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茶廳服務員見那一桌還有兩個客人,立即上前貼心問道:“您這座需要加兩個位子嗎?”

蔣虎哲點點頭,服務員拿了兩張椅子來,還端上兩杯檸檬茶。莫沫見羅殷不接鑰匙,先放進自己荷包,在靠着羅殷的一邊坐下。坐下後才慢慢看清對面的白影居然是魏霖。

他轉頭看沉着臉的羅殷,心下有了計較。兩只手如盲人摸象般沿着桌沿摸索,其實按照他現在的視力完全不必,右手摸到羅殷前方。

羅殷見莫沫的的手伸來,直接将自己的茶杯塞到他手裏,還怕他拿不穩,掰開五指又按牢。莫沫本想只引起羅殷注意,給他遞水,不過這樣更好。他小口小口啜飲,要不是在外面,恨不得吐出舌頭扇風。羅殷喝咖啡苦,喝的茶也是極苦。

莫沫皺着臉望着羅殷,羅殷才意識到他喝不慣這種茶,又将他手裏的杯子取走,換了檸檬茶。莫沫趕緊喝了一口,檸檬茶裏加了蜂蜜,酸酸甜甜很可口。

等莫沫舒展開臉,蔣虎哲适才問道:“你的頭怎麽了?”

莫沫反射性地碰了碰傷口,“撞到桌子角了。”

傷口仍包紮着,蔣虎哲盡管不信,也不能拆開一探究竟。

魏霖也擡頭看他。第一次她見羅殷身邊坐着這麽個青年,沒有多想,這次也才第二次見,心底卻不願承認羅殷改了性。她從莫沫看向羅殷,問:“這位是?”

“你好,”莫沫搶答道,“我是他的朋友。”

羅殷默認。

魏霖隐隐有了猜測,但礙于蔣虎哲在場,沒有宣之于口,另起話頭說道,“蔣先生,我的項鏈你還留着吧?”

蔣虎哲笑說,“當然在,既然你都說了項鏈是未婚夫所贈,在沒有找到更合适的人之前,我怎麽會輕易轉手。”

魏霖撫着空蕩蕩的鎖骨間,哀婉道:“是啊,我怎麽會輕易轉手。”

莫沫就是看不清,也聽得出魏霖的一派愧疚後悔,故意附和,“既然是未婚夫送的,想必很珍貴了。”

魏霖和羅殷不約而同地看了莫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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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未婚妻送我的東西,我一定好好珍藏,這樣才對得起她的心意。”莫沫轉頭看着羅殷,“是吧?”

羅殷端起茶,掩住嘴角微微的笑。

魏霖慢慢說,“是我錯了。”

莫沫被這直白的認錯打回一肚子話,只好偷偷瞧羅殷,羅殷低着頭,誰也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莫沫一瞬間慌了神,立刻暗示自己鎮定下來。

羅殷什麽性格,心高氣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好馬不吃回頭草,怎麽會簡單地為了一句我錯了而動搖。

蔣虎哲在一旁說,“那我就等物歸原主的那天,這麽珍貴的東西,還是原主人收藏得好。”

魏霖堅定地點頭,“當然。”

莫沫無計可施,三番兩次地朝羅殷投向視線,而羅殷只是沉默地旁聽,不參與他們三人的針鋒相對。

魏霖率先起身,走到羅殷身邊,千言萬語終究化作一聲嘆息。

魏霖走了,莫沫松口氣,心裏又沉甸甸。他心不在焉,蔣虎哲看在眼裏,最終因羅殷在場,什麽也沒說。

座上只剩莫沫和羅殷兩人,兩人的茶杯都見了底。

莫沫小聲說,“我真怕有一天她找到你說肚子裏有你的孩子。然後說當初和你分手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羅殷簡直被莫沫亂七八糟的想象力氣笑了。

莫沫繼續道,“後來看她肚子應該是沒可能了,你們什麽時候分手的?”

羅殷本不想再提,估計不說清楚,莫沫的聯想力能編一部電視劇。

“年初。”

“年初啊。”莫沫喃喃自語。那時候他從蔣虎哲身邊辭職後不久,閑職待業,第一次見羅殷就被掃地出門,結果當天夜裏仇将恩報,照顧了他一晚上。

那天羅殷還把他第一次做的戚風蛋糕倒進了垃圾桶,夜裏羅殷卻緊緊扣着他的手說“別走”。

莫沫抹了把臉,喝完整杯水的嗓子依然幹啞,“吃飯吧,你要吃什麽?”

羅殷說,“我要吃的你現在又做不了。”

莫沫狠狠眨眼,眼前忽而模糊忽而清晰,“試試吧,再不做我怕來不及了。”

羅殷打斷他的癡心妄想,“什麽來不來得及,你又不會瞎,眼睛好了再說。”

“我……”

“行了,不準讨價還價。”

“沒辦法給你生孩子。”

羅殷無可奈何地反問,“那我就有辦法了?”

莫沫倚在他身上,湊得極近耳語幾句,羅殷被桌子擋住的手狠狠掴了一下他的屁股。

“我看要先辦了你。”

莫沫求之不得,殷勤地掏出荷包裏的車鑰匙,連帶把肯德基紙巾團也塞到羅殷手上。

再想毀屍滅跡,猶時已晚。哦嚯,這算什麽,自投羅網?

羅殷只拿了車鑰匙,把紙團丢在桌子上起身就走,他腿長步幅大,莫沫還在和桌椅縫隙作鬥争,他已經站到門口。

羅殷一語不發,莫沫心裏發慌,着急得像迷宮裏團團轉的小白鼠,好不容易走到羅殷面前,仰頭努力瞅着,“我可以解釋,那個券不用就過期了。”

羅殷繃着臉,“吃都吃了。”

莫沫說:“都沒吃完剩好幾塊。”恰好此時響起咕的一聲,印證了後半句“我都沒吃過瘾。”

羅殷光喝酒,這會兒肚子也餓,直接帶着他去餐廳點菜,一桌下來全是素菜,蟹黃豆腐、清炒筍尖、清炒菠菜、菠蘿咕咾肉,肉還是素肉。莫沫夾了一筷子咕咾肉,口感和味道與真豬肉毫無分別,吃得他連連贊嘆。

羅殷問,“這個菜你會做嗎?”

莫沫細嚼慢咽地體會,笑眯眯點頭:“會呀,不過做不出這麽好吃的素肉。”做不出來也正常,他的廚藝達到這種水平可以直接當大廚了。

吃完飯羅殷酒醒了,但沒有開車。他和莫沫從酒店出來,沿着街慢慢走。已經開春,平時這時候天都黑了,現在還亮堂堂。日落時分,天依舊藍,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有剛放學的小學生奔跑追逐,把莫沫撞了個趔趄,轉而看到黑面神羅殷,吓得撒丫子跑更快。

羅殷把莫沫換到裏面,走到車站,這個車站有一路公交直達目的地,莫沫心思靈動,提議道:“我們搭車回去,坐公交,終點站就到了。”

羅殷說:“人多,擠。”

莫沫心道不擠我坐什麽公交。

羅殷的意思自然坐出租車,但天公都偏疼莫沫,過來的車要麽載人,要麽去加油,要麽拒載。走了好幾輛,莫沫說,“這個時間很多出租車換班。”

出租車沒等到,莫沫要的公交車已經進站,他走在前面,拉了一把羅殷,“快點快點。”

莫沫刷了兩次公交卡,往車後面走。座位都滿了,他扶着拉杆站好,斜前方的車窗開了一半,春風大把大把地拂過每個人的臉。

羅殷基本告別搭乘公交了,一股久違的新鮮勁湧上心頭。公交開動,車窗外流逝過各色行人,路過大街小巷。他很久沒有這樣浪費時間去觀察無關緊要的人和風景。

世界如此鮮活,這個城市跟随日升月恒,永遠不曾停下腳步。

公交開開停停,又經過幾個車站,乘客越來越多。莫沫半面身體貼着羅殷,随車搖擺。

“有段時間,我很喜歡坐公交。”

“嗯?”

“就漫無目的,找一輛空車就上,終點就下。坐在上面看外面風景,或者聽歌發呆。挺有意思的。”

羅殷說,“哪來的風景,都是商街店鋪。”

莫沫:“是啦是啦,你這種有錢也懶得彎腰撿的人不懂。”

羅殷的确不懂,他忙起來能在路上休憩已是奢侈。

莫沫說,“公交車可以去很多地方,但人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羅殷道:“沒有可比性。”

莫沫突然覺得對牛彈琴,“你真的很理性,唉。”

兩人不再交談,進多出少,車廂裏塞滿了人,莫沫仗着羅殷人高馬大,直接把他當扶手。身邊有推推擠擠的人,看到羅殷都閉嘴。

太陽落入地平線,餘輝給這座城披上一層金紗。莫沫在羅殷懷裏仰起臉,偷偷看他被餘輝眷顧的臉。

羅殷直直望着窗外遠方,低下頭撞進莫沫發光發亮的眼瞳裏。

“怎麽了?”羅殷以為莫沫被擠得厲害,又将他往懷裏帶了帶,“明知道擠還要……”……坐公交,他忽然明白過來,直接把莫沫扣在懷裏,口裏卻說,“你擠到人了。”

莫沫摸到羅殷垂下的手,在他掌心一筆一劃撓了十下。

越臨近終點,車上乘客越少。莫沫自覺和羅殷站開了一些,自己抓着扶手。車到終點站時,只剩他們兩個人。兩人一前一後下車,莫沫跟在羅殷身後,亦步亦趨。他忽然大跨步上前,牽住羅殷左手小指。

“天黑了,看不見。”

羅殷只看了一眼,任由他牽着,聽他哼曲不成調的歌——“許下我第一千零一個願望,有一天幸福總會聽我的話。”

羅殷問:“什麽歌?”

莫沫接着又哼唱了兩段,羅殷還是聽不出來,他問:“你聽歌嗎,聽什麽歌?。”

羅殷哼了一段曲,莫沫聽着耳熟,旋律就在耳邊,開口卻說不出來。他搖着羅殷手臂,“你連歌詞一起唱,我再猜,肯定能猜出來。”

羅殷搖頭,敲他腦門,“自己想。”

莫沫捂着額頭,腦海裏竄出許多歌名,一一猜過,都被否定。兩人聊着天走到家門口,到家後莫沫拉着羅殷坐下,在手機裏找到聽曲識歌功能,“對着手機再唱一遍。”

羅殷說,“要你自己想。”

莫沫說,“我這是場外求助。”

羅殷笑說,“那行,如果場外求助也聽不出來呢?”

“只要你不是自己編的,随便唱的。”

“不是,這首歌很多人唱過。”

“願賭服輸,我聽你的。”話落,羅殷爽快地對着手機重複一遍,他聲音低沉悅耳,哼了有十來秒,莫沫捏着手機等結果,卻彈出“該歌曲無法識別,請找準姿勢再試一次”。他重重抛下手機,十分不甘心。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

“等會兒再說,去洗澡。”

莫沫臉紅點頭,熱水從花灑裏灑落一身,皮膚透出紅潤,他搓了又搓,洗了又洗,穿着印花T恤和內褲走出浴室。在另一間浴室羅殷也洗了澡,穿着一件黑色工字背心,深色居家褲,伸長手臂在搗鼓什麽。

莫沫走過去,“怎麽了?”走近了才看見羅殷屁股挺翹,把寬松的居家褲都撐出弧度。背心貼身,顯出腰身結實有力,是和浴袍截然不同的性`感和挑`逗。

羅殷擰下發黑的壁燈,丢進垃圾桶,“壞了,要換個燈泡。”

莫沫坐在床頭燈邊,和周慶聊天。房子裝修順利,周慶和蕾蕾準備五月份結婚,還發來結婚照,并且邀請他擔任伴郎,莫沫立即興高采烈地答應了。這麽一算還剩一個月,到那時視力能恢複如初,只是額頭橫着這道疤,有點頭疼。

羅殷接完電話,正看見莫沫摸着腦袋發呆。

“頭疼?”

莫沫下意識點頭,羅殷輕輕托着他腦袋,長指點按,“哪裏疼?明天去醫院複查看看。”

莫沫回過神,“我怕留疤,到時候當伴郎不好看。”

羅殷放下手,沉默了一會兒,莫沫被他看着發毛,想起無辜牽連的羅裕,趕緊說:“沒事,問醫生開點祛疤藥,還有一個多月,到時候頭發長了也能遮住。”

羅殷眼神愈發深沉,莫沫拿起手機舉起結婚照,“你看你看,蕾蕾姐好漂亮。”羅殷這才将注意力轉到手機上,紅衣花嫁,嬌豔似火,新娘眉眼如畫,和門外新郎遙遙相望。跟在他身後,找他讨糖吃的羊角辮小女孩,此時笑意甜蜜,迎接幸福。

“她應該跟你說了吧?”

“我也才知道。”

羅殷看完,把手機還給莫沫,莫沫沒接,就着他的手點開淘寶,“剛才那個燈泡我看着像這幾個,你看看。”

羅殷挨個順着看下去,也拿不準,于是拿着手機和浴室裏的燈泡對比。他垂下手,指尖劃過屏幕,等看好燈泡型號再拿起手機已經不是之前的頁面。他準備喊莫沫過來,卻在暼見某幾樣東西。

方塊大小的圖片,主體清晰逼真,标題直白重點突出。

羅殷直接鎖屏,把手機還給他。

“是這幾個嗎?”

“嗯。”

“那我就買一個。”

“好。”

羅殷居高臨下,一覽無餘。莫沫大領口敞開,露出鎖骨和大片胸口,還有細長光滑的腿,這雙腿像是天生就毛發稀少,不像被處理過。

在外晃了大半天,莫沫自覺收起手機,在床上躺好,羅殷在看書,手指拂過書頁,沙沙作響,是很好的催眠音。他閉着眼,毫無睡意。羅殷關了燈,他側躺面對着他,小聲說,“你還沒告訴我那首歌叫什麽。”

羅殷也翻身和他面對面,“告訴你可以,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也要回答我的。”

“好呀!你先回答我。”

羅殷直接念出歌詞,“為了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漂洋過海的來看你。”

“啊——竟然是這首,我怎麽會沒想到。”莫沫嘆口氣,“怎麽連手機也沒聽出來呢,不應該啊。”

“換我問你了,”羅殷不緩不急問道,“為什麽下午非要坐公交?”

“因為……”

“車上你在我手心裏寫的什麽?”

“什麽……”

莫沫既羞又窘,拉起被子捂住頭臉。羅殷掀開他被子,伸手進來攬住他的腰,他雙腿緊閉,還是被強硬的撐開,暧昧地緩緩磨蹭。

“還有這裏……什麽時候刮的?”

莫沫一聲不吭地搖頭,捂住羅殷的嘴巴,這些問題,他有一個标準答案,羅殷可以有一千個猜想。有些問題,本身就不需要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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