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孫和民在車上坐立不安，助理沈助還是第一次看到總裁露出這樣緊張焦躁的神情來。

沈助還記得三年前，孫和民剛剛到集團接手董事會的事務，一上任就談了個幾百個億的項目。當時的他和智囊團徹夜讨論策劃案的細節，自始至終臉上都是自信的篤定和冷峻的淡定。誰能相信，那個時候的他也不過才22歲而已。

沈助正是因為懂得察言觀色才一直跟随在孫和民身邊。如果說早上他們去領證的時候沈助對這個不過才認識幾天的女人還處于一種不敢置信的狀态，現在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那個向來不近女色，不傳緋聞的孫和民原來也是會喜歡人的。而這個女人在孫和民心中的位置，居然比他最看重的事業還要重要。

真是破天荒了。于是遙遙看到那個女人過來，沈助忙不疊通報給孫和民，下車候着給宋祺安開門。

“我媽沒為難你什麽吧？”

“沒有。”宋祺安淡淡道。“就是讓我今晚到你家吃頓飯，老夫人想見我。”

孫和民點點頭，面上雖是不動聲色，卻不由開始腹诽起來。

母親居然讓宋祺安今晚就回家見老夫人，這點讓孫和民始料未及。以剛才在商場的情況來看，他原以為母親會反對一陣子的。可是宋祺安此刻臉上的表情又寫滿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想必母親剛才一番話應該是給她帶來了不少的困擾.........

只是宋祺安不說，孫和民也知道問不出什麽來。他忍不住不時拿眼角餘光觑她。女人側頭看窗外，紮起來的頭發落下了幾捋碎發，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她白淨的脖頸和三分之一的側臉。宋祺安此刻臉上清清冷冷，又恢複了她剛見他時的模樣。

他心下不免有些失望。以為經歷了這一天對彼此人生來說都是重大意義的事情後，她對他的态度能有一點點改變，或者說今天他曾經以為她向他靠近了一點點，可現在看來原來都是他的自作多情罷了。

他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她卻不動聲色地挪開了，孫和民的手閑閑搭在邊上，蹙起眉頭。

“你要是還沒做好準備見我奶奶，今晚..........”

宋祺安很快打斷他。“我沒關系的。”

他“嗯”了一聲，車內又陷入了沉寂。

沈助咳嗽了一聲，趕緊打開音樂，還是孫和民特意叮囑他放的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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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音樂這時候放到《等你下課》：

我唱這麽走心卻走不進你心裏

在人來人往

找尋着你守護着你不求結局

喔 你又擦肩而過

“我記得你以前挺喜歡他的。”

宋祺安先是“嗯？”了一聲，側過頭小鹿一樣亮晶晶的眼眸疑惑地望向他，顯然是在想心事根本沒有在聽歌。

他沒說什麽，只是動手把音量調高了些。

沉默了十幾秒，宋祺安這才慢吞吞地應了聲。“嗯。”

孫和民眸色微垂，語氣卻多了了一層試探。“下周周傑倫來南城開演唱會，我這裏有兩張票........”

“你給別人吧。”她将視線側向一旁，似乎是覺得太生硬，又很快補充了一句。“我現在不喜歡了。”

她低頭，不知道為什麽又強調了一遍。“我現在不喜歡他了。”

一路再無話。停車的時候，他正要下車送她到家門口，她率先開了口。“不用送了。”

不等孫和民回答，宋祺安很快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看着女人單薄的身影漸行漸遠，心也跟着下沉，耳邊還回蕩着宋祺安臨走前說的最後兩個字。

“謝謝。”

她又在他們之間劃了一條界限，而這次的界限，似乎比以往幾次來的都要堅決。

*

進了老宅，院子裏，宋老夫人正在料理花草。大黃狗在她身邊轉來轉去，一看到宋祺安，它立馬撲了過來。

宋祺安冷不丁被大黃狗絆了一個踉跄，眯着眼享受大黃狗猛一頓的舔舐。

“祺安。”宋老夫人凝視着她，沉聲道。“你跟我來。”

宋祺安與李媽對視了一眼，跟着宋老夫人進了書房。

一進書房，宋老夫人就厲聲問起來。

“你和孫家那位是怎麽回事？”

宋祺安深呼吸一口氣，從包裏掏出了一本紅本子，輕輕放在了桌上。

宋老夫人定睛一看，不敢置信似的上前，顫巍巍地拿起那本子。

待打開裏面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印着的名字，老夫人兩眼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宋祺安連忙過來要攙扶她，被老夫人推開了。

“你你你你，那小子我就見了一回，來宋家也就最近這兩回，想必和你的關系并不深，為什麽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結婚？就為了老宅和他結婚？”

宋老夫人好歹以前也是跟着宋老爺子創業的女人，怎麽會看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委？

“孫和民身世好，家境好，學歷也好，樣樣都好。奶奶，多少女人夢寐以求想要嫁給他，難道你不應該為我感到高興嗎？”

“糊塗！”宋老夫人氣得拍桌。“我了解的宋祺安不會說這種話！我了解的宋祺安，她想要嫁給一個人不是因為他樣樣都好，而是因為她愛他！宋祺安，你現在告訴奶奶，你愛他嗎？”

宋祺安頓了頓，張開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節。她後退幾步，咬着唇，定定地看着宋老夫人。

她說不出口，從來就說不出口。

*

暗戀他，卻不敢和任何人說。

哪怕，有人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們和好以後，林樂瑤後來問過宋祺安一個問題。

她是不是也喜歡孫和民？

那是個冬日的晚上，因為知道宋祺安喜歡周傑倫，所以林樂瑤找關系拿了四張第一排的票。

演唱會看得很開心，出來的時候眼看着堵車，幾個人一起在附近逛逛。孫和民和章擎宇去找廁所，宋祺安看到不遠處有個老奶奶在賣烤地瓜，拉着林樂瑤一起去買。

兩個女孩手拉着手，圍着同一條圍巾，鼻子凍得紅紅的。

宋祺安吸了吸鼻子，搖搖頭。

“沒有啊。”

“如果你也喜歡和民學長，你一定要告訴我。”林樂瑤的嘴埋在圍巾裏，說話的時候甕聲甕氣的。“沒關系的，小祺，反正學長好像也不是很喜歡我.......那我就退出。我會祝福你們的。”

宋祺安若無其事地笑。“真的沒有。”

“那我就繼續努力試試。”女孩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特別可愛。

兩個女孩相視一笑。香噴噴的地瓜冒着熱氣，握在手心暖暖的。宋祺安把多餘的那兩份遞給林樂瑤，調侃着道：“喏，拿去給孫和民吧~”

那邊孫和民和章擎宇正在出口處等她們，兩個一米八多的男孩子站在人群中，因為長得好看而過于耀眼。短短一會功夫，她們已經看到有三四個女生過來問號碼了。

“巧了，和民學長也喜歡吃烤地瓜。”林樂瑤輕輕咬了一口，明明熱乎乎的香甜地瓜不知道為什麽蔓延在舌尖卻有一種苦澀感。“小祺，你也喜歡吃嗎？”

“正好看到有賣嘛。”

“你真好。”林樂瑤這時候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祺安，你對我真好。”

“嗯？”只是請了個烤地瓜，林樂瑤卻笑得這麽開心。只要她開心，宋祺安的心也便跟着明亮起來。

林樂瑤突然停下腳步，她看着遠處的那個少年。“爸爸說，我們家和孫家有生意關系，以後會聯姻。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我以後會嫁給孫和民。”

她頓了頓。“可是就算不是我，以後也會有陳樂瑤，王樂瑤，金樂瑤.........像我們這樣家庭出生的孩子，是注定沒有選擇自己婚姻的能力的。我很幸運，我喜歡我要嫁給的那個人。就算他不愛我也沒有關系。”

宋祺安靜靜地聽着。

“小祺，你知道嗎愛一個人卻不能在一起比在一起卻并不相愛更可悲。”

其實宋祺安明白的，她一直都懂的。所以從少年時代開始，她就一直刻意和他保持着距離。不去肖想結果就不會受傷，不去在一起就不會體會離別的悲傷，不開始就不會結束。

只是喜歡可以騙得了人，卻根本克制不住。她暗戀了他那麽多年，然後學會了忘記。

直到他們再一次重逢，直到這個問題重新被翻出來，宋祺安啞口無言。

她這才發現，原來她從沒忘記過，心底裏那個驚豔了她一整個少女時代的少年。

她也終于想起來。

曾經，她也勇敢過一次，也想過靠近他一點點。想着也許命運會厚待她一次，她拼命地在心底乞求上天讓她心愛的少年和她在一起。

她不要去想未來啦，不要去害怕對方家庭的阻攔，不要去顧慮好友的感受，她只是想勇敢地談一場戀愛。

和所有心存暗戀的女孩子一樣，在畢業的時候勇敢一回。所以她默默倒數着，期待的那天的到來，直到那件事發生以後。

或許孫和民這輩子都不會知曉，十八歲的宋祺安曾經有多麽努力想要朝他走去。

橫亘在他們之間的從來就不僅僅只是家世背景而已。

林樂瑤永遠停在了十八歲，而十八歲以後的宋祺安也再不是過去的宋祺安了。

她們都永遠停留在了那裏。

二十四歲的宋祺安，她看着奶奶，倔強地咬着唇。

她說：“那不重要了。”

無論她喜歡誰，都不重要了。

十八歲以後的宋祺安，将永遠背負着那個心結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