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子前傳

王子前傳

“把公主讓給騎士的王子,真的是那麽無私嗎?”

“不,不是的。王子是故事裏最最自私的角色。”

“如果公主不幸福,他的寶劍可以随時斬殺惡龍,甚至毀滅世界。”

“那.....如果公主幸福呢?”

“哦,那就另當別論了。”

(一)

我叫賀澤謙,我在今天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文學院漢語言專業的新生,許佳知。

那塊草莓味的巧克力,我一直沒舍得吃,不為別的,只因為是她給我的。

手機裏,已經有了她的電話號碼,但一次也沒有撥打過。

我不知道,找一個什麽樣的理由見她才最合适。

室友過來,敲敲我的桌子,“老賀,你已經對着這本書看了一個小時了,都沒有翻頁,最近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我有些慌亂,下意識的翻了兩頁書,“沒事,在思考書裏的內容。”

心髒被他的話激的砰砰直跳。

是啊,我最近怎麽了,魂不守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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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草莓巧克力還在,應該挺甜的吧,就像那個女孩子的微笑。

好像,就是從遇到她開始......

我得主動去找她,但又怕唐突了。

這是一個怪圈,我陷進去了,怎麽也出不來。

幸好,學校裏要舉辦迎新晚會,這或許是一個契機,我得好好把握住。

我一向對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并不是很感興趣,但這次特別積極的報名了鋼琴演奏。

她一定會來,一定會看到我。

演奏的時候,我有段彈錯了,因為彈到那裏的時候,我微微側過頭,看向了觀衆席。

那麽多新生老生組合而成的人海裏,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也在看着我,一如初見那天的微笑,燦爛如驕陽。

我的思緒,沒有來由的變亂,手上按着琴鍵,心裏面卻在想,她是不是喜歡所有草莓味的東西?

我從來沒有對一個人,動過這樣的心。

是這輩子第一次,也是這輩子的最後一次。

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不知道生命的有限。

我請她喝草莓奶昔,騙她說是法學院買給表演的學生,我不喜歡甜,才給她的。

操場上的風,還挺大。

好像心裏的慌亂,也是被風吹起來一樣。

風吹了一陣,又停下來,可是心跳依舊在耳朵裏響。

她開口叫我“學長。”

我徹底淪陷,沒有原因。

從前總覺得,感情這事兒太玄太遙遠。

那是因為我從來就沒有遇到過,現在,我遇到了。

我迎着風微笑,溫柔看向她的臉,原來,愛情是這樣一種感覺。

作為法學生,我什麽事情,都講究個前因後果,都講究一個邏輯。

可現在,我在稍稍緩和下來的心跳聲裏順了順思路。

前因不過,我幫她搬了一趟行李。

後果卻是,我喜歡上她了。

這是什麽邏輯?

我在晚風裏面輕輕搖頭,總結出來的答案是無解。

愛情這件事,本身就不需要太多邏輯。

法典的正義與公正需要絕對的理性,但現在,就讓心動的我,用浪漫主義的感性思想,去看待這場意料之外的心動吧。

她在咬着草莓奶昔的吸管,不知道在想什麽。

有可能,和我現在所想的一樣。

宇宙的盡頭,如果是無窮盡,那麽這個世界則有太多未知的奧秘。

就像我對這場盛大的心動無法解釋。

就像,我們此刻情不自禁的對視,又傻乎乎的微笑。

嘿,這又怎麽解釋的清。

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哪怕沒有目的的在這個偌大的操場兜圈子。

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我卻一點也不嫌煩。

她也拍着小腿上一只正在吸血的蚊子,笑着說“肯定是我太甜了,都把蚊子招來了。”

是啊,她太甜了。

讓我本來平淡如白開水一樣的人生,有了不一樣的滋味。

如果不遇到她,我的人生也會按部就班的進行下去。

但那樣多沒意思,像一條生來就被畫好的筆直的線,一條路走到頭。

現在,這條線願意在人生這張紙上,畫一朵浪漫的玫瑰花。

獻給最喜歡的姑娘。

老師在課上說過,你可以通過一個人的眼睛,判斷他是怎樣的人,以及,你會不會和他有過多的交集。

有的人,一眼恐避之不及。

有的人,一眼就一見鐘情。

心會通過眼睛,傳達出情緒,再好的僞裝,也會在對視裏敗下陣腳。

所有感情如是,向心而問,唯心是舉。

這是門玄學,我是唯物主義者,不太相信。

但現在,我好像又有點動搖。

因為我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了她,也看到了我自己。

她的內心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我願意在生命的長河裏一直一直走下去。

遠處傳來了迎新晚會的歡呼聲,音樂聲,這熱鬧是他們的。

而操場上,只有我和她,我們的世界,是如此安靜。

安靜到可以聽見草叢裏的蟲鳴,在它們的小世界,它們也在唱着自己的歌。

我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許佳知。

那種感覺,像是在念古羅馬的情詩。

是詩人奧維德的愛情詩作《戀歌》。

《戀歌》的文本內容,在中世紀的西歐經歷了複雜的傳承過程。

有缺失,有遺漏,總之不是它本來的樣子。

管他呢,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每個人如果遇見自己的命中注定,那都會有一本獨屬于自己的《戀歌》。

完完整整,毫無殘缺。

我的《戀歌》,是她的名字。

(二)

大四的暑假,我和佳知拿獎學金一起去旅行了一趟。

去的是附近很有名的靜安寺,聽說市裏面一位大企業家不知道為什麽,年年都會給寺裏修繕一番,或者捐一筆不小的香火錢。

好像是因為他和他的太太就是在這座寺廟結緣。

佳知對這個故事挺感興趣,故事裏的男主角叫餘承光,住持為了感謝他的善緣,想把寺廟裏的後堂命名為“承光堂。”

但那位已經年過半百的企業家拒絕了,而是選擇了自己太太的名字來命名。

這才有了“冬至堂”的由來。

我在心裏唏噓,想必是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才會如此久經不衰。

我和佳知一起跪在佛前許願,哪怕不能實現,心裏有一個寄托也是好的。

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事,可以完完全全做到如願以償?

不過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嘗念一二罷了。

我在檀香味道裏偷偷睜開眼,看到我的小姑娘把願望許得格外虔誠。

我有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她的願望裏面,一定有我的存在。

至于她到底許願了什麽,那就無關緊要了。

世界上美好的願望,總是相通的,或許和我許下的八九不離十。

出了門,她去了趟洗手間,我在臺階下面等她。

寺廟的空地中間,有一棵千年的古樹,上面挂滿了紅色的絲帶随風飄揚。

我的思緒也沒有來由的飄散,想着剛剛許下的願望。

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僧走到我面前,沖我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

我不明白他的用意,但還是禮貌的沖他回禮,對視的一霎那,我看到他眼裏是溢滿的慈悲。

他默然良久,而後淡淡開口,嗓音如古樹般滄桑。

“施主,你命中有一劫難呢。”

我不相信這些東西,可心裏還是一緊,忍不住問道“敢問方丈,是什麽劫難呢?”

遇到愛的人後,有了铠甲,也有了軟肋。

以前不在乎的東西,現在也在乎了。

老僧轉着手裏的佛珠,沖我搖搖頭,“天機不可洩露,貧僧不敢妄言,恐壞了施主的命數。”

“但貧僧有一個解法,可以幫助施主順利渡過劫難。”他補充道。

推薦我去買串佛珠?或者讓我再捐些香火錢?

我尚琢磨着他的套路,他卻已經說出了下文。

“和你一同前來的那個女孩,是施主的愛人吧,你們若是可以分開,施主劫難全無。”

我氣不打一處來,人家都是勸和不勸分,寧拆一樁廟,不拆一樁婚,這老和尚,怎麽和別人反着來。

我開口詢問“如果不分開,對她有什麽影響嗎?”

老僧看着我的眼睛,像是知道我會問這個問題,他淡定的回答“那位女施主不管怎麽過,這一輩子都會平安和順,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得離開她,才可以躲過這一場劫難。”

我笑了,“那便生死由天吧。”

她若是可以一生平安和順,那便無所謂了。

這惹起了他的疑惑,“施主,你如此坦蕩嗎?”

我點點頭,一本正經道“方丈您也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感情,我遇到了,就不想放開了。”

所以,管他以後是天打還是雷劈呢。

他嘆了一口氣,好像無可奈何到極致一般,“那希望施主你以後不要後悔。”

他轉身的那一刻,我堅定的回答“我不會後悔。”

他只是微微一頓,沒有回頭,道了聲“阿彌陀佛”便走遠了。

我“切”了一聲,這和尚真傻,他怎麽懂我的快樂?

人的一輩子,不過生開頭,死結尾。

或轟轟烈烈,或平平淡淡,不過如是。

我只怕這輩子,生如水般平靜,死如水般寂靜。

如此毫無波瀾,活得這樣寡淡又有什麽意思?

我遇到了她,從此再也不想和她分開了。

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快樂。

一輩子遇到這樣的感情,即使死去也不可惜。

我回頭,見佳知一步步向我走來,她看着老和尚離去的背影,好奇的問我“剛剛那位方丈和你在說什麽?”

我牽過她的手微笑,“他和我說啊,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和你天生一對,這輩子一定可以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她臉一紅,打了我一下“真的假的,你別逗我?”

真的假的不重要,我們相愛最重要。

我牽緊她的手,和她一起慢慢下山。

我回頭見高松挺拔,寺廟古樸,傳來禪語悠悠。

如果老和尚剛剛說得是真的......

我一笑,那又如何?

人生或長或短,對我來說意義不大。

珍惜好眼前的人,才是我此生最最眷戀的事情。

(三)

明天我就要和佳知結婚了。

現在是晚上淩晨兩點,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在思念我心愛的姑娘。

好吧,我承認,我激動的睡不着。

畢竟我娶到了我這輩子最愛的女孩。

此刻,我只覺得人生圓滿。

突然想起,23歲那年的夏天,我在靜安寺許下的願望。

“我衷心的希望,我的愛人,一生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我在等待天亮,等待屬于我們的一輩子。

不論長短。

(四)

汽車沖破欄杆,翻入運河。

呼吸在猛烈的撞擊和冰冷的水裏漸漸停止。

醒過來的時候,是十七歲那年。

我高二,剛剛參加完一場籃球比賽。

高三的一位學長扭傷了腳,拉我來做替補。

孟煜學長拍了拍我的肩,“你小子挺行啊,是學長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我謙虛的微笑,“希望下次還可以和學長一起比賽。”

有同學在叫我,“賀澤謙,老師讓你過去一趟呢。”

我和學長告別,轉身走了幾步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孟煜哥哥,我給你帶了巧克力補充能量。”

我知道這是誰的聲音。

渾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孟煜的聲音明顯帶着笑意,“大老爺們誰吃這麽甜的,還草莓味,不過是你給我的,我一定吃完。”

草莓味巧克力。

我微笑着回頭,和那個青澀的小姑娘對視。

只三秒,我就回過了頭。

我笑着笑着就淚流滿面,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的向前走。

我在心裏告訴自己。

賀澤謙,你不許回頭。

20歲那年,你會在A大遇見她。

讓別人幫她搬行李就好,不要親自去幫她。

迎新晚會也不要去鋼琴演奏。

讓她這一輩子,別再和你相遇了。

誰知道你這輩子還會發生什麽意外呢?

不如放過她吧,反正她不管和誰在一起,這輩子都會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不要再惹她眷戀你一輩子了。

賀澤謙,忍住,不許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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