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地魔音

地魔音

馬車裏的氣氛,沉默而壓抑。

阿七靠在窗檐,轉頭向外,一手支着下颚,神情空濛望着路邊退過的風景。微微側首的動作讓她肩頸衣領下顯目的暧昧紅痕若隐若現,有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那點點紅痕上。

蘭擇懶懶靠着軟塌,幽不見底的雙眸審視眼前少女。入眼賞心悅目的如詩美景,斜鬓飛揚顯示男人的心情不俗。

只一夜,她便蛻變了。

從冷若冰霜孤傲青澀的少女一夜間蛻變成顧盼之間都隐帶冶妩風華的女人,她卻不自知。

這種不自覺的美讓男人看得有些入神,有一瞬間的眩暈。

寂靜的竹林間,一位頭發灰白的灰衣老者背着采滿藥材的竹簍從小徑走來,推開栅欄,小竹屋門前一只白鴿停在門桓上,正撲騰着翅膀。

老者放下竹簍,捉起白鴿,從鴿子腿上取下信筒。

‘嘩嘩——’鴿子被放上空中飛走。

幾眼掃完信箋上內容,灰衣老者臉上結起了凝重。沉思片刻,擲下竹簍,騰身越下了山。

一路無語,疾行的馬車終于在一座城中停下。

滇城,路晉名的地盤。

如果沒有蘭擇,早晚阿七也會來滇城。他的随行,只是将這時間提早。

馬車停在一座恢弘龐大的府邸前,男人率先踏下車階,向欠出半個身子的阿七伸出手,眼睛緊緊鎖住她。

阿七擡眼看清府邸高懸的門匾———‘路府’,無視那伸來的手,自馬車上一躍而下,仍是她的作風,飒爽利落。

蘭擇彎起嘴角,淡淡收回手負在身後,擡步邁上石階。

阿七正要邁步,這時不知從哪兒跌跌失失跑出一個小乞丐撞在阿七身上,“诶喲…”小乞丐哀叫一聲。阿七不易覺察的皺眉,扶起小乞丐。

“姐姐你行行好,給我點吃的吧!你行行好吧!”

阿七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小乞丐一直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好心的姐姐,求求你了,我幾天沒吃飯了!”

随手摸出一錠銀子,阿七打發給小乞丐,小乞丐感激涕零的伸手接過…

袖袍掩蓋下,小乞丐悄悄在阿七手心裏遞了一張紙團,阿七手一頓,轉瞬将那遞來的東西掩入護腕中,不動聲色的收回了手。

“謝謝姐姐,謝謝姐姐!您一定會好人有好報的!”小乞丐拿着那錠一溜煙兒跑開了。

即使三月後屠天行的壽辰宴即将舉行,地宮新一輪的雛訓仍是如期展開,特訓大權再次交到了東樓護法擒位手上,不過這次意義不一樣,乃是地宮宮主親自指派。‘如尊親臨’般的委任,擒位成了屠天行跟前的第一紅人。

然而,自從屠天行出關後,地宮內古怪的現象是一樁接一樁的發生。

先說這迫絲護法執掌的滿芳園,地宮裏專司陪夜暖床的地方。也就這兩日的事兒,滿芳園的門檻都要快要被踏破了去,來這兒尋樂子和發洩欲望的各營殺手是一日比一日來得多。

“見鬼了!真是的…平日裏這些冷冰冰的殺人工具還愛來不來的,怎麽這兩日跟中邪了似的,個個像十年八年沒睡過女人的犯卒子般如狼似虎,啐…累得老娘腰都直不起來了!”

“呵呵呵!你還別說,這群殺人工具猛起來床上功夫還真不賴诶!嗬嗬…前日裏,我還遇到一個是童子身的呢!”

“喲!有這回事?”

“可不是嘛!別看他是個童子身,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招式,整整一晚上把人家給折騰得半死不活的!”

“騷蹄子,去你的!…”

有一個悚然的消息在地宮暗暗風傳,宮主此次閉關,煉成了一種邪門的功夫,需每日吸食七名純陰之身的童男子陽身陰氣以作運功的藥引子,連續吸食七七四十九日便功可圓滿。而被他吸食過後的童男子必會全身血脈枯竭而亡,抛屍荒野喂投狼群。

屠天行密令擒位四處搜尋符合純陰之身的童男子,因為這純陰之身的童男子極為難尋,擒位便将目光轉向地宮內部…

一時間,這驚悚的消息洩漏,殺人如割草的地宮殺手也顫了顫。

前有狐假虎威的護法擒位、後有虎視眈眈的宮主屠天行,殺手們默契的選擇了一條膚淺的光明前路,那便是————日日上滿芳園找女人去!

殺手個例,因人殺得多了,麻木了。一柄劍上拴着無數人命,可卻養成了不喜人靠近的潔癖性子,莫不說這裏頭還真就悄悄藏了幾個純情處男殺手。身為稀罕的童子身,這幾日他們可謂是人生之情-事初嘗,被迫夜夜銷魂!

即使早已經不是童子身的,也為以防萬一的天天上這滿芳園銷魂一回,以向四處搜羅童子身的擒位昭示:在下真的已經不是童子身了!

走過殿柱轉角,他步伐一頓,目光落在前方那道白衣身影上,不加猶豫,旋即便要往另一方向走。

“上弦。”

被喊住,他眉頭鎖起,充耳不聞,腳步不停。

“上弦!”白衣身影一落擋了他的去路,“你走那麽急幹什麽,我叫你都聽不見。”

上弦恭敬抱拳行禮,“拜見白閣主,閣主叫住屬下有何吩咐?”

“又跟我來這一套虛禮,…你總是這麽別扭。”對面白衣男子含笑道。

“閣主如果沒什麽事,屬下就先告退了。”冷面男子說着就要離開。

白衣男子眼裏浮起無奈,盯着上弦已經轉身的背影,“恩,是有一些公務,此地說話不便,這樣,你跟到無常宮細談吧。”

上弦冷了眸子,應聲答道,“是。”

兩人一前一後,白無常頗有談話興致,講了不少近幾日宮內的花邊趣聞,一臉冷面的上弦默不作聲沒有一點回應,白無常也不覺得自讨沒趣,仍是滔滔不絕。

“宮主壽誕宴之前,你都會待在宮裏了吧?”

“應該是。”

“那就好。壽誕宴越來越近,到時候江湖武林和鄰國奇邦也許都會派遣朝賀使者來,有些事情,現在是該做準備了。有你在,也能替我分擔不少。”

“願為閣主效勞。”

“呵!你這少言寡語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改進改進。”

上弦将視線投往別處,心不在焉。

深深注視他良久,白無常語氣凝沉,“是不是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你才會卸下你的面具放下你的芥蒂?”

他?

上弦一成不變的冷面上終于綻出了一絲惑然。

看着上弦不解的神情,白無常悶聲笑了,“也好,…至少有那麽一個人的存在對你來說是特殊的。即使那個人,不是我。”

愣了愣,上弦皺眉,神色間染上一抹隐忍的不耐煩。

嘴角扯起個弧度,聲音透出疲憊,“你先回去吧,有事我會派人召你的。”

“是。”上弦轉身便走。

低怒,“廢物——”渾濃低啞的地魔音,入耳竟不能分辨年齡和性別。

‘砰——’伏跪于地的男人被地魔音返身一腳踹至牆角,不敢理會那一腳傳來的疼痛又趕緊伏身跪下。

才恭謹跪好,又是一記烈掌狠狠擊中胸口。

“唔…”嘴角有腥甜的液體流下。

“請您息怒。”

‘地魔音’戴着一張魑魅伏魔罩面,黑金鬥篷從頭頂罩下攏住全身,一股陰沉狠嗜的氣息在‘伏魔’渾身隐隐彌漫。

地魔音緩沉再起,“養你一幫廢物,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敢請我息怒?”

地上之人微微瑟抖,“這次實在是地宮派出的人有點棘手,屬下猝不及防,着了他的道。…請尊座責罰。”

“本座給你一日時間,将這件事解決幹淨,否則你活着就也沒有用處了。”

“是。可…尊座…”

“…嗯…”鼻音帶出的警告。

“尊座,這,這兩個人此時還在我滇城城府內,屬下要應付住他們,若是還分-身處理這件事,恐會露了身份引起他們懷疑。”

“蠢貨。你就不知道調虎離山嗎?”

“這個…還請尊座指點…”

“附耳過來。”

“是。”

傾身附耳之人頻頻點頭,“是,是。”

眼睛一亮,頓時恍然大悟,“尊座英明,屬下一定照辦。”

“嗯。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

此人退出暗閣後,緊接着,又有一名勁裝黑衣閃身跪地,在離地魔音幾步遠的地方叩首。

“尊座。”

神秘伏魔人緩慢轉過身,“什麽事。”

“發生一樁怪事。滇城內被地宮搗毀的分據點全部子弟無一活命,可其中有一名子弟幸存下來,但…他似乎已經不是他了。”

“他不是他了…什麽意思?”

跪地黑衣人謹慎措詞,“他…,似乎被下咒了。”

“什麽?”

“看樣子像是被下咒了,神智不清胡言亂語一直說要谒見尊座,分據點的門主覺得事有蹊跷,是以派屬下前來請示尊座該如何處置。”

“下咒…”地魔音沉吟片刻,吩咐道,“把這個人帶來,本座倒要親自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故弄玄虛。”

“是,屬下這就去辦。”

“啓禀尊上,蘭擇從九州滇城傳回密信,已查到天籁宮暗設于滇城的一處據點,已經從分舵抽派了人手将其一舉搗滅。屬下特來向尊上禀報。”白無常剛剛收到蘭擇密信就前來向屠天行彙報。

重殿上,屠天行居高而坐,端身眸睨,“恩,不錯,辦得好。”

“是,這次蘭擇功勞不小。”

“回信于他,密切追查天籁宮,務必找出其根巢一舉剿滅。你多撥些人手給他,助他一臂之力。”

“是,屬下已經發信于滇城鄰屬三洲,如若蘭擇那邊有風聲動靜,立即增援。而且滇城城內也有我分支潛伏在,現下一切調配權都在蘭擇。”

“好,你辦事,本尊信得過。”重殿上,屠天行緩步走下品階,“蘭擇的确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也多虧你當初賞識提拔他,如若這次他辦成了此事,本尊必會重重犒賞他。”

“謝尊主。”

“嗯,還有…最近宮內有一些惑亂人心的消息在流傳,十分不利我地宮威名,我希望你出面處理一下這件事。”

白無常默下眸,心領神會,明白屠天行指得就是宮中謠傳他每日找幾名純陰童男子吸食其精氣的事情。

“是,屬下會處理好的,請尊上放心。”

“恩,沒什麽事就退下吧。”

“是。”

白無常走出屠天宮,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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