弧度，地宮裏這些行屍走肉般的殺手是何時都變得這般有趣了。
也許是五大世家的秘密盟會使然，或許是黑鷹堡的滅門事件使然，也許是江湖上風傳地宮殺人魔宮主屠霸天要修煉出關使然…諸多的使然，使得白無常掌管的地宮專接買賣中轉交易的奈何樓瑣碎雜務多起來。
白無常要處理各教幫派試探求好而激增的珍品進貢，要接收大到朝廷命官小到走夫卒犯的人頭交易，要分頭密信傳回黑無常的無常宮派使殺手出領任務…
白無常每日都非常忙碌，深夜仍能看見奈何樓裏燈影重重。連九蕉九橋兩個侍童也整日候在主人身邊，以待随時傳喚。
“天籁宮的事我暫時無暇顧及，就交給你辦了。不過，我這邊也會随時替你注意動靜的。”難得有一絲小憩的時間，談的話題仍是離不開這些。
“嗯，也好，離宮主出關時日不遠，事情解決了也該趕回地宮去了。”
蘭擇和白無常寥寥交待幾句，帶着阿七和風槿類離開了奈何樓。
前行的方向并不是回地宮的路，但阿七與風槿類沒有資格過問蘭擇的決定。
幾日後，武林五大世家一年一度的盟會舉行在即，曾經輝煌一時的六大世家已去其一，可其餘幾大武林世家的根基仍是屹立不倒。
盟會舉辦的地點在九州隆城，而蘭擇一行的目的地也正是那裏。
高築的恢弘樓臺，憑柬入內，五大世家的盟會除了這幾大世家，其餘江湖幫派也是能參加的，美名其曰世家盟會，實則這就是一場武林盟會。
但凡在江湖上有一點地位的小幫派都是有派遣一兩位出類拔萃的弟子或掌權人親自前來參加的。
這對如今灰頭土臉的武林正道來講，是難得的一次盛會，人人莫不以得到盟會請柬而為殊榮。
高臺四方檐角點起了熊熊燃燒的火盆，襯得樓臺宏光正氣。
冠蓋滿坐，賓客雲至，整座樓臺周圍齊齊置了百來張客椅，樓臺正中，五大世家就以亭樓之勢圍坐，放眼望去，到場的武林人士亦是百多二百，盟會還未開始，場下衆人鳴鳴嗡嗡的低論聲蓋過了一切。
等到五大世家的掌門家主陸續登上高樓岩臺上專門設立的座位，下方轟然的讨論聲這才慢慢消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