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舅舅，沒看到她不願意嗎？”
孫和民冷冷睨着黎弘新，眼底的寒意讓黎弘新怔愣了好一會兒。
他這個清冷的外甥向來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天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沖撞他。
“和民，這是我和祺安之間的事。”
宋祺安臉色煞白，微微瞪大眼睛看着突然出現的孫和民，一時竟忘了掙脫開他霸道的擁攬。
“祺安的事就是我的事。”
孫和民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黎弘新喚宋祺安喚得那麽親切，心裏很是不舒服，于是故意加重了語氣。
話說到這份，黎弘新怎麽可能聽不出來孫和民是什麽意思。他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梭巡着，最後定格在驚慌失措的宋祺安臉上，不怒反笑。
“祺安，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嗎？”
聽到他說拒絕，孫和民總算明白宋祺安今天赴約的意圖，今天一直以來郁結在心中的那股濁氣也松了出來，竟覺得心情也一下愉悅了起來。
“舅舅，既然被拒絕了也不必過分糾纏吧？未免失了體面。”
一句話說得是毫不客氣。
黎弘新臉上此刻青一陣白一陣，氣得狠狠擲下一句話。
“宋祺安，既然你不願做我的妻子，那我也沒有義務借你錢。既然你和孫和民好上了，為何不向他借錢？還是說，你四處借錢？真沒看出來你是個這麽有心機的女人。”
孫和民自然不知是宋祺安的哥哥向黎弘新借的錢，這番經濟牽扯也着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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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肩膀處他的手掌緊了緊，面對孫和民，宋祺安再次感到了一種窘迫和無力感。
為什麽他總要在這個時候出現？
一次次地看清楚她捉襟見肘和晦暗不堪的一面。
宋祺安深呼吸了一口氣，臉上的失措轉瞬間被冷漠替代。她拂去他的手，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黎總不必擔心，我會把我哥欠你的錢還上。”
孫和民接話道：“我來.........”
“不用。”宋祺安很快打斷道。“孫先生，我的事不關你的事，不勞煩你了。”
聽到她對孫和民也如此疏離冷淡，黎弘新竟然有點幸災樂禍起來，接着就開始懊惱自己剛才那句話是不是太重了。
到底他對宋祺安是有真情實意在的，想迎娶她也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才下定的決心。
“祺安，對不起，剛才我.........”
黎弘新話還未說完，宋祺安看也不看他徑直走開了。
他正要追上去，孫和民先一步擋在了他面前。
“和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知道。”孫和民神色淡淡，目光卻微沉。
“那你又知道祺安現在最需要什麽嗎？她嫁給我是她最好的選擇。”
到底是長輩，黎弘新早已恢複了理智和平靜，說話的語調不輕不重，落在孫和民的耳裏卻是格外地刺耳。
“只有嫁給你了嗎？”
黎弘新頓了頓，一時沒了言語。
目光對視間，他從他眼裏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暗潮湧動。
他的這個外甥，終究也不是一般人，斷不可以小輩輕視。
黎弘新突然反應過來孫和民的話裏有話，心下一沉。
“為了一個女人，值得嗎？”
樓上，章擎宇最後看到黎弘新黑着臉離開，聯想到最近黎孫兩家在京城基建的合作，看樣子這幾日南城圈的一番動蕩是在所難免了.........
“值得嗎？”章擎宇在回去的車程上不禁痛心疾首地問孫和民。
對方陰沉着臉開車，一路闖了N個紅燈，招搖到路人紛紛回眸。
“又是為了她？可是她從來就不知道啊。”
*
當聽到林樂瑤說她喜歡孫和民的瞬間，宋祺安心裏說不清是什麽複雜的情緒交錯，是釋然亦或是失落。其實無論怎麽看他們都是很般配的一對，無論從家庭條件到長相，都是會得到祝福的一對，是有可能走向婚姻而不是落到旁人嘴裏一句玩玩而已的一對。
哪有那麽多灰姑娘的故事，到了孫家和林家那種級別的豪門，喜歡從來就不是兩個人的事情。
十六歲的宋祺安早已參透了這上流社會的虛與委蛇與世态炎涼，所以在得知孫和民是怎樣的人物後便完全斷了念想。
少女時代，宋祺安一直以為自己就是背景板，是答應好友追喜歡男孩的助攻，是主角旁邊的陪襯，默默地看着他們耀眼地發光。
縱使心裏有幾許萌動的心思，也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再也不敢肖想。
寧願相信自己的喜歡只是随大流的傾慕，和其他女孩無異。
沒什麽特別的。所以也不值一提。
她慶幸自己在每一個交心的時刻都守住了這份不能說的秘密。
所以當好友央求她幫忙的時候，宋祺安沒有理由拒絕。
是林樂瑤讓她從普通班升到了國際班，免除了她在德威三年的高價學費。是林樂瑤讓她融入了學校不被孤立。也是林樂瑤拉着她讓她有機會認識孫和民。宋祺安感念在心裏所以說服自己賣力地去撮合她和喜歡的男孩在一起并在心裏真心地給予祝福。
驕傲的女孩希望男孩能先愛上她然後主動追求她所以彎彎繞繞，宋祺安就是這中間周旋傳遞的人。
孫和民是大她們一屆的學長，為了能與他有更多的接觸機會，林樂瑤想盡了一切辦法要加入他的課外活動中，自然也拉上了好友宋祺安。
于是陰差陽錯的這故事最後總是會有她的參與。
譬如馬術課。
宋祺安沒學過但為了林樂瑤還是咬着牙報了。結果第一節課就從馬背上摔下來，是孫和民抱着她去的醫療室。那天的學校論壇和貼吧都被孫和民抱她的照片刷了屏。女生痛得緊緊蹙眉壓根沒注意到自己勾着他脖子的姿勢在旁人的相機下有多暧昧，
那個午後，宋祺安在醫院的床上躺着。林樂瑤請假陪她，邊看手機邊義憤填膺地在論壇回罵那些陰謀宋祺安是不是故意的，宋祺安家境到底多差連馬術都不會以及她到底哪來的癡心妄想怎會配得上孫和民的帖子。
“怎麽就你故意摔在孫和民的面前了。”
“讓她們也摔斷一條腿去碰瓷啊。”
“沒學過馬術怎麽了，也不見得她們騎得有多好啊。”
“這些女人的嘴這麽可以這麽惡毒啊。”
明明是宋祺安疼得腿上夾了石膏，但是最後是林樂瑤氣得吃不下飯。
這次墜馬起因是宋祺安的馬和章擎宇的馬撞到了，宋祺安摔在了孫和民的馬下。要不是孫和民馬術好，及時剎住了，後果估計更嚴重。後來章擎宇過意不去來醫院看望，孫和民也在。林樂瑤就鬧着要章擎宇負起送飯補課的責任作為賠罪，其實她心裏想的是什麽宋祺安怎麽會不知道，于是也跟着幫腔。果然那以後孫和民每天都陪章擎宇一起來醫院，肩負起給宋祺安補課的重責。林樂瑤捧着臉在一旁一起聽課，臉上的笑容怎麽也掩飾不住。看着她幸福的笑臉，宋祺安突然覺得，自己這腿摔得也挺值得的。
那陣子他們的關系突飛猛進。在學校裏，他們也經常一起吃午飯，林樂瑤很快打進了孫和民的朋友一夥裏。大家都有意撮合他們在一起。林樂瑤開始越來越頻繁地和宋祺安提及孫和民的名字。宋祺安在醫院裏也開始越來越經常收到林樂瑤發來的關于他的照片，各個角度都有，俨然一個花癡迷妹偷拍狂。宋祺安默默把照片存起來放在了百度雲盤裏，然後再删掉相冊裏的下載。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受林樂瑤的影響吧，竟然開始期盼傍晚放學他來醫院一起做作業。但宋祺安并沒有自作多情，她大抵也猜到了孫和民每天都來醫院的目的，除了陪章擎宇，還有為了林樂瑤吧。畢竟林樂瑤喜歡他，是滿眼的歡喜，即使明面上不說，但全校的人都看得出來。而孫和民是最不會給任何女生接近的機會的。他卻在默許她的靠近。
事情的轉折在一學期結束的期末，林樂瑤生日會上，她公開向他表白，結果被孫和民委婉地拒絕了。
林樂瑤長這麽大估計第一次發現有些東西不是她想要就能要的，比如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不喜歡她。
她痛哭了一晚上，要宋祺安去問他，要一個準确的答案。
宋祺安沒辦法拒絕。
她沒辦法拒絕一個單純善良掏心窩子對她好的人。
所以她攔住了孫和民的車，在那個雨天，那個宴會散去後雞飛狗跳的夜晚。
隔着雨簾，他們互相對峙。
最後孫和民不得不妥協。
他下了車，宋祺安給他撐了傘。傘不大，今天的雨是斜的，深秋的冷風拍打在她臉上，她凍得鼻子紅通通的，像是有些難過。
“如果你不喜歡她，為什麽要給她希望呢？”
他像是怕被雨淋着，靠她很近，宋祺安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吹到她臉上的熱氣。
“我沒有給她希望。”
“可是你.......對她和對其他女生不一樣吶。”
“其他女生，包括你嗎？”
宋祺安垂眸，長睫的陰影覆蓋眼底，慌亂到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又不敢相信。
怎麽可能呢？不可能的。
男人身上熟稔的沉木香鋪天蓋地地襲來，她不敢置信地後退一步一個踉跄，腰際他熾熱的手掌托住了她。
“你希望我喜歡她？”
她不小心松了手，傘落在了地上。
“宋祺安，說話。”
我希望。
她在心裏說。
我希望嗎？
宋祺安張了張嘴，怎麽也說不出口。
當看到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表白，真的會希望他們在一起嗎？
那一刻心底的某個聲音，被極力關在黑暗角落裏的那個聲音。
在看到好朋友羞辱地含淚離開的剎那，終于關不住了。
她對自己的慶幸感到羞恥。
“如果你說你希望，我就和她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