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
十點多，楚思寧和岑竹結束晨練下山。
山間溪水順着山石蜿蜒而下，溪面上有一座小木橋。
她們下山時，會從這小橋上過。
每到這時，岑竹總會不厭其煩地開口提醒注意腳下。
楚思寧第一次聽她提醒時，就好笑道：“我們從橋上過，又不從水裏過，橋面平平穩穩的，不用特別注意腳下啦。
“而且這溪水很淺，掉下去也就濕個褲腿，沒事的。”
岑竹當時看了眼橋，又看了眼溪水，很平靜地點頭。
之後每次路過這裏，她還是會提醒，猶如本能，自動觸發。
楚思寧倒也習慣了，不過這會沒什麽事，她就開始東扯西扯地閑聊了。
“哪怕水這麽淺，你也總是會提醒我過橋小心，是不是經歷過什麽和這一類有關的事啊？”
她只是随口瞎聊，哪知岑竹真的點了一下頭。
楚思寧愣住了，登時來了興趣。
“真的有啊，給我說說，發生什麽事了？”
岑竹唇角彎了彎，語氣平靜道：“小時候頑皮，和鄰居家幾個孩子一起背着大人去河邊玩，人差點沒了。”
時至今日，她仍舊記得那一天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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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流動的河水，記得觸碰不到的手，記得孩子們無助的尖叫，也記得大人們絕望的哭聲。
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日子。
楚思寧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
她反應過來，伸手拍拍岑竹的背，安撫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人活着就是最好的，你的福氣都在後面呢！”
岑竹回以一笑，反過來安撫她：“不用擔心，我沒事的，都過去了。”
楚思寧點點頭，走路都認真許多：“咱們慢慢走，注意腳下。”
岑竹見她這麽顧及自己的情緒，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自在些，她沒事。
接着，岑竹又問：“你姐姐今晚會過來嗎？”
楚思寧俏皮地笑了笑：“晚上再說吧～”
跟着，她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不對，今天周日啊，那我們下午不是得返校嗎？”
岑竹聞言一樂。
“節日放三天假，明天也不上課，你忘了嗎？”
楚思寧恍然大悟：“噢，是哦！”
她苦惱地撓了撓頭發：“一定是我睡太少了，腦子都轉不過來了！
“快快快，我們趕緊回家補覺！”
睡覺時間寶貴，多睡一秒，她的人生就多美好了一秒！
一轉眼就到了晚上九點。
楚思寧和岑竹按照約定在山下碰面。
楚思寧從車上下來，開朗地沖岑竹打招呼。
岑竹清晰地看見車後座還有一個人——楚照秋。
她坐在車裏，慢條斯理地擦着手裏的流蘇簪子。
眉目标致，氣定神閑，一點也不急着下車。
岑竹正要和她打招呼，楚思寧已經先一步走上來，挽住她的胳膊，帶着她往山上走。
“走，咱們先上去咯。”
岑竹見狀也不再說什麽，轉頭跟着上山。
這位姐姐可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她們找了個燈光通明的地方坐下，不再往山裏頭去。
這個時間點上山的人少，除了她們之外就沒別人了，所以不必太隐蔽。
在她們的身後，曲馨如再一次悄悄地來了。
她放不下任何有關于岑竹的事情。
她一定要親自弄清楚岑竹是不是真的想當捉妖師！
趁楚思寧那個姐姐還沒過來，她就偷聽一會，沒關系的。
結果她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岑竹二人進入主題，反而是看了好一會她們認真地打坐修煉的畫面。
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不露面的監督員。
她的視線再度落在岑竹的背影上。
岑竹一進入打坐狀态就紋絲不動，十分認真。
她上一次看見她這麽認真是在高考的時候。
她想考上洲大，所以她在努力認真地學，結果也不負衆望。
這次大概也是一樣吧。
她有靈骨，她想進入這一行，所以她在努力認真地修煉。
曲馨如的心情陡然失落下來。
岑竹要做捉妖師，她們勢必對立。
可如果這就是岑竹想要的，她也沒資格阻止。
她的阿竹就該自由自在的，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才會開心啊……
她陷在沉悶的情緒裏，自顧自惆悵。
等她再擡頭時，岑竹和楚思寧已經開始聊天了。
楚思寧正問到岑竹是不是對捉妖師感興趣。
曲馨如沉悶的情緒一掃而空，立馬豎起耳朵，全神貫注。
燈光下，楚思寧姿态放松，說道：“你這麽聰明，要是想當捉妖師，可以加入我們楚家，我們楚家從不拒絕人才。”
岑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楚思寧往山路下看了一眼，跟着又問：“所以你今天說有想保護的人，是誰啊？
“你爸爸媽媽嗎？”
岑竹沒否認：“他們也是原因之一。”
這個世界存在妖鬼，普通人的力量又難以與之抗衡。
她既然有此潛力，不如好好利用，不說強大到足以保護所有人，但至少能在這些危險出現時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家人。
“哦？還有別的原因？是什麽？”楚思寧好奇三連問。
曲馨如不自覺期待地向前傾了傾身子。
身後的林子裏忽然傳來沙沙聲響。
楚思寧面色一變，猛然扭頭看去。
——空空如也。
樹影重重，山林重歸寂然，什麽也沒有。
那細微的沙沙聲宛如一場幻覺。
“有東西？”岑竹問。
楚思寧搖了搖頭，沒說沒有，也沒說有，跟着臉色輕松道：“有也不怕，咱們繼續聊。
“剛說到哪裏了？哦哦，別的原因是什麽？”
曲馨如這頭悄悄松了口氣。
幸好楚思寧沒往下深究。
幸好楚思寧沒輕易繞過這個話題。
她也想知道岑竹的“別的原因”是什麽。
就在她萬分期待下，岑竹卻搖了搖頭。
“秘密。”
楚思寧：“……？”
曲馨如：“……？”
為什麽是秘密！
曲馨如胃口被吊起來了，獨自抓心撓肝。
為什麽不能說，她真的想知道啊！！！
她好想跑出去搖着岑竹的肩膀讓她說出答案。
她好想知道這個答案是否和自己有關，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關系。
可她不能。
她不能讓岑竹看見她出現在這裏。
她不能……
曲馨如的目光緩緩投向楚思寧。
一個大膽的念頭一點一點地浮出心底——
要不……上思寧的身？
上楚思寧的身就可借楚思寧的口問到底。
想問什麽就問什麽，不用擔心會暴露。
可是她這種情況也不好附身。
能不能成功附身上去還是一說，就算真的附身成功也會對楚思寧身體有損，這樣不好。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作罷，不冒這個險了。
忽然，她耳邊傳來枯葉被踩碎的聲音。
明目張膽，毫不遮掩。
——就在她身旁。
曲馨如這才發現有一個白衣女人站在自己身邊。
她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出現的，也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能看清她的頭上別着一根流蘇木簪。
夜風穿林而過，揚起根根白色的流蘇，飄逸又神秘。
楚思寧和岑竹聽見聲音也一并回過頭來。
“偷聽這麽久，也該出來了吧。”
一道清冷的聲音落下，随之降下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曲馨如暗道不好。
她正要逃跑，就看見女人取下頭上的流蘇。
岑竹看見楚照秋素手一轉，小小的木簪瞬間化作一柄飄逸悠然的拂塵，被楚照秋牢牢握于掌中，跟着用力揮打出去！
“啪”的一聲，狠狠拍在樹上。
霎時間，木屑飛揚。
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慘叫。
岑竹的臉跟着皺了一下。
聽着、看着都很痛……
然後她愣住了。
這個聲音……怎麽還有點耳熟？
下一秒，她和楚思寧就看見有什麽東西被楚照秋從樹體裏打了出去，狼狽地摔在地上。
她立馬站起身，不住往裏探看。
枝葉橫斜，遮擋着她的視線，她看不清，只隐隐約約看得出是個女生。
“妖女，”楚照秋的聲音冷冷的，“受降。”
說罷，她長臂一揮，素白的拂塵登時變長，迅猛地直奔那個不知是妖還是鬼的女生而去！
岑竹看見那個女生緩緩擡起腦袋，露出半邊她熟悉的面容。
她登時睜大了眼。
“——不要！”
她身體本能地沖出去。
楚思寧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別過去！”
卻聽見“轟”的一聲！
一股妖氣驟然襲來，擋在曲馨如跟前，正面迎向拂塵。
兩道強大的力量猝然相撞，勁風氣動山林，驚起無數鳥獸。
岑竹和楚思寧被勁風掃得睜不開眼。
曲馨如也別過頭去，下意識用手臂擋住臉。
等她們再睜開眼時，雙方已經從容收招，不再動手。
她們看見曲馨如面前立着一個美豔的女人。
她衣袂飄飄，若有似無的紫氣在她身側缭繞不去，妖異無比。
那雙風情萬種的眼睛下還有一顆迷人的淚痣。
“大人！”
曲馨如感激又感動地看着扶連雪的背影。
此時此刻，扶連雪正慢悠悠地收回手，視線随之落到搭在楚照秋臂彎裏的拂塵上。
“咦？”扶連雪發出疑惑的聲音。
她看着楚照秋，一臉不解：“你怎麽不用劍了？”
曲馨如疑惑地皺了皺眉頭，順着她的視線往對面看去。
到了這一刻，她終于看清那個識破自己附靈術的那個女人究竟長什麽樣。
高挑的身材，标致的臉。
和她記憶中的某個人完美重合。
她不禁一愣，表情十分詫異，又驚又喜——
“是你啊！”
話音落，在場的人每個人腦袋上都冒出了一個問號。
就連被打招呼的楚照秋也不明所以。
……她們認識嗎？
扶連雪看了看曲馨如，又看了看對面的楚照秋，最後視線重新落回曲馨如身上，擡手指了一下楚照秋。
“她這表情可不太像認識你的樣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