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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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半，郭琴拖着疲倦的身子收攤回家。
她喊醒蜷縮在駕駛座位置上睡覺的女兒，兩人一塊收拾東西，坐小攤車往家開。
夜裏的風吹過來時有些冷，還讓人有點發困。
郭琴開着車打了個哈欠，但是聽見身旁的孩子跟她分享學校裏的生活時，疲倦的雙眸中得以流露出一絲欣慰。
還好，她還有這麽一個可愛的孩子可以依靠片刻。
妞妞說着說着，突然問了一句：“媽媽，爸爸為什麽要切自己的手指？”
郭琴愣了一下。
她看向年幼的孩子，妞妞正睜着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前方，夜風呼呼拍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聲音變得很茫然：“媽媽也不知道，可能是老天爺希望爸爸戒賭吧……”
妞妞道：“可是爸爸又去打撲克了。”
郭琴默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妞妞又道：“媽媽，我覺得爸爸很可怕，我不喜歡他，你也不要喜歡他了好嗎？”
她聽別人說，兩個人都喜歡對方才會結婚，所以爸爸媽媽都是世界上最愛對方的人。
可是在這樣家裏，她覺得媽媽不應該喜歡爸爸。
爸爸不好，爸爸很壞，爸爸會動手打媽媽，還會拿錢去外面打撲克、喝酒，回來後就兇她們，這樣的爸爸一點也不值得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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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琴聞言，笑着摸了摸孩子的頭發，笑容微微發苦。
她無法解釋她與劉國輝的結合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周圍人嘴裏的“到了該結婚的年紀”。
她安分老實，想着成了家那就要好好經營這個家，卻不曾想劉國輝是這樣劣性十足的人，給她帶來諸多苦難，害她深陷苦海。
這樣的男人，她怎麽會喜歡呢？
這時，她聽見女兒青澀的聲音再度傳來：
“媽媽，你帶我走吧。”
郭琴按下剎車，将車停在路旁。
妞妞天真的聲音還在繼續：“我聽別人說結婚了也可以分開，不是只能在一起一輩子的，所以媽媽，你和爸爸分開吧，我要跟你一起走，我們去過我們的日子，我們不要爸爸了。
“媽媽，我想要你快快樂樂的。”
母親的苦難她看得見，但她還小不知道該怎麽保護媽媽，所以她本能地想逃跑，想逃離這個惡魔的洞窟——帶着媽媽一起。
郭琴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忽然被觸動了。
她輕輕環抱住年幼的女兒，登時眼眶濕潤。
她的孩子，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寶貝，比任何人都更愛她，更會憐惜、體恤她。
她甚至還知道讓媽媽離婚，讓媽媽開心。
可是……可是這事哪有那麽容易呢？
“妞妞，媽媽走不了啊……”
她含淚閉上眼眸，掩藏萬千苦澀。
為了離婚她也努力過，可就是離不掉啊……
妞妞不明所以，無辜童真地問：“為什麽？
“是爸爸不給你走嗎？”
郭琴沉默地擦去眼中的淚，過了好久才似感嘆般無可奈何地應道：“是啊，爸爸不給媽媽走……”
她怕是一輩子都要死在這個家裏面了。
“爸爸壞！”
妞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皎月高懸，夜風變得很冷清。
遠處的樹後閃過一片妖異的紅色衣角。
再一眨眼，萬籁俱寂，好似什麽都沒來過。
郭琴将車停下，妞妞跳下車子等媽媽。
兩人把小攤車上的東西搬上樓回家。
打開家門，入目就是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男人。
走近之後，那一身酒味撲鼻而來。
母女倆不禁皺起眉頭，妞妞還本能地往媽媽身後躲了躲——喝酒之後的爸爸最可怕了。
郭琴摸摸她的頭發安撫她，輕聲讓她先去睡覺，媽媽還要收拾小攤車的東西，要晚點才能睡。
妞妞搖頭，一定要跟着她收拾東西才行。
郭琴見狀也不再勸。
兩人放好手上的東西便輕手輕腳地往外走。
出門前，郭琴深深地看了一眼沙發上的丈夫，別開臉時眼底眸光暗淡，輕輕握緊拳頭。
明天她一定要和他談談，他真的不能再這樣了。
不語正用小天眼秘密監視劉國輝，看到這一幕默默攥緊了拳頭。
——這什麽垃圾男人！
第二天郭琴一大早就起了。
她起來給丈夫孩子做早餐，孩子吃完早餐還要上學。
吃完早餐，妞妞背着書包換鞋出門。
郭琴走到女兒身邊，一眼就看到她的書包上破了個口子，登時心疼又愧疚。
孩子跟着他們實在是太受苦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妞妞的發頂，幫她整理頭發，輕聲道：“這個書包都背壞了，下午放學的時候媽媽去接你，我們去買個新書包。”
妞妞擡起頭看向她，下意識要拒絕。
她一眼看穿女兒的心思，捏捏她的臉道：“不許拒絕，這是我們妞妞的禮物。”
妞妞登時眉開眼笑，用力地點了一下腦袋：“我上學去啦！”
連聲音都是開心的。
“路上小心點啊，注意安全！”
郭琴站在門口目送女兒下樓。
等孩子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她才關上門。
關上門後，她轉身往屋裏走，卻見劉國輝從房裏走出來，手裏還拿着她辛辛苦苦掙的錢。
劉國輝邊數邊嫌棄道：“嘁，就賺這麽點，真沒用……”
然後盡數收進自己的口袋，一份也沒留下。
郭琴腦子裏嗡的一聲，等她再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在劉國輝面前，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了。
“你不能再拿我的錢了，我還要給孩子買書包的！”
劉國輝瞥了她一眼：“浪費什麽錢啊，書包破了縫一縫就能用了。”
跟着一把甩開她：“滾開臭老娘們，少管老子的事。”
郭琴被甩到牆上，這一瞬間忽然想起很多事情，也想起了他們的孩子，積攢在心底的怒火驟然燒了起來。
她轉頭惡狠狠地盯着劉國輝。
“縫一縫……你知道妞妞的書包都縫了幾次嗎？你知道那孩子有多少想要的東西又總是不敢告訴我，怕給我增加壓力嗎？！
“你就知道賭，你就知道喝酒，你根本就不關心孩子，你結婚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難道為了折磨我嗎？！”
她近乎咆哮地向他說着這些話，一字一句都是她的苦難。
可是劉國輝依然無動于衷。
他不在乎，根本就不在乎。
因為他不是那個深陷苦海的人，他就是苦海本身。
郭琴受夠了他這個模樣，氣性上頭，說話更是不管不顧：“你怎麽斷了一根手指頭還這樣不記教訓，甚至還要出去賭！
“你難道這一輩子都要這麽爛下去了嗎，還是你非得等到死了才知道後悔啊？！”
劉國輝登時臉色一變，揚起厚實的手掌。
“賤女人——！”
“啪！”
郭琴臉上又是一道手印。
“我看你他媽是想死！”劉國輝叫嚷着，陰狠地逼近她，拳腳相加。
郭琴被打倒在地，沒有反抗。
常年挨打讓她已經忘了自己該怎麽樣才能反抗了。
她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受這種苦，她和她的妞妞分明什麽都沒做錯……
老天啊，你為什麽不能開開眼呢？
“嘭嘭——”
門口忽然傳來粗暴的敲門聲。
劉國輝施暴的動作停了停。
蜷縮在牆邊的郭琴也跟着望向門。
“誰啊！”劉國輝沒個好聲好氣。
“嘭嘭嘭！”
敲門聲還在繼續。
沒得到回應，劉國輝登時一臉兇惡地朝門口走去。
要是被他發現是哪家的小兔崽子在搗亂，他們就死定了！
他沒好氣地打開門——
沒有人。
劉國輝沖樓道裏罵了兩聲，又将門關上。
他剛走了兩步，門外忽然又敲起來了，而且越敲越急。
他迅速轉身将門打開，正要破口大罵，結果外頭又是空無一人。
樓上樓下十分安靜，沒有預想的小孩的嬉笑聲，好像連一縷風都不曾吹落在他家門口。
一瞬間，有關紅衣女鬼的記憶如浪潮般向他湧來，那張猙獰扭曲的臉仿佛近在咫尺。
後頸發涼，四肢發寒。
郭琴看見劉國輝站在門口不動了。
下一秒，她聽見他突然丢下一句“這地方真他媽的邪門”，然後就打開門跑出去，再也不管她了。
她不明所以，但也算是活了下來，輕輕松了口氣，無力地躺在地上看着窗外明朗的天。
窗戶外圍着一圈栅欄，她坐在屋裏，就像坐在牢籠中。
想逃，卻無處可逃，無力又無奈。
此刻，她忽然很想惡毒地問一問老天爺：
既然要給劉國輝懲罰，為什麽不讓他直接死在那天晚上，還要留他下來害她們母女呢……
屋外，靜悄悄的樓道裏立着兩個女人，其中一人右手上還纏着白色的繃帶。
楚照秋看着郭琴家那扇還沒來得及關上的門，不言不語地解開門上的小法術。
她放心不下這邊的事情所以偷偷過來了，親眼目睹劉國輝施暴。
她不忍看，小施法術，吓走了劉國輝。
可是，她又能救這個可憐的女人幾次呢……
一旁的不語聽着耳機裏傳來的聲音，小聲對楚照秋道：“劉國輝又出去了，要跟嗎？”
楚照秋擡起頭，緩緩地摸了摸纏着繃帶的手，唇口一張：“跟。”
又補了一句：“不要跟的太緊。”
不語點頭，轉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