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見

46.

太陽不疾不徐地從天邊爬到了正中央，蘭洛前兩天才又簽收了一批新的裙子，如今正喜滋滋地穿了件腰間鑲有珍珠的黑色大擺裙端坐在了魔藥房裏，面前擺了個圓溜溜的，拳頭一樣大的水晶球。

魔藥房的朝向不是很好，即使是在正午時分，光照也并不強烈。細碎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子裏，僅僅只照亮了一個狹窄的小角落。地面上堆滿了裝着昆蟲屍體和草藥的小罐子，幾乎讓人無處落腳。整個房間內彌漫着一股陰森的氣息，紫發黑裙的少年巫師看上去像是融進了黑暗中。

窺探天機的占蔔術需要施術者的全心投入，而周圍環境的更是要保持絕對的安靜。畢竟透過重重迷霧看透未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蘭洛合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氣，把手輕輕放在了水晶球上。

47.

“砰！”關緊的房門被某個不明生物一腳踹開了。門板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咯吱聲，被撞到牆上後還往回彈了一下，差點把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給拍了出去，可見其踹門時所用的力度之大。

蘭洛只覺自己連心髒都停跳了幾秒。

別說看破迷障了，他手一抖差點連水晶球都要掉下桌子去。

這可是我用的最順手的一個水晶球！蘭洛迅速把它接住，心疼地握在了手心。

他狠狠磨了磨牙：“怎麽了？”

突然闖入的浣熊此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幹了壞事，它縮了縮胖得看不見的脖子，腦子裏飛快地轉過了求生的二十五種方式（根據熊生經驗自己整合而成），緊張到口齒不清“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蘭洛皮笑肉不笑：“你到底來幹什麽的？”

胖胖被他的表情吓到噎住。所幸他害怕歸害怕，腦子裏還沒忘記自己緣何突然闖入。這可是件新奇事兒！它努力抻了抻脖子，乍一恢複便扯着嗓子開始嚷嚷，聲音裏全是興奮：“大事兒！大事兒！！森林裏來了個人類！”

“哦？”居然有人類能闖進森林裏？這可是件怪事。但人類有什麽好激動的？如今蘭洛每月定期出門采購，對人類早已見怪不怪。他興趣缺缺：“人類就人類吧，這有什麽值得你激動的？”

他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小熊貓，眼神裏寫滿了你要是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可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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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胖壓低了嗓子，聽起來特別神秘：“這個人類，長得特別特別好看。”它邊說邊點頭，努力給自己的話語增加可信度。

“有我好看嗎？”蘭洛被勾起了點好奇心。

“這……這怎麽能一樣呢！”胖胖的腦子飛速轉動，一時間只感覺腦細胞都快被榨幹了。“他稍微比你英俊一些，但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美麗的女神！”它靈機一動，自覺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回答。

蘭洛啪的一聲捏碎了水晶球。

48.

“我。是。男。的。”蘭洛一字一頓，聲音極為冷酷。

雖然我穿裙子，噴香水，可我是個男孩子！愚蠢的人類搞不明白也就算了，寬容的巫師懶得跟他們計較，畢竟他們連魔法都學不會，怎麽能要求他們分得清偉大巫師的性別呢？

但胖胖這就屬于欠揍，不管教不行。

腦袋被捶出一個大包的胖胖委委屈屈抱着鹿三的左前蹄開始哭，路過的小七放聲嘲笑：“略略略，馬屁精！”

49.

但蘭洛的好勝心确實被激起來了。

我倒要看看，這個人類有什麽特別的，居然能混進森林。

胖胖還說他比我好看？怎麽可能？

在教育完了拍錯馬屁的浣熊之後，他換上了一雙方便出門的軟底鞋，悄無聲息的一個人走出了門。

對于布魯斯來說宛若迷宮的霜葉森林，在蘭洛看來就像自己家的花園一樣熟悉。在樹上的熱心鳥兒們唧唧喳喳的指引下，他娴熟地左繞右拐，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那個昏倒在雪地裏的外來人類。

這個人類看上去有點慘啊……蘭洛繞着他轉了兩圈，心下不住嘀咕。

他的身子快要被雪淹沒，褲管裏露出來的一小截腿凍的發紫，上面有幾道被樹枝刮出來的擦傷。靴子跟身上的深色風衣都髒兮兮的，腳看上去應該是扭傷了，鼓着個菠蘿包大小的包。

栽倒在地的人類有一頭白金的及肩發，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微光。不難推測，平日裏這頭金發該是多麽的熠熠生輝，可如今它們被雪和汗黏成了一縷一縷的，狼狽極了。

這個髒不拉幾的人比我好看？

蘭洛氣壞了，想把胖胖拉出來再打一頓。

“把他拖回家裏吧？再晚一會兒他就要死了。”他的背後冒出了一顆鹿頭。

蘭洛出門的動靜并沒有瞞住他的朋友們，可靠的大家長從一開始就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蹄子踩着蘭洛留下的鞋印走，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蘭洛陷入了掙紮。

他從沒有試過照顧人類，尤其是眼前的這個還受了傷。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但要他就這麽看着這個人類去死他也做不到。

“再不救他可就真死了。把他放在我背上吧，帶回家我們一起來照顧他。”大家長看上去靠譜極了。

蘭洛下定了決心，努力扛起人類把他安置在了鹿三的背上，飛速趕回了小木屋。

50.

蹲在家門口樹枝上向遠處眺望的松鼠四兄弟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蹦蹦跳跳地鑽進了屋。

等蘭洛一行氣喘籲籲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屋裏的壁爐已經燒起來了，整間屋子暖洋洋的，而蘭洛泡澡用的木桶也被推到了客廳正中央，裏面還裝上了熱騰騰的熱水。

小七在廚房裏爪起刀落切着姜片：“光喝治療藥水不行！人類可嬌弱了，得煮姜湯驅寒。”

小煤球頂着一塊雪白的毛巾歪着腦袋瞅着蘭洛，發出一聲甜膩的貓叫。

這麽久了這家夥怎麽還不會說話？蘭洛有點疑惑，但如今倒也顧不上它，他上下其手把昏迷中的人類扒了個精光，然後一鼓作氣地把人扛起來，撲通一聲丢進了水裏。

我是說他怎麽這麽重！蘭洛想着剛剛看到的整齊的腹肌，再想想自己一片平坦的小肚子，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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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溫暖。

像是回到了幼年時祖母的懷抱，讓人只想一頭紮在裏面，一直一直睡下去。

可凍的發麻的四肢乍一泡在熱水裏，血液流通帶來了尖銳的刺痛感，像是有一只縮成一團的刺猬，炸着尖刺一刻不停地在自己身體上打滾。

我這是死了嗎……？

布魯斯的意識漸漸回籠，他努力睜開眼，視線一時間還有些無法聚焦。

他透過蒸騰的白霧，看見了一雙因為驚訝突然放大的眼珠。

琥珀色的，真好看啊。

原來天堂是這樣的。

他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