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車速很快,景物飛快地從她的肩側掠過。
許翩然沒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跟梅鶴清說話,怕他一分心就發生了什麽意外。
從寧路鎮到盛北市,要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上沒人說話,她無聊地擺弄了兩下手機,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時,車子已經停在了合生公館的地下停車場。
梅鶴清正在打電話,時不時地蹦出幾句英文來,她都聽不懂。等到他打完電話,要下車時,她叫住了他,“梅鶴清。”
男人回頭看她,烏黑的眸子比星星要漂亮,黑色的碎發遮在他微凸的眉骨上,顯得眼窩深遂,他動了動唇,松開了握住車門的手,沉聲問她:“怎麽了?”
怎麽了,這句話應該是她問他才對。
“我看你好像不太開心”,許翩然看着他的眼睛,歪着腦袋,清淩淩的杏眸中滿是探究,“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了嗎?”
“沒有”,梅鶴清避開了她的視線,抿着唇的模樣跟個賭着氣的小孩子似的,別別扭扭的。
沒有,那就一定是有了。
“你是不是看到了?”許翩然輕聲問道。
她記得上一次梅鶴清冷着張臉時,就是因為在路邊看到她和柴紀安說話來着,這一次說不準也是因為看到她和宋明站在路邊說話……
想到這兒,其實她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悶悶的,“我都看到了。”
“宋明是我的朋友,以前是鄰居,今天他來寧路鎮有點事要做,和我順路而已”,許翩然解釋了一通,又添了一句,“梅總,咱們是假扮男女朋友,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
他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喉結滾動,似是在壓抑着什麽,他移開了目光,低聲道:“我沒有入戲太深。只是想要提醒你,以後是公衆人物,被拍到不好。”
梅鶴清發誓,他沒有一句話是假話。
入戲太深純粹是胡扯,他明明是真的喜歡她。
“我明白”,她垂着小腦袋瓜兒,低聲應答道。
許翩然進了家就回了房間收拾行李,把簡單的衣物都挂好疊好後,床上還躺着一條深灰色手織圍脖。
她盤腿坐在溫熱的地板上,怔愣着,一邊怕他不喜歡,又擔心他覺得這份禮物太粗糙,但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把這條圍脖送給他。
畢竟,這是她的一份心意。
許翩然再次去了書房,輕輕地敲了三下門,過了會兒,門被人打開,梅鶴清的耳朵上還戴着藍牙耳機,好像在忙公事。
“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等發了片酬,我請你吃大餐”,她把圍脖遞給他,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有些莫名的緊張。
圍脖被人接過,許翩然終于擡起了頭,看到他低垂着眉眼,聽到他沉聲道:“以後不要再做了。”
她怔了怔,一聽這話,抿了抿唇,低下了頭,“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
“你誤會了”,他嘆了口氣,彎下腰來和她視線一平,“我很喜歡。”
她擡起頭來,看着他墨玉似的瞳眸,和微微勾起的唇角,聽到他啞聲說:“只是心疼你耗費時間,又耗費精力。”
他居然用了心疼這個詞?
她離開了書房,擡手揉了揉自己有些泛紅了臉蛋,很長時間腦海裏一直在回放着這一句話。
初四那天,綜藝的錄制恢複正常,晚上是小譚接她回了家。
到家時,門口擺着一雙女士皮鞋,看起來像是中年人穿的。
許翩然繞過玄關,看到梅鶴清正和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女人坐在沙發上,明亮幹淨的茶幾上擺着各式各樣的點心,還有兩杯溫開水,兩人看起來相談甚歡。
他擡眸見她回來了,笑着走到她的身邊,向女人介紹道:“這位是許翩然。”
女人點了點頭,也跟着站起身來,向許翩然自我介紹道:“我叫邵音,受梅先生委托來教你一些技巧,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請多擔待。”
她連忙也跟着弓了弓腰,悶聲道:“邵老師好。”
許翩然做什麽事都很認真,當然也包括這件事,時間一長,她有時連晚飯都不吃,更沒有時間思考她對梅鶴清到底是什麽感覺,就連後來梅鶴清出差,她也是三天後才知道的。
梅鶴清這次足足在雲寧市出差了一個月,再次回到盛北市,已經是三月初。
寒風依舊冰冷蕭瑟,甚至更加幹燥,就跟一把把鋒利的小刀似的,誓要割破人們的臉蛋。
他回來的這一天,同時也是許翩然錄制綜藝的最後一天。
上午收了工後,一行人都湊在一起八卦打游戲,忽然也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
“我的媽呀,霍琳真是幕水老總的女朋友啊!”這一驚一乍的語氣,一聽就是孫敏複的。
衆人回頭看了他一眼,顯然對這個八卦不感興趣。畢竟這倆人都三十多,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倒是許翩然,好像對這個新聞十分敏感。
她湊到孫敏複身邊,接過他的手機,翻看了兩眼,沉靜地否認道:“根本就不是,媒體捕風捉影而已。”
“怎麽就不是啦,你看這張,霍琳挽着男人的胳膊唉!”孫敏複反駁道,跟個菜市場聊閑話的大媽似的,叽叽喳喳。
“挽着怎麽了?挽着就得是男女朋友了?”許翩然根本不讓步,她這強硬的态度引得一衆玩手機人士都擡起了頭。
“翩翩,來姐這兒,姐帶你飛”,喬欣娜笑着拉過她的手,讓她坐下,幫她在手機裏下載了個手機軟件,安撫她道:“雖然吧,霍琳不怎麽樣,但是她和梅鶴清門當戶對,也不是沒有可能嘛。”
“而且,就算不着霍琳那樣的,估計也八|九不離十”,喬欣娜看了她一眼,幫她選了個好看點的角色。
許翩然自始至終抿着唇,也沒答話,沉默着陪喬欣娜打游戲。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總是被什麽東西卡着,不上不下。
晚上,幾人一道去甜意隔壁的酒店吃了飯,大家都喝了酒,許翩然跟邵音請了假,也跟着喝酒。
可能是最近有些疲憊,也可能是聽到那個消息和喬欣娜的解釋後而莫名其妙地産生的不開心,她想喝的醉一點,也算是緊繃了許久的放松,可卻越喝越清醒。
眼見得一箱啤酒下了肚,她除了跑了幾趟廁所之外,一點醉了的感覺都沒有。
酒桌上,孫敏複和鄭建已經醉的開始說胡話,應意聯系了他們的助理開車給他們送回了家,許羨等着他姐姐來接他,喬欣娜見狀提前離了場,這麽看來,就許翩然一個人沒了着落。
“翩翩,你跟着我走吧,你家住哪兒?我送你”,應意在她耳邊輕聲道。
包間裏只剩下她們倆,還有幾個服務生在收拾殘局,盤子和碗的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許翩然搖了搖頭,雙頰緋紅,可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含糊,“不用啦意意,我可以坐公交車回家,要是實在不行,我就打個出租車。”
應意勸她,她死活不撒口,她沒了辦法,只好妥協道:“那我給你打個車,你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微信。”
“行”,許翩然一口應下。
兩人穿戴整齊後,離開了酒店,結果在酒店大門口,停着一輛黑色轎車,應意仔細一看,發現是一輛賓利雅致728,車門此時自裏面被人打開。
男人穿着鐵灰色羊絨大衣,修長筆直的腿被包裹在裁剪得當的西裝褲下,他皮膚冷白,長得一雙桃花眼,薄唇微微抿着,目光落在許翩然的身上。
應意微微張着嘴,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眼前的男人,就是梅鶴清。
更令她驚訝的是,她身邊的許翩然竟然小跑了過去,挽住了男人的胳膊,向她揮了揮手,笑道:“我哥哥來接我了。”
許翩然是梅鶴清的妹妹?等等,梅鶴清不是獨生子嗎?
等到她回過神時,車已經開走了。
梅鶴清不喜歡喝酒,不單單是因為酒氣難聞,更因為醉了酒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他的判斷力。他不想讓許翩然喝酒,大部分是為了她的安全着想。
一路上沒人說話,到了合生公館,身邊的人依舊還是沒有動靜。他一回頭,發現她已經沉睡過去。
月光自車窗傾瀉入內,她的臉頰紅撲撲的,菱唇鮮紅水潤,細眉輕輕皺着,可呼吸綿長,睡的安穩。
“啪嗒”一聲,他解開了安全帶,一時之間起了歹念,趁着她熟睡時,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也僅限于此。
她的皮膚白皙細嫩,宛如沒有瑕疵的上品白瓷。大概是将近一個月沒見的原因,他就扶在方向盤上看着她,良久,低聲呢喃道:“小沒良心的。”
許翩然卻在此時幽幽轉醒,含水杏眸半合,啞聲問他:“到了嗎?”
“到了”,他的心跳止不住地加快,是剛剛做了壞事的心虛,“你還能走嗎?”
“對不起,飯局上我喝酒了”,她老老實實地認錯,“我沒醉,眼睛不花腿不軟,就是身上酒味重了點。”
“如果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回來,我就不喝酒了”,許翩然誠實道,“因為你不喜歡。”
他凝着她姣好的面龐,眸色幽深如深井,能讓人溺斃其中。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到他低低地嘆了口氣,對她說:“洛導把劇本郵遞給我了,讓我轉交給你,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看一看。”
許翩然點了點頭,又聽到他說:“給你帶了禮物,回家再看。”
她的小腦袋有點犯迷糊,甚至在想梅鶴清是否也有一點點喜歡她,她拉住了男人的衣袖,清淩淩的眸子就這麽望着他,話到嘴邊,卻咽了下去,低聲道:“我一定會努力的,多賺錢報答你。”
他聞言,低頭輕輕嗤了一聲。
他又不缺錢,他缺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