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下午,謝芷瀾沒出去,見他無所事事,索性讓他指導了一下射擊,她聽小九說過,他的箭術可謂百發百中,她讓青黛将靶子拿進到了寝殿內,好在室內面積大,只射擊倒也不影響。

顧邵嶼沒拒絕,他仍是那副懶散的模樣,真正指導時倒也一陣見血,謝芷瀾學得認真,練了一下午,再射箭時,準頭還真好了些。

幾個月下來,她體力好了不少,從拉不動重弓,到精準射擊,已是質的飛躍,縱使如此,結束時,手臂也有些發酸。

夕陽西下時,她沒再練習,天氣很熱,雖然沒有跑動,也出了些汗,她拿帕子擦了擦臉,随後便出了寝殿。明日便是母親的忌日,謝芷瀾讓丫鬟提前備了一下香燭、紙錢等物。

謝芷瀾親自過去瞧了瞧,裏面備的還有娘親愛喝的果子酒,以前每年生辰時,娘親都會飲上一些,小時候謝芷瀾不太懂,只以為娘親是喜歡喝酒。如今想想,娘親未嘗沒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自打有了她後,娘親就被困在安國公府,她出嫁後的這十年,根本沒有真正開懷過,如果沒有她,以娘親的性子,肯定早同父親和離了。

謝芷瀾心中沉甸甸的,胸口也似被壓了一塊巨石,為自己太遲鈍,沒能瞧出娘親的不開心,也為自己太蠢笨,沒能早些發現她死于非命。

天黑下來時,她才回到寝殿。

室內已點了兩盞燈,顧邵嶼坐在燈下,正在翻閱着什麽,橙黃色的光線,打在他挺直的鼻梁上,他立體的五官顯出兩分柔和,擡眸時,他眼神也不自覺染上了溫柔,“不是喊人備個晚膳?怎麽出去這麽久?”

謝芷瀾怔了一下,才恍然回神,她沒提娘親忌日的事,只道:“餓了?”

顧邵嶼道:“還好。”

丫鬟已将晚膳送到了院中,青黛将丫鬟打發下去後,親自提了過來,用膳時,兩人都沒說什麽話,顧邵嶼敏感地察覺到她情緒不對,晚上,她去沐浴時,他将小九喊了出來,“下午發生了何事?誰惹她不高興了?”

若非了解她,顧邵嶼都要以為是自己的離去讓她不舍了。

記憶中主子一貫冷淡,何曾關注過旁人的情緒,自打回京後,小九才發現,他原來也是正常人,有喜怒哀樂,有喜愛的姑娘,也會為了她煩心,不再那麽高高在上,活得更像個人了。

小九回神後,忙道:“王妃讓丫鬟備了香燭一類,許是要祭拜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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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邵嶼微微一愣,才意識到明日是什麽日子,他本想半夜離開,這會兒卻忽地有些不放心,晚上歇息時,他也沒再吻她,只将人擁入了懷中,說了句,“早些睡吧。”

謝芷瀾已然習慣他的懷抱,沒一會兒便睡着了,顧邵嶼沒走,跟淩寒說了一聲,讓他先去找莫淵,他明晚再走。

後半夜外面落了雨,夏季時不時就有雨,雨來得快,停得也快,天亮時,雨已經停了下來。

謝芷瀾本以為第二日醒來時他會離開,誰料一睜眼他竟還在,她恰對上他深邃的眸,他正靜靜望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謝芷瀾愣了一愣,“怎麽沒走?”

顧邵嶼将幹淨衣物,遞給了她,“下雨了,今晚再走。”

謝芷瀾沒多想,他在身側時,她睡眠質量會高一些,甚至沒聽到雨聲,她往外看了眼,按時辰,天色該亮了,這會兒外面卻陰沉沉的,顯然還是陰天。

一起用完早膳,謝芷瀾派人給長公主說了一聲,便要出府,顧邵嶼道:“我陪你一起。”

天陰沉沉的,遠處黑雲密布,一會兒估計還有雨,她勸道:“我自己去就行,王爺留在院中吧,萬一被外人瞧見就不好了。”

顧邵嶼道:“我讓淩寒守着路口,真有人過去,也會被攔下來,沒有大礙。”

他難得堅持,說完,吩咐了青黛一句,讓人将馬車直接行使到了院中,清楚勸不動,謝芷瀾沒再勸。兩人一道上了馬車,一路上謝芷瀾都很沉默,顧邵嶼也難得安靜。

夏氏的墓地就在安國公府後山山腳下,車夫行使了一半,便停了下來,前面是小路,道路泥濘,馬車不便前進,顧邵嶼率先下了馬車。

昨晚雨下得大,路上坑坑窪窪的,不僅泥濘,還有不少小水灘,顧邵嶼看了眼她幹淨的繡花鞋,直接彎下腰,“上來,我背你。”

連父親都不曾背過她,他是唯一一個肯彎腰背她的人。

謝芷瀾心中複雜極了,一時說不上什麽滋味,那種心慌的感覺又襲上了心頭,她狼狽地移開了眼,硬邦邦道:“不必,我自己走就行。”

說完,從另一側下了馬車,沒讓他背,直接拎着衣裙朝前走去,顧邵嶼只好跟了上去。

小道沒鋪石板,泥土被淋濕後,格外泥濘,謝芷瀾走得很小心,縱使如此,也髒了鞋子,一截兒路走得很艱難。

眼瞅着快到山腳下時,謝芷瀾腳底猛地一打滑,朝前摔去,顧邵嶼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她心髒怦怦亂跳,驚魂未定地攥緊了他的手臂。

顧邵嶼再次在她跟前半蹲了下來,“上來。”

“不用,我小心些就行。”

不等她多言,他便轉過了頭,從下往上看着她,“不想被背,我便直接抱了。”

謝芷瀾清楚他做得出來,與他對視了幾息,別扭地說了一句,“你背着我更危險吧。”

他仍望着她,臉上的神情要笑不笑的,“真當我這麽多年的武功,是白學的?”

謝芷瀾只好依言趴在了他背上,她仍有些不自在,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他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羞赧,啧了一聲,“摟緊,又不是沒抱過?羞什麽?”

她确實抱過他,晚上睡着時,她會無意識往他懷裏鑽,因為抱慣了被子,有時候會主動摟他,謝芷瀾臉有些熱,“閉嘴。”

顧邵嶼揚了揚唇,“真羞了?”

謝芷瀾輕哼了一聲,她有何可羞的?幹脆破罐子破摔地摟住了他。

她繡花鞋上沾了不少泥,怕弄髒他的衣衫,她很小心地擡着腳。

烏雲逐漸移到了頭頂,天沉得似乎能滴出水來,他背着她一步步朝前走着,明明道路很滑,他走得卻很穩,謝芷瀾時不時給他指一下路。

他一路将她背到墓地前,風又大了些。

青黛特意拿了一塊幹淨的地毯,鋪在了墳地前,将祭品一一擺了上去,紙錢被刮得亂飛,謝芷瀾忙按住了,她跪了下來,抱着紙錢道:“娘親,女兒來看您了,我很好,您不必擔心我。”

顧邵嶼也跟着她跪了下來,低聲道:“岳母,我是之岩,是瀾瀾的夫君,您放心,日後我會照顧她。”

他語氣十分鄭重,還掏出三根香,親自點燃了一下,上了上香。

籃子裏的紙錢和香燭分明多一份,直到這一刻,謝芷瀾才意識到,他之所以沒走,是為了陪她祭拜母親。

她怔了怔,也點了三根香,她報喜不報憂将近來的事,與母親絮絮叨叨說了說,說祖母身體不錯,外祖父如今回了金陵,舅舅等人也一切都好,讓她勿要挂念,最後她才低聲說了一句,“母親放心,害您的人,我一定會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她跪了許久,站起來時,腿又僵又麻,又險些摔倒,顧邵嶼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腰,她這才瞧見他,他竟陪她一直跪到現在。

他又半蹲了下來,低聲道:“上來,我背你。”

謝芷瀾盯着他的後背看了一眼,乖乖趴了上去,這次不等他提醒,她便摟住了他的脖頸,剛剛她一直忍着沒哭,這一刻,鼻子卻酸得厲害,一顆眼淚也順着臉頰砸了下來,沒入了他衣領中。

顧邵嶼身體一僵,摟住她腿的手,用了點力氣,他什麽都沒問,背着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前走去。

遠離墓地後,謝芷瀾低聲開了口,“如果不是因為我,母親肯定早就離開了安國公府,不會一直困在後宅,聽舅舅說,她十二歲時,就開始幫着外祖母打理産業了,她做生意很厲害,是我困住了她。”

和離并非一件易事,尤其對高門貴族來說,從古至今沒哪個和離的婦人能将孩子帶走的,如果不是因為她,娘親肯定有更自由的活法。

謝芷瀾也不知為何,會同他傾訴,她從未和旁人說過這些話,這幾年,她一直很自責,每每想起這些,心口都堵得厲害。

顧邵嶼低聲道:“不是你困住了她,比起生意,比起廣闊的天地,她只是更看重你,你無須自責。”

謝芷瀾鼻子發酸,只覺得他說得輕松,卻又突然聽他道:“之前我同你一樣自責,因為我,母妃才被困在京城,她和父王很相愛,為了我,兩人才被迫分離,小時候我比較皮,沒少惹事,七八歲時才懂事些,見她對着父王的信掉眼淚,也曾試圖勸她離開,不論我說幾次,她都舍不得抛下我,自責沒任何用處,只會讓她心疼,岳母在天有靈,也絕不想看到你難過。”

這還是謝芷瀾頭一次聽見他說這麽長的話,笨拙又生澀。

她這才想起,他三歲就被迫來了京城,他也同樣失去了至親,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心酸,和平日的散漫不同,這才是真實的他。

有血有肉。

有一個千瘡百孔的靈魂。

謝芷瀾胸口被什麽漲得酸酸的,下意識摟緊了他的脖頸,低聲道:“你也別難過,你還有母妃,還有、我。”

顧邵嶼腳步一頓。

明晚盡量給寶寶雙更,補回來一章,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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