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一
番外一
【番外——贈蛐情誼】
祁果新輕車熟路地避過了看守二門的婆子,溜進了外院的園子裏。
主要是避難來了。她早晨把教規矩的師傅氣撅過去了,那是福晉花了大心思請的,宮裏滿役出來的管帶姑姑。
現在福晉正懷裏揣着根小藤條,滿院兒的找祁果新,揚言要抽她,給她個教訓。
要說祁果新這輩子最怕的人,就是福晉了。
只要福晉往那兒一站,涼着嗓子冷冰冰叫一聲她的名兒,祁果新就怕極了,一定是她幹的什麽壞事兒被戳到福晉跟前去了。
說真的,管教師傅這一茬,其實祁果新壓根兒沒明白怎麽回事兒。師傅有話問她,她是怎麽想的,就怎麽照實答了,至于師傅怎麽就氣撅過去了……
祁果新無奈地攤了攤小胖手,誰知道哪!橫豎錯處甭管,福晉來了一定得逃。
走了兩步,青天白日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撅得快朝天了的小屁股蹲兒。
那處用石頭砌了個魚池,屁股蹲兒的主人正趴在魚池邊上,奮力地用胳膊劃拉水,把水面拍得“啪啪”作響。
六阿哥覺得今兒是倒黴透了。
他頭一回跟着五哥偷着來承順公府玩兒,自個兒在園子裏散散,瞧見魚池裏有紅的白的胖魚擺着尾巴游來游去,剛湊過腦袋想瞧清爽些,“咚”一聲,大拇哥上的玉韘掉水裏了。
池子雖淺,總歸比他的小胳膊要深些,六阿哥趴池邊薅來薅去,也沒找着掉進去的玉韘。
腦袋後頭好像有一縷視線,六阿哥失魂落魄地一回頭,一個圓滾滾的小丫頭正在後邊兒看着他。
丫頭二把頭上沾了幾片枯葉子,也不知道剛從哪個灌木叢裏鑽出來,目光裏充滿了與年紀不符的憐憫和同情。
Advertisement
只是一想到那些憐憫的沖着他來的,六阿哥就渾身不舒坦。
小胖閨女眯着眼睛打量打量眼前人,四開衩的醬紫袍,是位宗親爺,又想起大哥子昨兒說五阿哥要來家裏作客,便試着開口問道:“您是……五爺?”
六阿哥手腳并用地從池邊爬起來,袍子也濕了,袖子也濕了,察覺到自個兒的模樣确實倒竈得不成,太丢份兒了。
心思一歪,六阿哥微微颔首,“是。”
煊赫公府出身的嫡小姐,皇親國戚見得多了,不慌不忙地給阿哥請安,說着“奴才給五爺請安了”,只是兩條小胖腿兒還不夠長,蹲安蹲得別扭極了。
顫巍巍的算是蹲完了,祁果新指一指魚池裏,“五爺,您才剛趴那兒,是在捉魚哪?”
六阿哥臉皮都燒紅了,撂下句“你少诨說”,就轉過頭去再不搭理她了。
祁果新覺得自個兒似乎是不受待見了,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不過白瞎操心那麽多幹嘛。她又蹲了個安,說成罷,“奴才告退了,您接着撈魚吧,不過那池子裏的魚不好吃,您随手撈兩條,意思意思就得了。”
說罷,支棱着兩條小胖腿就要走了。
六阿哥從身後叫住了祁果新,問道:“你是額爾赫的閨女?”
祁果新應是。
“我東西掉池子裏了。”
“是什麽物件兒?”
“是個白玉玉韘,你見過嗎?就是戴指頭上的,一個圈兒……”
祁果新想起來了,“見過,奴才阿瑪就戴着。”伸出肉手比劃一圈,“不過,這個有什麽用?”
六阿哥自豪一仰頭,“我跟着師傅學騎射,怕弓索劃拉傷了手。”
騎射可是真厲害,祁果新仰慕地望着他,“奴才的哥子都還沒開始學哪,您可真厲害!”
六阿哥沒搭話,但眼裏的自滿得意掩都掩不住。
祁果新接着問:“既然您那麽厲害,怎麽能把東西掉池裏了?”
六阿哥的小臉登時僵住了。
仔細觀察了對面的人,面上沒有嘲諷之意,她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好奇。
這就讓六阿哥更尴尬了。
祁果新沒理會他古怪的神情,說:“奴才找人來撈。”
邁了步子,卻動不了,祁果新低下頭一瞧,袖子被拉住了,順着望過去,六阿哥別別扭扭垂了腦袋,說:“別……”
“五爺,您是擔心丢人嗎?”
六阿哥眼神閃躲,支支吾吾的。
祁果新覺得這位五爺可真別扭啊,走也不讓走,人也不讓叫,僵持了一會兒,祁果新無奈極了,“那您說怎麽辦?”
六阿哥黑眼珠子滴溜轉了轉,把祁果新腕上的玉镯子退了下來,“噗通”一聲,镯子從剛才地方玉韘掉下的地方扔下去了。
終于能召人來幫忙了,祁果新找了個承順公府的戈什哈,按照六阿哥教的,說镯子掉池子裏了。
戈什哈跪在池邊,卷起袖子撈一撈,輕易就找到了镯子,也順手撈出了玉韘。
祁果新覺得有意思極了,看得都入迷了,腰上突然被六阿哥一戳,她委屈地撇撇嘴,按照方才學的話兒有樣學樣說了:“這是我大哥子的,原來是掉這兒了。給我吧,遲些時候我再轉交給大哥子。”
戈什哈不疑有他,把打撈上來的東西擦幹淨了,給了祁果新,道了告退。
直說不就完了麽,那麽多事兒!祁果新悄悄沖六阿哥翻了個白眼兒。
這麽一瞧,正瞧見六阿哥身邊扁扁一個小陶罐兒,祁果新哎呀捂嘴叫了一聲,“五阿哥,您手裏提溜的是……蛐蛐兒嗎?能給奴才瞧一瞧嗎?”
六阿哥挑了挑眉,“你喜歡?”
祁果新咧開嘴連連點頭,“早就想要了,阿瑪說玩這個沒有姑娘樣兒,不給買。”
六阿哥斜着嘴角笑了,“我把這個送給你,今兒的事你保密,怎麽樣?”
“好啊好啊!”祁果新兩眼放光,歡歡喜喜把籠子提溜過來,沒忘了謝恩,“奴才謝五爺賞。”
簡直愛不釋手,祁果新胖乎乎的手指頭捏着小陶罐,轉身就走。
六阿哥愣了,哎了一聲叫住她,“你就這麽走了?”
祁果新遲登登啊了一聲,“奴才謝過賞了呀……”
他垮下了臉,“謝完賞就能走?誰這麽教你的?”
不走,還幹嘛呀?祁果新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咧嘴樂開了,“對了,奴才才剛給它起了個名字。”
六阿哥來了興致,“叫什麽?”
“叫鹌鹑。”
驚天動地的一陣大笑,六阿哥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它叫鹌鹑,那你叫什麽?”
“果新。”祁果新這回真準備走了,聽見這話,她轉過頭來,認真地答:“奴才叫果新。”
該回阿哥所了,五阿哥和六阿哥倆半大小子,篤篤騎在馬上,人就蘿蔔丁那麽大一點兒,比馬頭高不了多少。
人雖小,好賴是旗人爺們兒,六歲學騎馬,小胖手抓着缰繩,別的不說,架勢是挺有模有樣的。
“五哥,額爾赫的閨女,叫果新的,你見過嗎?”
五阿哥低頭想了想,搖搖頭說:“沒見過,怎麽了?”
“是個呆子。”六阿哥晃着圓乎乎的小腦袋,十分肯定地說道。
此時的承順公府裏,祁果新正拿米粒兒逗着鹌鹑呢。二哥子恩綽進來了,往陶罐裏一瞧,這只蛐蛐兒個頭大,腿兒粗壯,叫得也敞亮。
恩綽“嘿”一拍大腿,兩眼都往外迸亮光了,“觸須兒真直!是個寶貝。是誰給你的?”
瞞是瞞不住的,祁果新老老實實答了:“五阿哥賞的。”
恩綽覺着奇怪,今兒五爺不是一直跟他在一塊兒嘛,什麽時候另見到祁果新了。他匪夷所思地歪了腦袋,問:“你見着五爺了?”
祁果新“嗯”了一聲,然後又想起了什麽,很是嫌棄地搖了搖頭。
到底是拿人手短,把“死要面子活受罪”幾個字硬生生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