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耳光
耳光
原來上弦說起過的那個被擒位從暗殺組抽調到雛訓營的年輕殺手就是風槿類。
阿七不是沒有料到,只是,沒有料到的是她感覺到了風槿類的變化。
面前這個少年已不複當年首次出刺殺任務時的青澀,可以任她操縱。現在的他身上有一種老練沉穩,眸光堅毅。
“恭喜你了。”風槿類抱胸靠柱,笑吟吟的看着阿七。
“我有什麽值得可恭喜的。”
“擒位說,這次宮主壽誕宴時必會将宮中有功之臣提拔犒勞一番,這其中必少不了你。”一陣子不見,這少年的變化似乎真的挺大。
“按功行賞,宮主自有分寸。”
少年淡聲輕笑。
“現在你跟着擒位辦事,也少不了你的好處。畢竟他是宮主面前的紅人,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他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着她,嘴角扯起了一個譏諷的弧度,“阿七,什麽時候你也變得這般天真了。”
替擒位做事最多的下場便是兔死狗烹,少年以命相搏奪得這個機遇,充其量不過是兩相利用。
這樣的話是太過天真了吧。這個少年是被殘酷的地宮改變了,獨善其身已經不是他想要的了,他想要更多。
也許…這次壽誕宴便會是地宮的滅亡之期,但也許…滅亡的也會是她自己。
看着眼前野心勃勃的少年,阿七想提醒他好自為之,但轉念,她的事情都還是未知,又管得了誰的人生。
還是,各自都好自為之吧。
“你忘了我說過的話。”
“什麽話。”
“你果然忘了。”
不欲多想,阿七最終只點提了一句,“擒位這人不簡單,你自己好自為之。”口中是這樣說,可她眼裏仍是有事不關己的冷淡。
“我會的。”
擒位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雛訓的前期基本上都交到了風槿類手裏。
他曾經也是那裏被訓的一員,時光流轉,現在的他成了掌握訓導的人上人。
經過鬼手婆的荒園,阿七腳步放緩了一些,這個地方仍是那樣荒僻孤陋陰氣森森,就跟這裏面的主人一個樣。
來過兩次,赤面門守也已經認識阿七,見她經過,以為是要來找鬼手婆,卻看見阿七目不斜視的從荒園門前走過。冷漠卻精致的容顏在視線中一晃而過,兩人不由得呆了呆。
回想起才剛走進荒園的另一張俊顏,赤面門守皆在心中感嘆,地宮殺手雖然個個冷酷無情滿手鮮血,可這皮相上好之人卻還比比皆是,什麽世道!
又猝了一名七殺。
黑無常說候補的這事得等宮主壽誕宴過後再說。擒位那邊的雛訓還沒結束,需要用到大量新的人手沒有替補上來,地宮每一年都會隕掉不少人命,陳舊更新才能讓地宮維持長盛不衰。
“我本來屬意提升上期雛訓一同跟那個阿七出來的風槿類,不過現下他被擒位調過去了,那就只好在暗殺組裏另尋精英了。”
“你自己安排吧,反正這些事我是從來不插手的。”白無常對于宮內事務從來不插手,一律由老黑在管。兩人權限泾渭分明。
黑無常突然疑惑的問道,“對了,那個阿七…是不是被你調過去給南樓了?”
“哦,那倒不是。就是上次蘭擇出宮要帶一兩個人手,阿七本來也跟着他辦過事,就在七殺裏派了她過去。”
“如此啊,既然沒有正式把七殺成員分派給四樓,還是不要讓這些人彼此之間來往太過密切,各自管轄着分內事,安分一點比較好。近日宮內不宜再起波動。”
“這個我倒沒太注意。”
“宮主看似甩手不管宮中雜事,其實一切事情他都一一入耳,事無巨細。底下人的小九九只要沒超出他的範圍,他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
“呵,這才是上位之人的城府。”
屠天行的壽誕宴一日日到臨,白無常收到的四屬鄰國和武林各大幫派教勢送來的致函朝賀禮越來越多,他也開始越來越忙。
這是地宮所有人自顧不暇的時候。
地宮轄境周邊突增一倍的警戒,暗哨從以前的十丈一卡換成了五丈一設,晝夜巡邏的崗哨也從黑白兩班換成了三班次。
趁着這幾日,阿七留意觀察了各宮各院新增設的暗崗和新變動的機關。
如果能拿到黑無常手裏那張地宮機防圖就更好了。
機防圖是絕密,一定放在黑無常本人手裏,決計不會假手他人。
可以說黑無常是屠天行最信得過的人,這種信任甚至要超過白無常,也許這個絕密機防圖的內容連白無常都不知道。
太棘手。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她甚至連無常宮宮門都踏不進。
也太冒險,地宮高手如雲,如果貿然行動,她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唯一的辦法就是,探查出地宮新設的機防暗哨和境外機關,自己畫一張機防圖來。
僻靜的雨榭樓亭下,兩個男人迎風而立。
同是黑衣着身,長身玉立,一人束發,一人散發。
沉重的氣氛凝散在兩人四周,伫立良久,左邊散發的男人終于開口,語氣凝肅。
“決定了嗎,幾時動手?”
“決定了。”右邊束發的男子負手而立,遙望前方,語氣沉緩,“就在屠天行壽誕宴當天。”
微風吹起額前碎發,男人轉首看他,“為何突然決定。”
“并不是突然決定的。你知道的,這件事是早已經謀劃好的。”
“可你提前了。”
“這次壽誕宴的确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只不過是将日子提前一點,不會妨礙大局。”
…問話的男人沉默一陣,半響說了一句,“你是因為她吧。”
束發男子側首的動作一頓,“你想多了。”
猶是不信,“她難道不在你的計劃之內?”
“不在。”男子勾唇,無聲的笑起來,“她是另一個計劃。”
“另一個計劃?”
“是。”束發男子轉身審視着他,“你知不知道…你表現出了很強烈的興趣?”
他也直言不諱,“是有一點。”
輕笑一聲,“也好,随便你。”
他不可置信,“這就是你對她的态度。随便?”
“我指的是,如果你對她感興趣。”
聽聞他的話,男人卻反倒自嘲,“蘭擇,我從來看不懂你。”你藏得太深。是你背負得太多,還是你的追尋太遙遠。我始終摸不透你。
“她明明已經是你的…”
蘭擇擡手打斷他欲脫口的話,“她并不是你所想的脆弱。”
這話卻更讓男人驚疑,“你要利用她?”
不置可否,蘭擇輕描淡寫,“提醒你一句,辦大事就不能兒女情長,你這樣終究會害了你自己。”
可你呢?男人盯着蘭擇冷酷的面容,你對我這樣說教,卻沒發現你那顆冰冷無情的心已經漸漸的在改變了嗎,你頻頻為她所影響做出一些意外之舉。她的出現,對你終究是個意外吧。你始終是失算了,可你卻還不知道。
幽避的樓亭下,兩人的談話無人知曉。
如輕風拂過湖面,未掀起一絲漣漪。
三日下來,阿七有不少收獲。
機防圖完成了一小半,一些禁宮重地仍是不能探尋。
時日已經不多,屠天行壽誕宴在即,她得趕緊完成。
夜路走多了還撞鬼,這幾日,阿七在宮裏四下走動有些頻繁,雖然她都是避開了耳目的。
可還是撞到了她最不想見到的人。
“你在這兒幹什麽?”
背後之人的聲音入耳,阿七蹙起眉心,不動聲色的的将手中圖紙塞進袖口,筆直的往前走着。
身後的人幾個大步上前,一把拉住阿七的手腕,制止了她前進,“跟我走。”
阿七一把甩開他的手,卻冷不防又被他急速的握住。“放開。”阿七冷冷斥道,冷聲中帶着厭惡。
那男人仿佛聽而不見的仍是拉着她大步流星的走着。
“請問南樓主,你這般拉着屬下是要幹什麽。”阿七也不再怒了,另一手凝起掌勁,如果再不放,她一定出手。
男人終于停下,回頭看她,微擡下巴示意她剛剛踏足的地方,“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抽回手腕,阿七挑眉,語氣不善,“那你就能來。”
他垂眸看她,低低地說,“我是來找你的。”
“這麽說,你跟蹤我。”腦中迅速回想了今日的行蹤,除了此地,她也并沒有去什麽可疑的地方。
他低笑,“用得着跟蹤麽?我也能找得着你。”他靠近她的耳邊低語,“…我聞得出你的味道,獨屬于你的…味道。”
那一瞬間,阿七全身湧起雞皮疙瘩毛發倒豎,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伸手一耳光扇過去,用了她全身的力氣,連帶着那些隐忍的情緒全在這一掌裏打出去。
“啪——”
響亮的掌掴聲尖銳刺耳,蘭擇的臉被她的掌風勁道扇得偏向一側,他表情一滞,久久沒有動作。
時間仿佛被靜止,兩人一動不動的面對而立。
良久,蘭擇轉過頭來,臉上五個紅紅的手指印尤為突兀,他輕笑,漆黑的眸子裏一片苦澀,“你早就想給我一掌了吧。”
阿七不語,面無表情的與他擦肩而過。
走了幾步遠,他的聲音才又響起,“黑無常在無常宮召集十二院的人,你快過去吧。”
漸行漸遠的阿七,沒有看到,蘭擇一手撫摸着被打過的臉頰,注視着她遠去的背影,卻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
我的女孩,這麽容易就惱羞成怒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