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檀機完全沒想到眼前的兔子竟然是桃止山的三把手。

更沒想到她這個三把手,對于自家仙山可能進了魔氣的反應這麽大——不是忙着将魔氣消滅,而是忙着躲命。

短暫的驚訝後,他坐起來,正了正身子,想和她正式地談一談目前的狀況。

她雖然看起來不是很靠譜。

比如方才,她在溪邊看到他,都不問問他是誰,從何而來,因何受傷,就将他帶家。

若他別有用心,在她轉身背對自己時,他完全有機會掐斷她那纖細脆弱的脖子。

這是只不太聰明的兔子。

但是,在目前的桃止仙山上,他确實是找不到別的可以相信了。

他只希望這只兔子能夠顧大局一點,多聽他話。

然而龍牙牙拒絕得很徹底,一點沒給檀機勸阻的機會。

他剛開口說道:“既然現在是你掌管桃止山,那我們趕緊去找那團魔氣,為了......”

龍牙牙像只小辣椒一樣,馬上嗆住他。

“你不會說什麽天下蒼生大義吧?”

你是嫌我命太長嗎?

牙牙眨了眨眼,“我也是蒼生一員,我為什麽要蠢到拿自己的性命去保護他們。”

動不動就是為天下蒼生去死,她又不是男女主,怎麽都死不透。

請認清情況,作為女主身邊的炮灰,她是會死的好吧。

凡人可入輪回,神仙可沒有輪回之說。

她不是女主,她只是一只沒有背景的炮灰小兔子,沒有男主和深情男配為了她作天作地上演女主死了被男主男配複活,男主死了又被女主複活的古早狗血劇情。

而妖魔惡勢力生命力卻像打不死的小強,餘下一絲魔氣,都能為非作歹,給男女主添堵。

她更不是修為高深的大羅金仙,即便打不過也有機會逃命搬救兵。

仙道渺渺,并不是誰都會有話本裏的男女主角一樣的機遇。

“我可能會死的呀,死了就沒了。”

龍牙牙伸出手指,指着天邊的晚霞給他看,“看見了嗎,那些雲、霧、風,我要是死了,就會變成這些天地間的東西,沒有意識,看不到,聽不到,感受不到,像沒來過一樣,等認識我的神啊妖的都死絕了,我存在過的痕跡,就全沒了。”

牙牙正色看着他:“我還沒有活夠,不能為別人去死。”

所以,少打我的主意,臭龍。

你只要乖乖等着,養好傷,被我賣掉就行了。

等那魔物找來尋仇,自有赤腳大仙這些大人物心系天下。

你,安分一點點!

聽了她的話,檀機起先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想法很簡單。

遇到魔,糾結那麽多幹什麽,提起拳頭揍就是了。

若是他不服要報仇,那就把他揍服,揍得他媽都不認識。

檀機半眯着眼,雪白的龍尾在地上輕輕滑動,鱗片在掉落的金烏餘晖中染成金燦斑斓的顏色。

他牽起嘴角,似乎對龍牙牙的擔憂和怕死不屑一顧。

清透的眉眼輕輕舒展開,攬着衣襟的手指松了松,改為環胸抱臂的姿勢。

檀機微挑起下巴:“就這殺了就是。”

一副傲世輕物的模樣,看得牙牙想給他一拳。

“你怕什麽,不過區區魔氣,不成氣候,”檀機勾唇一笑,很是信誓旦旦,“便是魔主來了,我也照樣殺之。”

龍牙牙:“......”

呵,

吹牛批。

你怕是忘了,你是怎麽落到我們這來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被人家揍進我們桃止山的。

也不怕以後臉疼。

“你看,咱倆要不先去哪兒找找,或者,知會一下貴寶地的原住民,一起找魔氣”檀機問道。

“......”牙牙像看傻子一樣地看着他。

檀機看着她不信且越來越六的眼神,忽然想起來還沒介紹自己。

天底下,就沒有不知道他四海水君大名的。

待他說出自己的名號,這只小小的兔子仙必定始料不及。

也許,她還會為自己對他的無禮而誠惶誠恐,不敢再這樣随心所欲為所欲為。

他仰頭,憂郁地看向天空,太有名也是種苦惱,身邊都是阿谀取容者。

待他告訴她真相,這只小兔子也會變得和其它人一樣怕他,敬他。

果然,沒人能拒絕我龍傲天,真是煩惱。

檀機不緊不慢地将舒展的尾巴收回來,規規矩矩地盤在榻邊,做風度翩翩模樣。

他支起身子,撩眼皮:“忘了自我介紹,吾乃四海水君,道衍真君。”

“青丘三萬年的九尾天狐玉姬墜魔,我與之苦戰,将之封印在體內,但是在和玉姬鬥法過程中,傷了靈府,暫時養傷,現在只需要你助我尋到玉姬逃竄的魔力消滅它,待我養好傷,回到龍宮,定有厚報,若你不信,這是我的靈印,你可滴入一滴血,與我立心魔誓。”檀機雙手快速結印,虛空中出現一枚冰藍色泛着白光的靈龍印。

他一面說,一面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龍困淺灘的窘迫樣全被她看見了,如今挑明了身份,還怪難為情地。

龍牙牙:“......”

我是玉帝,捉妖途中重傷迷路修為盡失,妖人變化成我的模樣鸠占鵲巢,我需要你的幫助,給我三萬兩金子,助我重新修煉,聽我百年飛升,奪回天庭的舒爽計劃......像不像,你聽聽這像不像!

作為在孽鏡地獄長大的兔子,鬼話見識多了,這種詐騙方式都聽爛了。

龍牙牙看着他,眼神在他身上快速一掃,着重停留在他雙手結印而四散的破布衣襟上。

破布下是白皙破碎布滿紅痕的身體,被她指甲劃傷紅腫的小桃花越發嬌嫩。

光這副樣子,就很難讓人信服呢。

她站在門口,逆着光,看他的眼神已經不是看傻子的眼神,而是看傻逼的眼神。

“你之前不是說你失憶了嗎,怎麽,這麽快就恢複記憶,還想起自己是誰了?”

“別做白日夢了,天快黑了姐妹,”牙牙有些疲憊地指了指門外不知何時爬上來的月亮,“洗洗睡吧,夢裏啥都有。”

道衍真君是誰她不知道,但這名字,一聽就是男的。

人家一條男的龍,你一條小母龍湊什麽熱鬧。

龍牙牙搖了搖手,走到自己的小床前,抖開被子,鑽了進去。

閉眼前,她看了看仍舊立在小榻前的龍人,掃過他平攤的腹部和蒼白的面色,敷衍道:“背你回來我太累了,沒力氣去找吃的了,如果你餓了,那你先餓着,明日再吃吧。”

似乎是覺得她有點不負責,龍人擡起了頭,直直地看着她。

牙牙被他看得有些羞赧。

倒不是因他好看,被他看害羞了。

而是,她之前答應了會帶他回來好好照顧的,結果第一晚就讓人家挨餓。

“那個,我不是不負責,我只是太累了,沒力氣了。”

說完,她小心地撇了一眼龍人的表情,怕他憤怒,更怕他被氣得一口血噴出來弄髒她屋子裏。

牙牙小半張臉捂在被子裏,小聲解釋道:“我說過會帶你回來将你治好,就一定會做到的。”

但檀機并沒有表現出生氣的模樣。

他從兔子敷衍的态度中察覺到她并沒把他方才的話當回事。

是他哪裏沒說清楚,她沒有理解嗎?

她怎麽是這個反應。

她竟然叫他別做白日夢。

怎麽,他看起來不像傳說中的道衍真君嗎。

他感到不解,并将不解帶到了表情中。

牙牙看他面色不對,心就提了起來。

怕他胡思亂想,她絞盡腦汁地想打斷他,這才後知後覺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老是叫“哎”、“喂”、“那個”。

牙牙将被子拉下來些,露出整顆腦袋。

她怕翻身壓疼耳朵,耳朵全攏到了頭頂,每一只耳朵都以最舒适的方式睡在枕頭上。

牙牙輕擡上半身,手臂曲起,撐在枕頭上。

毛絨絨的長耳朵随着她的動作微動,她抓着被子一角,問道:“你下午聽到那只貓妖叫我的名字了吧。”

“我叫龍牙牙,我阿爺是犼,就是傳說中喜歡吃龍腦,還喜歡和你們龍族打架那個犼。”

檀機原本大受打擊,垂着腦袋暗自神傷,聽着這話,瞬間感覺腦袋一空。

“我本來不姓龍的,但是你們族的老龍王和我爺打架打輸了,龍王老兒打不過就當別人爹,把其中一個龍子名字改成犼,我爺氣不過,我出生後就把我的姓改成了龍,以牙還牙,讓龍給他當孫,所以我叫龍牙牙。”

“你呢?”

檀機:“......”

此時的檀機哪還有能力思考,他的腦細胞已經被龍牙牙的意大利炮轟了個稀巴爛。

他現在知道為什麽這只兔子仙力微薄,卻敢把一條身染魔氣的龍帶回家了。

檀機意識到,她是把他當口糧帶回來的。

好有什麽比受傷的龍更好挖龍腦。

對面是愛吃龍腦的世仇。

危險!

危險!!

危險!!!

求生的信號直沖腦海。

檀機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她,不小心和龍牙牙對視一眼,默默地低下了頭。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姓什麽,叫什麽名字呢。”牙牙半趴在床上,足跟一下一下地提着被子,聚精會神地望着他。

檀機僵直了脊背:“......”

救命。

別問,別問,求你你別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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