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葉玉韞搖着扇子笑笑,老實在在的招呼了句:“早啊。”似乎對她的到來并不意外,這倒是令蘇錦墨有些想不通。
“早……”錦墨怔怔的應道。
不過很快她也想通了。當初在邺城,她給葉玉韞是實打實的把家門報了,葉玉韞卻沒給她報家門,自然提起相看之時,葉玉韞早知是她。
“怎麽會是你呀?”她真心覺得這委實太過湊巧了。
葉玉韞拂袖指向亭中的石茶案,做了個“請”的手勢。錦墨也不扭捏,兀自尋了個石鼓凳坐了下來,葉玉韞也随之落座。
他有備而來,案上早早置好了茶具和熱水,此時水恰好燒滾,他擡手提壺沖了一泡。之後邊為她分茶,邊不疾不緩問道:“見到是我,你是開心,還是失望?”
錦墨嘴角微微一扯動,尴尬的笑笑,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握住茶杯輕啜了一小口。
平心而論,葉玉韞成為她今日相看的對相,她的确是驚喜的。畢竟論各方面他都不差,原本初見時便有好感,如今再加上個将軍之子的身份,自然配她綽綽有餘。
不過女子的矜持,讓她沒法将心中竊喜直言相告。她偷眼看他,不答卻反問:“那得知是我時,恩公是開心,還是失望?”
“若是後者,我又何必坐在這兒。”他淡淡道。
這話落入耳中似有份量一般,令錦墨的心随之輕輕一躍。
“恩公救過我一命,邺城匆匆一別,尚未來及報答……能有機會再見恩公,我自心中歡喜。”
“嗯,”葉玉韞點點頭,似乎很滿意她的知恩圖報,笑眸觑她:“那如今見了,打算如何報答?”
“我……願來世結草銜環——”
“人都在這了,何需來世?”他打斷她,唇邊的笑意化開,“不如就以身相許如何?”
“啊?”錦墨微微驚訝,這話說的夠直白,完全不像一個舍身救人的大英雄能說的話。她心中微慌,端起剩下的半杯茶小口飲着,妄圖掩飾。
“怎麽,不願?”葉玉韞頓了頓,複又追問:“你是覺得嫁給我屈就了?”
“不是不是,那倒不是……只是這也太快太直接了……”
這話換來葉玉韞的一陣笑,之後他便不再提這事,與她認真論起了茶道來。仿佛先前那些根本不是此行的重點,只是寒暄着與她打趣罷了。
而就在錦墨在涼亭與人談笑風生之時,身在宮中的趙景煥,也從盯梢的暗衛口中得知了此事。
“葉将軍的兒子?”蘇氏與人相看這已是第三次了,是以這并不足以令他感到慌張,處理起來也駕輕就熟,“照着之前的法子去做,将他與周邊人的關系查清,找出錯處或是破綻,讓蘇氏知曉。”
在他看來,但出身富貴家的公子,總有些上不了臺面的習好。或是流連妓坊,或是收有外室。只要想查,沒有一個是能完善其身的。
暗衛領了命,很快便出宮去查,只是連查了數日,也未查出這個名目來,複命時沮喪的如實說來。
趙景煥心中不滿,他等了這麽多日,就等來這種結果?這世上怎會有人真的經得住查?
就像朝堂上穿紫着緋的那些人,父皇只是不想查,若當真鐵了心去查,沒有一個逃得過牢獄之災。
是了,定是屬下辦事不利,查得還不夠仔細。這回他令吳胥親自去查,必要在七日之內給他找出這位葉公子的錯漏。
小人也好,癡情人也罷,他已負過蘇氏一輩子,這輩子應當,也只能由他自己來還這筆情債。
暗衛們将盡力盡數撲在捊出葉府的往來關系上,七姑八姨老街坊,一個也沒放過。連葉玉韞常去什麽地方,常見什麽人,都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最後的時間,吳胥回宮複命。還是未能查出一樁類似張行舟的表妹、李度的外室這樣的醜聞來。
趙景煥這回終于沉不住氣了,再也不似前兩回那樣平靜,喘息裏也挾帶了郁氣。但凡是人,怎會沒有瑕疵?
“你剛剛說,有那人的畫像?”
“是,屬下為查明他平日的行跡,特意讓畫師畫了一幅畫像,好給人辨認。”
“那将畫像拿過來給我看看。”
吳胥立馬從懷中掏出一張折好的宣紙,仔細展開,雙手呈上,“殿下。”
趙景煥本也只是懷着一點獵奇心思,想看看這回與蘇氏相看的又是個什麽樣的,但卻從未想過那人會是他見過的。故而當他拿過畫像來打眼一端後,不禁神情定住,眼瞳微擴。
這人……不就是邺城時,救了蘇氏的那人?
當時他在涯頂做好埋伏,久等蘇氏不來,卻意外看見下面山谷裏他與她共乘一匹,打馬經過。後來他們還好似炫耀一般,故意停在了他眼皮子底下,讓他想不知道都不行。
“居然是他……”
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漫上心頭,趙景煥心中警鈴大作。
拿着那畫看了許久,最後他憤而團作一團,擲出老遠,低斥一聲:“出去!”
吳胥立時躬身退下。趙景煥随手拿起一個冊子擋在眼前,任由面目因嫉恨而扭曲失控。
就在吳胥堪堪退出去片刻,又有腳步聲折回,趙景煥以為是吳胥去而複返,扔下冊子正欲大罵,卻見進來之人是胞姐,襲陽公主。
他頓時收斂了面上嗔怒,不太情願的起身迎下幾步:“你怎的來了?”
襲陽公主與他同胞而生,因着先落地半刻,才成了名義上的皇姐,實則二人并無太多長幼之分,禮數上便也無甚大小顧忌。襲陽公主邁進殿內,先是沖着弟弟笑了笑,而後線動不動聲色的下落,定在那個揉皺的紙團上。
本以為會是寫壞的書法,可偏偏折在外頭的一角展露着一抹衣擺,竟是幅畫像?這不禁令公主心生猜想,她含笑俯身拾起,将之小心翼翼的展開,“讓我看看,能将弟弟氣成這樣的,會是怎樣的奇女子?”
“皇姐!”趙景煥伸手要阻止,卻已是遲了。
看清畫像的公主眉頭一皺,“怎麽是個男的?”
趙景煥一時想不到合适的理由來解釋此事,何況此時的他也沒什麽心情去應付皇姐,故而只嘆了口氣,說別問了。之後便将話題引至皇姐身上:“你的驸馬挑選的可有眉目了?”
襲陽公主之所以年至十九還未擇驸馬,實是因當年兩國交戰,皇帝欲借和親換取太平,答應了對方老皇帝的求娶。
然而送親時襲陽公主還未出關,就傳來準夫君暴斃的消息。暴君死了自然天下太平,即使不用襲陽公主犧牲幸福,戰事也将注定平息。于是襲陽公主原路返回。
礙于兩國顏面,襲陽公主這個尚未完全過門的未亡人,也給那位暴斃的老皇帝守了三年,故而一直未再婚配。
如今三年已過,于情于禮算是全了兩國顏面,皇帝也不想當真誤了公主一身,于是不久前才松口,許公主挑選一位心儀的驸馬,出宮開府。
弟弟将話題引至她身上,襲陽公主便拿着畫像打趣,“我看此人倒是剛毅俊挺,軒昂淩雲,比之前送來的那些畫像都要入我的眼。”
一聽這話,趙景煥不禁氣的阖眼。皇姐竟也覺得此人不錯?那蘇氏八成心裏也……
“那比你親弟弟如何?”他不甘心道。
“那是比不了,”襲陽公主斬釘截鐵,這話剛讓趙景煥心中好過一點,立馬又聽皇姐繼續說了下去:“誰讓血濃于水呢。”
趙景煥:“……”
趙景煥覺得今日因蘇氏之事,已然心情抑郁,偏偏姐弟二人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于是他便稱父皇找他去禦書房還有事,匆匆丢下皇姐離開。
襲陽公主自然看出弟弟今日的反常來,當即命人去查這畫上之人。當晚便得回消息,畫上之人乃是葉忠将軍的兒子,而聽說最近正與禦史大夫蘇府的千金過定。
如此,公主心中便有了猜測,八成是弟弟看上了蘇家那小姐。帶着這樣的猜測,她又命人喚來吳胥,一番威逼下,猜測得到了應證。
這日,是葉蘇兩家正式過定的日子。
葉玉韞帶着龍鳳餅、喜饅頭,及玄纁束帛等物,送往蘇家。
而為他開門的正是蘇家小厮張小成。
在看清來人長相的那刻,張小成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兩眼流露不敢置信。随後還是旁人将來客迎進門去,張小成盤桓了下,趁亂溜去墨蘭苑。
碧螺正站在小院門前往外看着新鮮,這種事錦墨不方便露面,她卻心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