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023
小水鬼沒有想到楚照秋一下就覺察出她是跟人學的。
她的眼神瞬間就變得清澈又好奇：“你怎麽知道我是跟別人學的？”
楚照秋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因為這句話個人色彩太過強烈，”她想了想，嚴謹改正，“個妖。”
小水鬼天性善良可愛，又害怕捉妖師，絕對不會主動對捉妖師說這樣的話。
而她一直跟扶連雪呆在一起……昭然若揭。
小水鬼似懂非懂：“噢，這樣哦……”
楚照秋走到窗邊往外望。
那股強大的力量已經消失了，也就意味着扶連雪不在周圍。
她似乎只是為了把小水鬼送上門，并不打算見她。
楚照秋明知答案，卻還是忍不住問了小水鬼一句：“她走了嗎？”
“走啦，”小水鬼說，“姐姐說把我送過來就走，她說不愛在你們捉妖師的地盤多呆。”
楚照秋：“……”
不愛多呆，但可以随心所欲地往裏闖。
果然是自由自在，無所畏懼的大妖扶連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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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眼下重要的還是小水鬼。
小水鬼心性善良，有求于她，那她聽聽也無妨。
楚照秋搬來一張防水木椅，有禮有節地請小水鬼坐下，她們面對面聊一聊。
小水鬼受寵若驚，小心又期待地坐下。
她對楚照秋的印象更好了。
“你剛才說，讓我帶你去見黑白無常，”楚照秋望着她的眼睛，“是想讓我引渡你嗎？”
小水鬼熱切點頭，跟搗蒜似的：“嗯嗯！”
楚照秋見她積極轉生，也就放心了。
鬼和妖不一樣，妖自然生于天地，而鬼因人死而生，小水鬼是後者，本不該久留。
她原本也想問小水鬼要不要去投胎，但是對方更熱切于回到扶連雪身邊，她也就沒問。
小水鬼心地善良，如果不願意轉生，能留在扶連雪身邊也是好事一件。
扶連雪是妖，不用擔心和鬼待久了傷身。
而且扶連雪本性不壞，一定不屑于讓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去做壞事。
不過更值得慶幸的是，小水鬼主動來找她了。
還是扶連雪送來的。
比起做一個幽幽飄蕩，沒有目的的鬼魂，轉生的确是最好的去處了。
楚照秋毫不猶豫應下：“好，我帶你去找黃泉門，幫你回到你該去的地方。”
小水鬼頓時喜笑顏開，驚喜道，：“姐姐教的話真的有用耶！”
楚照秋：“？”
她忍不住笑了，話裏帶着一點氣音：“和這個沒有關系。”
小水鬼不解地眨了眨眼：“那你怎麽會答應得這麽容易？”
她邊想邊道：“你不是應該會給我設點難度，讓我先贖罪什麽的，然後才帶我去黃泉路嗎？
“或者你不肯帶我去，出手就讓我灰飛煙滅什麽的……”
楚照秋實在沒想到自己在她這裏居然如此兇惡，一時間覺得更加好笑了。
“你不必把我當成妖魔鬼怪，我沒那麽可怕，也沒那麽不講道理。
“我幫你也沒有任何條件，只是因為這是我的分內之事。”
“送你回到該去的地方，這就是引渡人該做的。”
小水鬼坐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她在楚照秋的臉上看見真誠，看見認真。
她沒有騙她，她也不會騙她——捉妖師也沒有她想象的那般兇殘，不近人情。
小水鬼笑了起來：“你真是個好人！
“你和姐姐一樣，你們都很好！”
她雖然被陳宏騙了，但也遇上了楚照秋和扶連雪這樣肯無條件幫她的人與妖，這讓她願意相信這個世界還是美好的。
楚照秋莞爾，多問了一句：“在離開之前，你還有什麽心願嗎，我可以盡力幫你完成。”
小水鬼沒料到引渡人還有這個服務。
她不禁感慨道：“你們捉妖師這麽好的嗎，還要幫人完成心願啊？”
楚照秋道：“順手而為，行善積德，了全心願也能更好上路。
“不過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能如意，我們就算幫忙，也不能保證每一個心願都可以達成。”
小水鬼“噢”了一聲，懂了。
盡力嘛，不能強求。
她又遲疑道：“可是我能有什麽心願啊……”
楚照秋看她茫然，慷慨地為她提供了一些方向：“可以是見見家人朋友，也可以是再去一次想去的地方。”
小水鬼道：“可我沒有朋友，也沒有想去的地方。
“家人……我不記得我的家人了。”
“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嗯……只能說記得一點吧！”
“說來聽聽？”
小水鬼順着她的鼓舞開始回憶。
可是她的回憶太碎了，像打碎的鏡子，不僅四分五裂還有很多片都不見了。
她只模糊地記得幾個個場景。
有人跟在她屁股後面脆生生地喊她二姐。
那聲音聽起來，似乎是男孩子。
還有個場景，有枯黃的樹葉和湍急的河流。
隐約還有松開的大手，以及跪在岸上哭的女人。
這個場景的記憶稍微多一點。
額外的還有聲音。
有急促的水流聲，有咕咚咕咚浸入水裏的聲音，還有和細細微微，毫無用處的呼救聲。
她在那些聲音裏聽見幾聲很小的、很小的“爹、娘”。
她一想起這個就會頭疼，會莫名地心情不好，也會心生茫然，所以她不愛想這個，可是又很好奇。
她明明什麽也沒幹，怎麽就什麽都記不住了呢？
“我記不清那些事了，為什麽？”
楚照秋給出了答案：“因為困住你的項鏈有執念，你控制不了它，就會被它幹擾，記憶變模糊就是很常見的幹擾結果。”
小水鬼恍然大悟。
“哇，你懂得好多哦！”
楚照秋謙虛地搖了搖頭：“我所知道的對這個世界來說，還是太少了。”
小水鬼調整坐姿，姿勢變得輕松很多。
“嗐，模糊就模糊吧，我好像也沒有很想要見他們的想法，就沒有那種、那種很強烈的想要見面感覺，姐姐你懂吧？”
她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家人在她的記憶裏已經面容模糊，她的心底對他們只剩下很奇怪的迷茫與不解，卻也沒多執着于重逢。
她不記得了，重逢也不重要了。
好在楚照秋意會了：“懂。”
——不重要，不在乎，無所謂。
“啊！”小水鬼突然拍了一下手掌，像是終于想起來某件事了，“我是有個心願想完成，姐姐你幫幫我吧！”
“什麽？”楚照秋問。
小水鬼滿面天真，眼眸清澈。
“走之前我想和林小姐見最後一面，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