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謝芷瀾沒将他們的話,放在心上,第二日醒來後,顧邵嶼已經去上早朝了,謝芷瀾收拾妥當後,則去了長公主府,她過來時,長公主還未醒。

她睡眠不大好,昨晚又失眠了,還未起。清楚長公主很重視謝芷瀾,趙嬷嬷忙道:“奴婢這就去喊醒長公主。”

謝芷瀾攔住了趙嬷嬷,她也曾失眠過,自然清楚,沒睡夠被喊醒有多痛苦,她壓低聲音道:“嬷嬷陪我去花園逛一圈吧,讓母妃多睡會兒。”

園子裏的花,是長公主親自侍弄的,漲勢喜人,一朵朵千嬌百媚,早上霧氣多,一些花瓣上,還沾着露水。

謝芷瀾修剪了一下枝葉,問道:“母妃時常失眠嗎?”

趙嬷嬷沒瞞她,“老毛病了,以前睡眠就不大好,最近幾年更嚴重了,時常成宿的睡不着。”

謝芷瀾清楚,肯定是老王爺的死,對她造成的影響太大了,她道:“一直休息不好,也不是辦法,我記得京城有好幾個擅長調香的大師,他們調的安神香也沒用嗎?”

趙嬷嬷道:“都是剛開始有點作用,用一段時間後,就不行了,前幾個月,賢王還送來一張安神方子,同樣只管用一段時間,近來又開始失眠了。”

謝芷瀾也學過調香,之前失眠時還給自己配了一些香丸,她讓青黛回府了一趟,讓她将研制好的香丸取了過來,對趙嬷嬷道:“這些香丸是我失眠時做的,剩下的這幾顆能用個六七日,先讓母妃用個試試,若是管用,我再做三個月的。”

安神香丸往往都是前三個月管用,用多了後面基本上就沒效了,長公主之所以休息不好,只怕是心病,只能多開解開解。

這時燈心走了過來,說長公主醒了,長公主愛美,平日都是打扮好,才見客,因為将謝芷瀾當成了自己人,才一睜眼,便讓人通知了她。

謝芷瀾來到她的寝殿時,長公主剛洗漱好,正坐在梳妝臺前讓宮女上妝。她穿了一身海棠紋對襟褂子,衣服質地柔軟,裙擺順滑地垂在地上。

謝芷瀾給她請了安。長公主沖她擺手,道:“快過來坐,又沒外人,不用次次行禮。”

宮女搬來了凳子,放在了長公主身側,謝芷瀾順從地坐了下來,長公主道:“有點醜,沒吓到吧?”

她臉上的粉底剛塗一半,沒塗的那半張臉,氣色不太好,因常年失眠,眼睛下的青色很明顯,饒是如此,也沒影響她的美貌。她天生麗質,膚色也很白,這抹憔悴,反而添了絲平易近人。

Advertisement

謝芷瀾搖頭,“母妃生得美,怎麽看都好看。”

長公主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你呀,比你娘親還嘴甜。”

“母妃還記得我娘親?”

長公主點頭。

長公主同樣是國色生香的大美人,年輕時和夏芸晞一樣名動京城,大家畏懼長公主,才不敢讨論她的相貌,夏芸晞卻越來越有名。

她道:“我見過你娘親好幾次,和她還挺投緣,可惜自打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稱呼後,你娘便開始麻煩纏身,提親的人幾乎将你外祖家的門檻踏破,有一次她還差點被人擄走,幸虧你大舅舅及時将她救了下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自打那件事後,你娘便鮮少出門。”

謝芷瀾也聽說過這事。

實際上,謝颉不讓她出門,也有這個緣故,她的相貌便随了她母親,甚至青出于藍勝于藍,小小年齡,便冰雕玉琢似的,十三歲那年參加宮宴時,好多少年郎,望着她的眼神就不對勁,還有二三十歲的老男人,找她搭讪。哪怕她出身高,也總有些不怕死的人觊觎,虧得謝颉護得緊。

謝芷瀾陪長公主用了早膳,又陪她說了說話,才離開長公主府,她直接去了聽雨閣,她到時,二姐已經到了。

謝芷瀾進了包廂,謝芷晴站在窗前,怔怔望着天上的白雲,她穿了一身雪白襦裙,人瘦得一陣風就能刮走。

謝芷瀾的目光有些複雜。

聽見腳步聲,她才轉過了頭,似是沒休息好,神色更憔悴了些,“你來了。”

謝芷瀾道:“抱歉,來遲了。”

謝芷晴搖搖頭,是她早來一刻鐘。

謝芷瀾坐了下來,也招呼了她一下,“坐下說吧,不知二姐尋我來,是為何事?”

青黛拎起一旁的水壺,為兩人各倒了一杯。

謝芷晴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随即看了一眼青黛等人,謝芷瀾道:“青黛,你們也退下。”

青黛颔首,丫鬟退下後,室內一下更安靜了,謝芷晴沒說話,端起茶,喝了兩口,才壓低聲音道:“我手裏捏着一本賬冊,是武安侯和一些官員人情往來的明細,上面涉及的金額高達五十萬,不知王妃可感興趣?”

謝芷瀾本以為她手中的東西與武安侯世子有關,誰料,竟是直指武安侯,他秋後問斬,距離死期,還有半年。

不等她回答,謝芷晴繼續道:“王妃想必清楚,武安侯已是魏王的人,名單上的人基本都已歸攏魏王,上面是他們行賄的證據,我知道王妃不感興趣,但我相信,韓王肯定感興趣。聽說他被刺殺時,險些死掉,好端端的武安侯為何要刺殺韓王?這事說不準是魏王的手筆,韓王吃了這麽大的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王妃若将冊子交給韓王,不愁站不穩腳。”

謝芷瀾一直覺得刺殺的事,沒那麽簡單。自從瞧見,他的傷并不嚴重後,她就有些懷疑,他也設了局,說不得是為了除掉武安侯,才布置的刺殺一事。

原本只是有一些懷疑,自打夢到他會謀逆後,那點懷疑,幾乎變成了篤定。

她摩挲了一下杯子,道:“冊子但凡被呈到禦前,就會坐實魏王拉攏朝臣的罪證,你夫君肯定會受到牽連,他如今雖然被剝奪了世子之位,好歹家底豐厚,姐姐應該清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你讓我如何相信你?萬一冊子是假的,只怕我也沒什麽好下場。”

謝芷晴将衣袖掀了起來,她雪白的手臂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痕,有鞭傷,有火傷,有的已形成疤痕,有的才剛剛長出新肉,一眼望去,醜陋又恐怖。

謝芷瀾瞳孔不由一縮,猛地站了起來,“武安侯世子做的?他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傷你!”

“他有何不敢?為了嫁他,父親已經不認我了,我不過是個庶女,大哥和二哥一直厭惡我,根本沒人會為我出頭。”

謝芷瀾:“大哥、二哥就算不喜歡你,你也是他們的妹妹,是謝府的姑娘,他們若知道,不可能不管。”

謝芷晴只扯了下唇,“在你眼中他們自然樣樣都好,你若受到這般欺負,他們興許會義無反顧幫你,換成我,他們只會覺得咎由自取,我的孩子被害得流産時,他們就覺得是我不仁在先,根本沒人幫我讨回公道。”

謝芷瀾心中被刺了一下,隐隐有些難受,她流産的事,她隐約聽說了。

謝芷晴流産前,武安侯夫人親自來府裏鬧過一次,罵她喪盡天良,害了另一個姨娘的孩子,還怪安國公府不會教女兒。

叔父得知此事後,本不信是她所為,奈何證據确鑿,叔父狠狠罵了她一通,甚至放了狠話,她再鬧出這等醜聞,日後,不必再回安國公府。

謝芷晴是個倔強的,從那日起,當真沒回過府,沒多久,她也流産了。是她手上不幹淨,先害了旁人,叔父才沒為她出頭。

當時她分明也承認了。

謝芷瀾根本不知道,她是被冤枉的,只怕她之所以肯認,也是憤怒之下故意認的。

難怪,她再也沒回過府。

謝芷瀾成親那日,見她出現時,還有些詫異,她心情很複雜,若非走到了絕路,以二姐的脾氣,估計也不會參加她的婚禮。

謝芷晴确實走到了絕路。

府裏的奴才慣愛踩高捧低,她當時已失去武安侯世子的寵愛,娘家又不待見她,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剛開始,其實也沒那麽難熬,她因失去孩子,郁郁寡歡,也見不得武安侯世子寵愛旁人,便與他起過幾次沖突,最初,他尚且能忍,頂多冷嘲熱諷幾句,他的世子之位被奪後,一切都變了。

他時常喝酒,每次喝醉後,她都成了他的出氣筒,這三個月,她一直活在地獄中。

謝芷晴又将衣服撸了下來,神情麻木,“是他負了我,為了給那個賤人出頭,還害死了我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他又動辄欺辱我,我要他血債血償。”

謝芷瀾心情有些沉重,根本沒料到,出嫁後她竟遭遇了這些,她不知如何安慰她,半晌才道:“你還年輕,若是願意離開他,我們可以幫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芷晴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心中苦澀,她的孩子已經沒了,她要怎樣才能好起來?

謝芷瀾不知該如何勸她,也沉默了下來。她一直懷疑,害她的人是皇親國戚。賢王不良于行,這些年從未參與過朝政,可能性不算大,幾位皇子,太子已被廢,從年齡看,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有一定幾率。謝芷瀾的母親被毒死時,三皇子只有十三歲,魏王的可能性最大。

這個賬本,對她來說,确實有用,她幹脆轉移了話題,“你想怎麽做交易?”

謝芷晴認真道:“我要五千兩銀票,加一封放妾書。”

謝芷瀾本以為,她會獅子大開口,只要這些,倒也不算太多,她點了頭。

謝芷晴只是庶女,生母又被關押在佛堂裏贖罪,她出嫁時,所有的陪嫁加一起也不過幾千兩銀子,謝芷瀾覺得五千兩不多,卻不知道這些銀子,對謝芷晴來說已足夠她改頭換面,獲得新生。

謝芷瀾讓掌櫃先支了五千兩,遞給了她,道:“明日我和嬸娘往你府上走一趟,會将放妾書要回來,賬本在何處?”

謝芷晴:“還在他書房內,條件沒談攏前,我不敢偷出來,怕打草驚蛇。今晚,我會想法偷出來,你若不放心,可以派青黛去,畢竟她會武,得手的幾率大一些。”

賬本是她受寵時發現的。

她夫君雖然沒了世子之位,家裏仍有不少奴仆,書房也一直有人把守着,實際上,靠她在府裏的地位,根本不可能偷到賬本。

謝芷瀾沒料到,她竟是在空手套白狼。五千兩賣一條消息,倒是這個姐姐會做的事。

她心情複雜,道:“那就由青黛做吧,等會兒你可以裝做身體不适,我讓青黛先送你回府,讓她照顧你一晚,明日我和嬸娘去讨要放妾書,屆時會挑明你受傷的事。”

唯有這樣,要人時,才不落人口舌。

謝芷晴點頭。

謝芷瀾将毒藥全給了青黛,“別與他們起沖突,遇見了直接将人放倒,我讓青祤和陳嵘在外面接應你,若遇到危險,你就點燃煙霧彈。”

青黛鄭重點頭。

回到韓王府後,謝芷瀾還有些不安,給他繡香囊時,一不小心紮了一下。

韓王回府時,天已徹底黑了。

今日早朝上,大臣再次提出了他理應盡快回封地的事,果不其然皇上又想往後推,好在韓王早有布置。

他之前假借受傷,親自回了北疆一趟,加上小九等人調查的,已掌握一條重要消息,他二叔興許在販賣私鹽,還将手伸到了旁的地方。只可惜,他二叔狡猾得很,暫時還沒找到實質性罪證。

他讓大臣将這個消息放了出來,皇上果真震怒了,怕顧老二野心越來越大,他便準了韓王回封地的事,還讓他奉旨徹查此事,說白了,不過是想讓他們鹬蚌相争。

後日顧邵嶼便能離開京城,他一直在等這一日的到來,想到此次一別,還不知何時再見她,他心中不由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進來時,謝芷瀾正在繡香囊,淺黃色的燭火下,她那張白皙的臉蛋,比玉石還要瑩白光滑。

他站在門口,不知看了多久,心中也軟成一團。

謝芷瀾并不專注,總想起賬本的事,一不小心又紮了一下手指,她已經被紮了兩次,也沒太在意,誰料下一刻,眼前的光亮就被擋了去,顧邵嶼将她的手指,放入了口中。

他将血珠,吸吮了去,“怎麽這麽不小心?”

謝芷瀾擡頭時,跌進了他深邃溫柔的眸中,她不由一愣,縮回了手,“無礙,王爺忙完了?”

“嗯。”他讓青黛收走了針線,“天都黑了,還繡什麽?”

他低頭看了一下她的手指,上面赫然有三個針孔,他在戰場上,受過不少傷,後背上傷疤無數,還險些死掉。

那些傷在他身上時,他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此刻,瞧見她手上的針眼,心中卻湧起一股奇怪的感受,“剩下的不必繡了,我也不是非要香囊不可。”

謝芷瀾有些奇怪。

顧邵嶼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

因為幾個好友,時不時會顯擺媳婦給做的香囊、衣服,他才想要一個她親手繡的東西,打算離開後,留個紀念。其實他對香囊并沒什麽特殊喜好,之前也從未佩戴過。

他低頭又含住了她的手指,眼神仍看着她,目光專注。

謝芷瀾心尖不由一顫,想縮回手指,他卻握住了她的手,又吻了一下,手指上的針眼。

謝芷瀾心尖像被人拿羽毛撓了一下,癢癢的,又有些奇怪,她又動了動,将手收了回來。

下一刻,他就攬住了她的腰肢,火熱的吻落在了她眼皮上。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peachi- 1瓶;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比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