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太後正擺弄着茶器,手裏這只茶盞素雅簡樸,瑪瑙的杯壁,木雕花的底座,沒有過多的修飾和點綴,簡約又輕巧。
從前太後是不愛這一類的,總覺着似乎不夠富貴大氣,這會兒突然從箱籠底翻出來了,老太太定睛一瞧,簡潔大氣,竟然怎麽看怎麽喜歡。
太後手裏把玩着這只瑪瑙茶盞,對一旁伺候的圖嬷嬷說:“你瞧瞧,皇貴妃辦的這叫什麽事兒?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盡往雞毛蒜皮的地兒使力。就說這回皇後娘家,多好的契機啊,要是辦得幹淨些,一口氣把皇後整治完了也不是不可能,她倒好,沒對皇後造成什麽影響,先把自個兒關了禁閉。”
原先太後對讷甘也算寄予了厚望,畢竟比起看上去懵頭懵腦、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呆皇後來說,心思活絡會說話的皇貴妃要更讨老太太喜愛些。
太後幽幽嘆了口氣,“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一股小家子氣,眼皮子淺,成不了大氣。”
圖嬷嬷還沒搭上話,就聽說薩伊堪回來了。
太後為了促成皇帝和娘家閨女,可謂是煞費苦心。剛聽說皇帝行圍回來了,就打發薩伊堪替她去瞧瞧,料想皇帝礙着她的面兒,也不好随意把姑娘支回來。
老太太想得是萬無一失,只是沒想到姑娘往下蹲了個安回禀道:“回皇太後的話,萬歲爺沒在禦幄裏。”
雖說皇帝的行蹤等閑不能向人透露,不過這也分什麽人,薩伊堪是代皇太後去請安的,誰還敢瞞着不成。
太後訝道:“皇帝回幔城有程子了罷?上哪兒去了?”
薩伊堪應是,皇帝回是回來了,“說是和皇後主子一道上河邊遛彎兒去了。”
太後眯起了眼,嘴角牽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哦?那你也跟着去吧。”
薩伊堪睜大了眼,“奴才也去?”帝後攜手伴游,憑空再添一個她,得多不合時宜呀。
娘家來的姑娘,看見她就像看見自個兒當年進宮時,也是這般莽莽撞撞的模樣,摸爬滾打着才能成長。太後對薩伊堪傾注了極大的耐心和溫情,慈祥地摸了摸薩伊堪的頭發,“今兒要設大宴款待劄薩克們,你去傳個話兒,讓皇帝皇後早些回來。”
薩伊堪明白她此行的目的,郭家想把她送進宮,給皇帝表哥充後宮,有太後在背後撐腰,封個妃位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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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起願不願意,她還真沒想那麽多,大族都是這麽靠聯姻穩固地位和關系的,她的阿瑪和額涅,哥子跟嫂子,姊姊跟姐夫,都是這麽過來的,興許她和皇帝表哥也會是這樣。
因此,既然太後在努力給她創造機會,她順從抓住就是了。
薩伊堪沖太後蹲了安,“奴才遵旨。”卻行出去了。
太後重新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簡簡單單的茶盞上,皇後不可能不明白太後讓薩伊堪跟去的用意,若是皇後想讨太後歡心,順水推舟做個人情,這是最好的機會了。
遠方小河邊的草地上,帝後間的推搡漸入佳境,鬥嘴鬥得難分難舍,差點沒急眼兒。
給皇帝氣得呀,臉紅脖子粗,要不是禦極多年練就的氣度,估摸着早就上手臭揍祁果新了。
祁果新也沒好多少,壓火氣壓得哼哧哼哧喘大氣兒,喘完再接着煽風點火,把戰局再往火坑裏推一推。
相互攻擊到了一定地步,眉眼鼻子嘴都挑眼兒過了,找不到地方找茬了,皇帝絞盡腦汁尋祁果新的短處,“聽蘇德順說,你沒幾日就把鹌鹑給養死了?養個玩意兒都養不活,你說你還有什麽可嘚瑟的。”
這回皇帝戳肺管子戳到了正中,祁果新的臉立馬聾拉了下來,“奴才照喂水喂食,悉心照料了好幾日,鹌鹑是越來越不大好,奴才哭了幾宿,求阿瑪招了胡同裏養蛐蛐兒的師傅來,奴才阿瑪說奴才不頂用沒本事,連蛐蛐兒都養不活,丢了旗人姑奶奶的臉。後來還是大哥子瞧奴才哭得太狠了,偷偷上外頭請師傅來。師傅遠遠只瞧了一眼,就說鹌鹑不成事了。奴才那會兒哭出了一條河來,用小帕包着葬在後院兒那顆歪脖子樹下了……”說着說着,聲音漸弱,終于停了下來,兩條葉眉高高擰起,眼珠狐疑地盯着皇帝打轉兒。
不對呀,當年禮親王上承順公府玩的時候送了她一只蛐蛐兒,禮親王讓她給起個名兒,她說叫鹌鹑,給禮親王笑得捧肚子前仰後合。
蛐蛐叫鹌鹑的事兒,皇帝是怎麽知道的?
“鹌鹑的事兒,是五爺告訴您的?”祁果新啧啧兩下,“什麽雞零狗碎的事兒都問,您可真夠……”雖然是貧嘴,到底不是什麽話都能直說的,祁果新把難聽的話收了回去,“五爺性子可真好。”
皇帝嫌棄地退了幾步,跟她拉開了距離,充滿惋惜地望着她,“但凡長了腦子,就該用一用。”
祁果新驚訝得捂住了嘴,做了個最不可能的猜測,“難道……小時候那回,奴才遇上的不是五爺,是您?”
笨腦瓜子使起來就是慢,皇帝的唇邊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那您幹嘛跟奴才裝五爺呀?”不可思議的情緒很快就消散了,祁果新恍然大悟,“您是不是羨慕五爺長得比較俊?”
皇帝的臉迅速垮了下來,像二月的河冰一樣凍人。
氣氛冷得很快,帝後各自一扭頭,該瞧天的瞧天,該瞅地的瞅地,就是不給對方眼神,誰先看誰氣勢上就輸了。
維持着落枕的姿勢走到一棵沙果樹下,祁果新哎喲一聲,指了遠處,“說五爺五爺就到,萬歲爺,您看,那不是五爺麽。”
皇帝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五爺五爺,他和皇後的生活裏無處不在的充斥着五爺!
“哪兒呢?沒瞧見。”皇帝別開了眼,答得心不在焉,很是冷淡。
他是皇帝,可以眼光高于一切,想看不見誰就看不見誰。
但禮親王不行,他瞧見皇帝了,遠遠就沖這頭哈腰擦袖過來了,“奴才恭請萬歲爺萬福金安,恭請皇後主子萬福金安。”
皇帝用盡了所有的耐心聽完禮親王請安,剛想開口把禮親王戳去向蒙回王公盡地主之誼,遠遠又來了一個人。
仔細一瞧,來人還是位熟悉的姑娘。
薩伊堪找了過來,分別向三位主子蹲身問安,并老老實實地轉達了太後的敦促。
這下子,不快的不止皇帝一個人了,好好的帝後二人游,憑空多了這麽多閑雜人等算怎麽回事呢。
帝後對視一眼,互換了個使壞的眼神。
祁果新偷偷拽了拽皇帝的手,小聲嘀咕道:“萬歲爺,奴才有個大膽的想法。”
皇帝側眼一瞥,皇後擠眉弄眼的,呆眼裏的狡黠滿得就快溢出來了。
已經有過一起辦壞事的經驗了,再來一回也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的事兒,皇帝淡淡哦了一聲,“你去辦吧,朕給你兜底。”
得了皇帝應允,祁果新心滿意足地走了兩步,突然捂着耳朵浮誇地驚呼一聲,“啊呀,耳環掉了。”
搭配皇後朝褂佩戴的是金托鑲三顆東珠耳環,是皇後專屬的飾物,非同小可。
禮親王趕忙獻殷勤,“皇後主子莫急,奴才派人替您去找。”
“興許是落在馬車上了,不打緊,我自個兒回去找找就成。”祁果新擺擺手,拼着拙劣的演技問皇帝:“萬歲爺,來時的馬車停哪兒的來着?”
皇帝看不過眼她蹩腳的表現,恨不得能捂眼裝瞎子。
一擡眼,禮親王和薩伊堪帶來的宮女太監們都急壞了,已經紛紛埋下去在草地上摸索開了。
祁果新也覺得快演不下去了,能不能被看穿都不再考慮了,快些進入正題才是正經。她對禮親王笑了笑,“這處景美,五爺,您帶郭克察家姑娘轉一轉罷,我們去去就回。”
天時地利人和都給創造出來了,成與不成,就看二人的造化了。
皇後的明示暗示如此明顯,再是傻子也該看懂了,禮親王愣了一瞬,再瞧瞧一旁的姑娘,臉皮都燒紅透了。
祁果新胳膊肘一戳皇帝,眼神拼命示意:快走吧快走吧,別在這兒礙事了。
走出十來步,祁果新扯着皇帝躲在了一棵枝繁葉茂的沙果樹後。
皇帝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麽丢份兒的事,頭疼得厲害。
祁果新才不管他願不願意呢,縮在皇帝身後連聲問:“走了沒,走了沒?”
她吵鬧得太厲害,皇帝只好纡尊替她當窺筒,伸長了龍脖子,“還沒走,倆人正說着話。”
光是使喚皇帝已經不能夠讓祁果新足意了,她撇了撇嘴,“您讓奴才也瞧瞧呀!您托奴才起來。”
皇帝目瞪口呆,“你個兒矮也能怪朕?”說了不廢後,她的膽子就像熊膽一樣肥,什麽都敢歸咎于他了。
最後一點尊嚴,誓要保住,皇帝側開一點身子,“看得見就看,看不見拉倒。”
靠着扒拉皇帝的端罩拼命踮腳,祁果新得以瞧見了最後分別的一幕。
薩伊堪擰巴着身子一跺腳,搖着團扇領着宮女走遠了。
禮親王跟一根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原地,望着那蹁跹背影走出了老遠。
這是要成事啦!
祁果新激動得上蹿下跳,忘了身旁的狗龍是如何人嫌狗不待見,一把抱住胳膊就猛搖晃,“您看見了嗎,成啦!”
兩團柔雲在胳膊上緊貼着蹭來蹭去,皇帝被她史無前例的熱情震懾住了,僵在原地,“看見了,別瞎晃了,朕腦袋疼。”
祁果新撒開手,悻悻換了個正經面孔,“啓禀萬歲爺,這事兒八成能成。”
皇帝似乎是嫌她丢人了,一直到上了馬車往回走,一句話都沒跟她說。
車廂就那麽大一丁點兒,吹胡子瞪眼多尴尬呀,祁果新伸出食指戳戳皇帝的龍爪,“萬歲爺,您覺得抓魚有意思嗎?”
“成天拿這些上不得臺面的玩意兒在朕跟前瞎顯擺。”皇帝一面不屑地恥笑她,一面握緊了她那只四處作亂的爪。
感恩西米投喂我~我給你表演個鑽火圈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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