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顧邵嶼捏着和離書,被氣笑了。吩咐莫淵的事,不是非得他親自跑一趟,讓淩寒代辦是一樣的。
他晝夜不停地趕路,只為擠出點時間,多看她一眼,他以為她對他總算也有了點兒在意,鬧半天,都是自作多情。
謝芷瀾此時,已經到了含輝殿,長公主近來睡眠不錯,氣色也好了不少,她正在給花兒修剪枝葉。
這是盆白蘭花,枝葉十分茂盛,是賢王讓人給她送來的,兩人都愛花,賢王伺候得精心,他養的花漲勢喜人,瞧着生命力十分旺盛。
長公主很是喜歡。
謝芷瀾也忍不住誇了一句,“皇叔将花養得真好。”
長公主笑道:“這些盆栽養得也很好。”
長公主讓丫鬟全搬了過來,足足二十多盆,各種花卉都有,每一盆都生機盎然。
賢王是先帝的幺子,比長公主小了十幾歲,他們的父皇走得早,賢王的生母同樣早逝,長公主憐惜他無父無母,對這個幼弟挺照拂,賢王也是個有心的,知道長公主喜歡花花草草的,時不時就會給她送一些。
會給她送東西的自然不止賢王。
她是先後所出,一出生兄長就是太子,打小她就比旁的公主尊貴幾分,哪怕太子哥哥和皇嫂意外去世後,她也依舊尊貴無比,登基為帝的是她另一個嫡親兄長。
朝中不少人愛巴結她,逢年過節時,總有些人會想着法地往長公主府送東西,皆是些罕見珍寶,長公主從未收過,唯有賢王送來的花花草草,沒被拒之門外。
謝芷瀾陪她修剪了一下枝葉,長公主望着這一盆盆花,不由感慨了一句,“他也是個苦命的。”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賢王,當今聖上是個沒容人之量的,坊間一直有傳言若非賢王幼時不良于行,只怕活不到現在。
長公主卻清楚這并非傳言,連賢王的不良于行,也是他害的,若非他只能坐輪椅,只怕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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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這些年一直對賢王照拂有嘉,也有這個緣故,兄長作孽太多,她只能盡量彌補。她身邊也沒個說話的人,也就跟謝芷瀾能說上幾句。她嘆息了一聲,道:“他比之岩還要大幾歲,身邊至今沒個伴。”
謝芷瀾道:“賢王溫文爾雅又才華橫溢,京城不少小姑娘對他有意,等他遇見心儀之人,肯定就快了,您不必太擔心他。”
長公主沒再說這些,含笑轉移了話題,“你新送來的熏香,是不是又添了其他藥材?我昨日比之前睡得還好,一覺到天亮,中間一次都沒醒。”
長公主睡眠質量一直不行,這幾年更是嚴重,她時常半夜驚醒,會夢到慘死的兄長,香消玉殒的嫂嫂,驟然喪命的父皇,還會夢到死于非命的夫君。
一條條鮮活的命,竟是比枝頭上的花蕊還要脆弱,說沒就沒了,夢中總是大片的血,她走在血泊中,無論如何也走不到頭,手上是血,眼中是血,心口也在滴血,每每醒來,枕頭都是濕的。
她驕傲了一輩子,在外人面前從不肯認輸,一直是那個氣勢淩人的長公主,沒人知曉,午夜夢回,她總是被困在夢魇中,走不出,掙不脫。
謝芷瀾笑道:“是加了些藥材,母妃能睡好就成。”
長公主之所以睡得好,不僅僅是因為安神香丸的作用,更因為謝芷瀾的陪伴,以往她總是被壓得喘不過氣,每日都活在過去,近來謝芷瀾一直陪着她,她心頭輕松不少,有什麽煩心事,會不自覺與她傾訴,謝芷瀾總能恰到好處地寬慰她。
謝芷瀾又陪了她一會兒,便尋了借口提出了告辭,“表妹最近在學女紅,托我畫幾個嶄新的花樣,忙完這事,我再來多陪陪母妃。”
長公主笑道:“你快去忙。”
回來的路上,謝芷瀾才又想了想周氏暴斃的事,她手下這麽多人,唯有青祤最細心,謝芷瀾打算讓他親自去查,心中有了計較後,她蹙起的眉,才舒展開來。
謝芷瀾走進寝殿後,才察覺出一絲不對,他斜靠在八仙桌前,臉上沒什麽情緒。
謝芷瀾的目光落在了那本書上,瞥見和離書時,心中一跳,莫名湧上一股子心慌來,她按捺下慌張,朝他走了過來,想問一句為何亂翻她東西,卻又想起這是他的寝殿。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之前确實想過和離,按夢中的發展,他最後應該會稱帝,沒哪個皇帝會一生一世一雙人,謝芷瀾十分厭惡這個世道對女子的約束,憑什麽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要從一而終?
不對等的感情,她不稀罕要。
她一時又想到了方婕妤,等他登基後,像方婕妤這樣,對他有意的女子只多不少,他們早晚會走到和離這一步。
謝芷瀾斂下了眸,無端顯出一絲乖順來,她生得漂亮,垂着眼眸時,身上的棱角都好似被打磨沒了。
謝芷瀾将和離書又夾了起來,不太自然地解釋了一句,“這是新婚時寫的,誰讓你當時那麽惡劣。”
仿佛在說他不惡劣,她就不會寫。
顧邵嶼滿腹不悅像被風吹跑的煙霧,一下散了個幹淨,她的一言一行恍若開關,輕而易舉就能掌控他的喜怒哀樂。
其實他早有預料,剛成親時,她對這樁親事算不得滿意,包括對他,也沒有旁的情誼,這些他都瞧在眼中,她想和離再正常不過。
他伸手将和離書抽了出來,塞入了懷中,面無表情道:“先沒收。”
面對她時,他臉上時常帶着笑,謝芷瀾還是首次瞧見他這個模樣,不知為何,無端覺得心虛,她揉了揉鼻尖,終究還是順了他的意,不太高明地轉移了話題,“王爺打算何時走?”
顧邵嶼臉色又臭了些,那些不快的情緒又咕嚕嚕冒了出來,他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下巴,“這麽盼着我離開?”
謝芷瀾搖搖頭,說了一句,“不是,我是怕北疆有不少事等着你處理。”
他确實還有不少事,二叔只是答應了會考慮,是否願意同他合作還有待商榷,他不能離開太久,陪她兩日已是極限,所以顧邵嶼今晚就得離開。
他捏了捏她的臉,伸手摟住了她的腰肢,那股無賴勁兒又冒了上來,“走之前再親一下。”
剛剛他頭一次被她親,一時失神,竟然就這麽放過了她,越想越懊惱,顧邵嶼低頭咬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很兇,還帶了點懲罰的意味,先是啃咬她的唇瓣,察覺到她的躲避,動作才溫柔了些。
他含着她的唇,親了片刻,又撬開了她的牙關,試探般碰了碰她靈活的舌,纏着她共舞,謝芷瀾被他吻得頭皮發麻,腿都有些軟,一吻結束時,臉頰也似染了層胭脂,紅得滴血。
謝芷瀾将臉頰埋在了他胸膛上,微微平複着呼吸,他伸手順了一下她的頭發,警告道:“以後少寫那些有的沒的。”
想和離除非他快死了。
謝芷瀾也不知怎地,竟是說了一句,“除非你一輩子不納妾。”
脫口而出後,她自個都怔了一下,心頭亂糟糟的,說不上什麽感受,怕他多想,她又補了一句,“我随口一說,想不想納妾是你的事,我不會幹涉。”
以她的性子,确實不會幹涉,顧邵嶼卻清楚,她既然說了,心中肯定是介意的,他要是敢納,她肯定二話不說會再寫一遍。
他本就不看重女色,眼中也唯有她而已,納不納妾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多大的事,對上她略顯懊惱的眼神後,他唇邊溢出個笑,“管這麽緊?”
謝芷瀾沒吭聲。
“想管緊點也不是不成。”他眼中含笑,指了指自己的唇,“再親一下,我考慮考慮。”
他從骨子裏透着一股壞。
謝芷瀾踩了一下他的腳,越過他,抽走了桌上的書,又重新放到了書架上,懶得搭理他。
顧邵嶼也沒再逗她,懶洋洋說了一句,“養你一個就夠費勁兒了,我哪兒還有精力應付第二個?”
明明在做保證,仍沒個正型。
謝芷瀾一愣,一顆心無端悸動了一下,似乎有什麽在脫離掌控。
顧邵嶼想起了正事,道:“聽說周浩的女兒死了,我總覺得,她和你的遭遇,有異曲同工之處,這件事我會讓人調查,你不必……”
不等他說完,她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用,我自己查就行,王爺有不少事要忙,不用操心我的事。”
如今的她一身傲骨,凡事都靠自己,從不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她身上這股韌勁,既讓他驕傲,又讓他隐隐有些心疼。
明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