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老苦（六）
老苦（六）
“原來如此。”溫雲岫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怪不得那日趙姑娘在茶寮中會那般生氣，原來是為着孟姑娘被人诋毀了的緣故。“
女子拿手帕掩着唇，眼中有着暧昧的意味：“這京中居然還有人敢诋毀孟姑娘？她那樣的人物……”
溫雲岫看着女子這模樣，突然覺着有些厭煩。
她的确是想通過女子探聽些事情，可眼前這女子的态度卻惹得她有點厭煩。女子一邊想着要在她面前內涵孟顏，可表面上卻又要裝的風輕雲淡，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麽個主意。
“得了。”溫雲岫強忍着不耐煩，擡眼看着她，笑容中帶了些威脅的意味，“你看你都把我的好奇心給吊起來了，不如索性就直接與我講了，不要再賣關子成嗎？“
女子一愣，随即聽出了溫雲岫話中的意思——她煩了。
溫雲岫沒準備打她臉，只是她委實不太愛進行這種陰陽怪氣的對話，她瞟了一眼，倚在院中的葡萄架邊笑道：“等會兒我還有旁的事情要做，沒太多功夫與你閑聊，你痛快些将孟姑娘的事情講完，我們錢貨兩清。”
她這次的語氣放得緩和了些，垂下了眼睫看着自己的裙擺，掩飾去了眼中的不耐。
女子雖然嘴碎了一些，但也不算遲鈍，她意識到溫雲岫并不喜歡這種街頭巷尾式的“口耳相傳”，讪讪地笑了笑：“其實倒也沒什麽，不過是幾句閑話而已。”
溫雲岫點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女子這才覺出她的意思，雖有些奇怪溫雲岫為何一邊有些不耐煩一邊又執意要讓自己說出來，可畢竟她還指望能将房子賣給溫雲岫，便忍了溫雲岫這怪脾氣。
她不自在地揉了揉手：“你應當是聽過孟姑娘的名聲吧，國色天香，色藝雙絕。可你是否想過，若她在江南過得好好地，為何要來京城呢？”
“可巧，我倒的确想過這個問題。”溫雲岫微微眯了眯眼，解釋道，“那日在茶寮中，便是有人對此進行揣測，言辭間不大恰當，所以被趙姑娘揪住争辯了許久。趙姑娘說，孟顏是為了觀京城風物，将南北舞姿融會貫通，而後收徒傳承下去，不至于使之斷絕。”
女子有些不屑地笑了笑，顯然是并不認同趙晟這番說法，她細長的眉毛挑了挑：“趙姑娘與孟姑娘可真是姊妹情深，無論孟姑娘說什麽她都信。她也不想想，若孟顏果然是存了這種想法，前些年又怎麽會久居江南沒有任何動靜？若說孟姑娘是突然開竅了，可自打她來了京城以後誰也沒見她有這種意向啊。可惜了，趙姑娘竟是真情實意地信了。”
溫雲岫捏了捏指尖，她能感覺到女子對孟顏的嫌棄，可對趙晟的觀感确實不錯，的确有幾分真情實意地替趙晟惋惜的意思。
她沉默片刻後問道：“若依着這麽說，那孟顏究竟是為何來了京城呢？”
“這事情衆說紛纭，孟顏連趙姑娘都瞞着，又豈會告訴旁人不成？”女子撇了撇嘴，略微壓低了些聲音，“不過我倒是聽天香樓的老板娘提過幾句，說是當初孟顏來京城不是籌謀許久，而是有些匆忙，像是為了躲避什麽一般。”
溫雲岫皺了皺眉：“孟顏是為了避難？可她在江南一帶有着那樣的名望，好好地又怎麽會惹禍上身呢？”
女子笑了笑：“這誰知道呢？”
溫雲岫盯着她幾眼，确定她已經無話可說之後，從袖中拿出了銀票給了她。
“房屋地契都在這裏了，請姑娘收好。”女子斂袖道，“那我便告辭了，若姑娘有什麽事情，盡管讓趙姑娘去找我。”
溫雲岫點了點頭，由着她離開了。
其實這一段談話，除去無用的東西，溫雲岫得到的消息并不多，最多不過是模棱兩可地指向孟顏的來意。可問題就在此處，正如她所說，孟顏連趙晟都瞞着，又怎麽會将這種事情告知旁人呢？溫雲岫有些發愁，難道她要為了此事前往江南一趟嗎？
經過這麽一番折騰，烈日已然高懸。
溫雲岫擡頭看了看日頭，嘆了口氣，慢慢地踱回了屋子中。她想了想，又放出一只冰蝶前去尋找搖光的下落，而她也只能留在京中再想想該如何處理孟顏之事。
溫雲岫撐着下巴愣了許久，可都沒能想出個合适的法子，她捏着自己的指骨自言自語道：“再過三日，若三日之後還沒個頭緒，就去江南。”
下定決心之後，溫雲岫總算能夠得了片刻的喘息。她審視着這房子，雖有幾處不滿的地方但卻也懶得收拾，畢竟對她一個人來說，也沒什麽收拾的必要。
溫雲岫坐在院中從烈日高懸看到夕陽西下，微不可查地低聲嘆道：“搖光啊搖光，你怎麽還不來找我？”
搖光不知曉溫雲岫會這般思念自己，不過她的确也是歸心似箭了。
白湘努力追趕着搖光的腳步，一邊喘一邊說道：“你慢些吧……”
她初時也很想快些見到溫雲岫，可誰能想到這冰蝶竟帶着她們從嶺南向北，如今眼看已經到了姑蘇，卻還沒停下來的意思。白湘在修行一道上并不專心，是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德行，不然也不至于數百年才能修成人身，再加上搖光趕路的速度太快，她一路上都是勉強跟上。
搖光冷冷地說道：“你化成原形，我帶你回去。”
白湘下意識地拒絕道：“不用，我才不用你抱……”
因為走神的緣故，她話還沒說完就從空中墜了下去，瞬間尖叫起來。
搖光止住了禦風，飛身下去救她，向着冰蝶飛快地說道：“随我下來。”
等到落在地面上，搖光立即就将懷中的白湘扔了出去，皺眉問道：“你還能不能走了？”
白湘原本就防着她來這一招，利落地翻身站定，附身揉了揉腳踝道：“歇會兒吧。你的靈力也還沒完全恢複，經不起這麽長時候的禦風而行，若再不休息只怕也稱不了多久了吧，不要勉強自己了。”
搖光沉默不語。
白湘所言非虛，禦風而行的确太耗費靈力，是以尋常修仙之人都不會用這種方式趕路，她也是因為太心急的緣故所以才會這麽這麽勉強。
白湘見她沒有拒絕自己，就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她有些疲倦地嘆了口氣：“大神官，這沉淵之地沒什麽大威脅，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就算你不想休息，我也得睡上一覺，總不能這副模樣去見她吧。”
搖光見她滿臉疲憊，颔首道：“那就略作歇息，明日一早繼續趕路。”
“好好好，都依你所說。”白湘揉着腰，走出了這空無一人的小巷，想要去找個客棧休息。
搖光雖也消耗了不少靈力，但卻也不至于到白湘這般地步。她慢悠悠地跟在白湘身後，觀察着四周。
先前她滿心都是想着要先找到溫雲岫，如今有了冰蝶之後就确保能夠找到溫雲岫，她便也不需要在這方面上擔心。解決掉這一顧慮之後，她就得開始琢磨這沉淵之地的破解之法了。
她看着前面走的東倒西歪的白湘，有些無語地問道：“你在這裏這麽多年，這沉淵之地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沒有啊。”白湘回頭看着她，有氣無力地說道，“這地方古怪得很，莫說什麽大妖怪了，連成精化作人身的都不常有。所以我才說你不用擔心，就算有什麽事情……她也一定應付的了。”
白湘說道“就算有什麽事情”之時，搖光擡眼瞟了她一眼，白湘一抖，強行說完了自己的話。
搖光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少胡說八道。她現下可沒有當年那樣的靈力，還将過去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
白湘詫異道：“她怎麽會連靈力都丢了的？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等離了這裏我再與你說吧。”搖光用輕飄飄地一句話打發了白湘，又囑咐道，“你見了她可不許胡說八道，不然……”
“你擔心什麽。”白湘嘆了口氣，“我都與你立過誓言了，除非摔了那硯臺，不然我怎麽違背？說起來你究竟為何要瞞着她？”
搖光避重就輕道：“将來你自然明白。”
白湘已經累得不行，也沒精力拉着搖光追問此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将此事給揭過了，畢竟在她看來，搖光無論如何都不會害溫雲岫的。
累到這種地步，白湘也沒工夫挑三揀四，就近挑了個客棧就歇下了，也沒管客棧對面就是一家歌舞坊。到了晚上，她才算體會到壞處，對面傳來的靡靡之聲簡直如同魔音灌耳，讓她翻來覆去煩躁的很。
搖光并沒有躺下歇息，只是盤膝坐在床上閉目養神。
等到深夜，對面歌舞坊中總算消停了些。
搖光走到窗邊看着夜色中的街巷，不知在想些什麽。
這時，對面歌舞坊出了兩個醉醺醺的人，他們相互依靠着踉跄前行。
一人高聲道：“可惜了！可惜了！自孟顏入京，這江南便再沒什麽能看的歌舞了！”
另一人道：“李兄，你對孟姑娘可真是一往情深啊，既然如此，為何不追去京城呢？”
“你有所不知……”先前那人像是想要說什麽私密的事情，所以壓低了些聲音，只不過大約是醉的很了，他的聲音仍舊算不得小，至少搖光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那人壓低了聲音，嘆氣道：“若是換了旁人，我必定是要去的！可孟顏她這次，可是得罪了太守大人啊！”
搖光懶得聽這兩個醉鬼的胡言亂語，随手關了窗戶回去調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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