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林瑤細細想來,她和林振東的日子就是在這次可歌可泣的驚吓中開始的。

林振東用他地痞無賴的手段讓林瑤心裏的依賴感徹底浮現出來,他也第一次體會到被人需要的感覺。

很小的時候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他媽的拖累。他媽長得那麽好看,性子也好,要是沒有他這個拖油瓶,甭管是□□還是寡婦,想娶她男人照樣排成隊。

後來他媽沒了,他覺得自己是個被世界遺棄的廢物。到哪兒都是多餘的。他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活着,活的盡量不招人煩。

林瑤的出現,給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壓力是有的,希望也是有的。

而林瑤,終于在林振東為期一個月的軟硬皆施、連蒙帶吓中,從一個怯生生的小丫頭變成了隔着半個屋子敢朝林振東吼着要錢的林妹妹了。

林瑤:“哥!給我兩塊錢,我想吃桂花糕。”

林瑤為了表忠心,把林強給自己的錢都給了林振東,她知道他不圖自己錢,也知道他辛苦。以至于現在身無分文,每天做個要錢的小哈皮狗。

林振東從廚房探出腦袋:“一會兒要吃飯了,吃什麽桂花糕!”

林瑤下巴頂在椅子上,開始撒嬌:“我就吃一塊。”

她說着,還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下,仿佛就那麽一小塊。

林振東又看了她一眼,從兜裏摸出五塊錢來。

“多買兩塊,明天早上帶你去學校報道,沒時間做飯了。”

林瑤歡快的接過錢:“好!”

林振東看她的身影很快閃了出去,忍不住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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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林瑤在孤兒院的日子過得再差,也一定比現在好得多。窮苦養出來的孩子不會撒嬌,她既然執意跟着自己,苦的總不能是她。

林振東家下邊兒有一家賣桂花糕的店。林振東第一次給林瑤買東西,就是他家的桂花糕,林瑤也喜歡吃。林瑤那時候頗為奇怪,桂花一年開一季,但他們家一年四季都有桂花糕賣。但她也只是疑惑,沒問過。

老板娘給她稱桂花糕的時候,她看見旁邊兒擺了一盤紅色的面包,問起來有股棗香味兒。

“阿姨,這個是什麽?”

老板娘看了她一眼:“這個是棗糕,你要嗎?”

林瑤咽了下口水,問:“多少錢一斤?”

老板娘:“五塊錢一斤,你要的話我給你一斤半。”

林瑤笑着沖老板娘搖了搖頭。五塊錢,比桂花糕貴一倍。

林瑤提着桂花糕回去的時候碰見程六兒騎着他的破自行車來了,遠遠沖她招呼一聲。

“瑤瑤。”

林瑤:“六子哥,你怎麽來了?”

程六兒:“我來找你哥。”

程六兒是家裏的常客,倆人一塊兒上樓,程六兒給他們拿了一斤五花肉,說教林振東把妹妹都養瘦了。

林振東白他一眼,心道:“誰家姑娘都跟你們家一樣,個個都能吃成黑珍豬。”

當然,這些話他只在心裏吐槽,他從不會在程六兒或者其他人面前說他家人的不是。

吃完飯林瑤被打發到一邊兒玩兒去,程六兒這才滿腹心事的湊到林振東旁邊兒。

“你在油廠的活幹的挺順的吧?”

程六兒話裏有話,林振東擡頭看他一眼:“怎麽?怕我過太好?”

程六兒翻他一記白眼兒:“誰怕你過得好我都不能怕,我盼着還來不及呢。給你說正事兒,你在油廠幹這一個多月,有沒有覺得你身邊兒有比較特別的人?”

林振東思索了一陣兒:“光膀子抗油罐的,有什麽特別的?你不會說廠長吧?就他一個成天人摸狗樣的,穿的跟天皇監工似的。”

程六兒逮住他的話:“就是廠長,你知道這廠長是誰?”

“誰?”

“張科他爸!”

林振東夾菜的手頓了一下,但僅僅是一下,然後繼續吃豆芽。

張科可是和林振東有着不解之緣。倆人從小到大一個年級,一個花枝招展的富二代,一個痞氣十足的野混混,誰的大名都如雷貫耳,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沒交集。直到初二那年,張科居然為了一個女生跟他幹了一架。

這一架幹的林振東着實委屈。

當時倆人從走廊上打到教職工樓,可謂聲勢浩蕩。關鍵整個過程林振東都不知道自己為啥被約架。不過從張科的叫罵聲中隐約知道了自己撬了他的女朋友。

叫什麽來着?林振東早忘了,他可以摸着良心說自己絕對沒幹這不要臉的事兒,但人家姑娘确确實實是給他遞過情書,不過被他墊碗用了,連拆都沒拆。

他不怕打架,但也是個講理的人。到最後他都繳械準備來場君子談判,把事情都說清楚了,結果倆人一塊兒被叫進教務處去了。

林振東是這間小黑屋的常客,可惜今天不一樣。

窮人志不短,他是混,但不是個一無是處撒潑打野的混混。他嘗試把這件事情說清楚,但誰也沒給他機會。

張科他媽來的時候濃妝豔抹,時節秋冬,穿了一身很顯氣質的大衣。她進來瞥了倆孩子一眼,谄媚的朝教導主任道歉。一番油嘴滑舌說完,她看了看林振東,問:“這孩子的家長呢?”

教導主任甚至連看都沒看林振東一眼,說:“你說林振東啊?他家長不怎麽管他,不用等了。”

美婦人長長的哦了一身:“他就是林振東啊。”

林振東不知道自己的大名是以何種方式流傳出去的,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麽好事兒,他家就沒什麽好事兒過。他看到張科他媽的那張嘴臉,心裏突然輕蔑又卑劣的升起了一個念頭。

家長來了自然是沒有孩子說話的份兒,美婦人和教導主任扯東扯西了一大堆,這才轉頭教育張科:“同學之間哪兒有這麽多矛盾,大家都體諒一下,我平時都怎麽教你的?要愛護同學,有寬容心,不能欺負人,尤其是不能仗着自己條件好就亂惹事兒,得虧今天是我來,要是你爸那個暴脾氣,你現在傷成這樣,你讓人家林同學怎麽辦啊?我是心疼你,但是人家父母不來,難不成讓我一個大人去計較?給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

她這話說的大情大義,但林振東不是傻子,他甚至比任何一個同齡人都敏感。他聽出這個女人字裏行間都充斥着對他的看不起和不屑,一味的讓自己兒子不要和他這種人渣計較。

可惜張科是個沒腦子貨,他沒順着他媽精明的貶低接下去,反而愚蠢至極的把一些事挑到了明面兒上。

“是他先惹我的,沒爹沒娘的野種還有臉在學校招三惹四,你配嗎你?我就算把你打殘了也有的是錢賠你,你呢?給我跪下磕頭我都嫌磕碜。”

張科下三濫的言辭瞬間讓美婦人瞬間臉色發青,她大喝制止:“你給我閉嘴!”

林振東反問:“我招三惹四,我招誰了?”

張科脫口而出:“你他媽有臉說?你是不是撬了晶雁?”

他話一出口,整個辦公司死一般寂靜。說張科是個沒腦子貨,真是一點兒不虧。談戀愛本來就是學校明令禁止的,哪個不是偷偷私底下遞個情書牽個小手,生怕被人知道。他這不怕天不怕地的在教導主任面前一嗓子嚎出來,林振東當場都想給他鼓個掌。

美婦人當即臉色就變了:“晶雁是誰啊?你小子談戀愛了是吧?你翅膀長硬了背着我在外面談女朋友?我給你的錢就讓你這麽花的嗎?難怪你這些天花錢這麽厲害,天天在外面搞這些玩意兒啊?”

文湖這個破地方出不了一個貴婦人,她那股子端莊樣子也是東施效颦,稍微一點兒刺激就變成了中年婦女該有的模樣。在學生肆無忌憚的戀愛和家長毫無顧忌的訓斥中,教導主任陷入了為難的境地。一是自己沒面子,二是勸不住這家長。

張科被他媽訓的兩眼淚汪汪,最後又把惡毒的矛頭指向林振東。林振東什麽場面沒見過,輕飄飄的雪上加霜。

“那什麽晶雁是吧?人給我寫情書又不是我逼的,你要是真有錢就拿錢填填自己的男子氣概,別成天油頭粉面裝女人。今兒你要不是找我打一架我還不知道你是個爺們兒呢。裏邊兒填不了彌補一下先天不足也行。讓你媽給你買點兒補藥長長個,別打架就知道掏人□□,下三濫的手段!”

張科和他媽當場怔在原地,實在驚嘆于這番罵街的功夫居然出自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嘴裏。而林振東這番話也成功了觸犯了衆怒,如願以償的被轟了出去。

林振東事後一邊兒寫着一千字的檢查,一邊兒慢慢舔舐被張科刀一般劃破的自尊心。寫完檢查的最後一個字,他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他從垃圾桶裏翻出那封被他墊碗用的情書,拆開掃了一眼。肉麻無趣的辭藻,看的他大夏天冷了三度。然後他拿着情書找到了李晶雁,大張旗鼓的開啓了他的初戀。

這場初戀維持了三周。三周已經是顧忌姑娘的自尊心了,不然第二天早上他腦子靜下來的時候就想分手了。

分手和戀愛一樣鬧的沸沸揚揚的,晶雁姑娘到張科那兒大哭了一場,張科又氣又慫,最後打了他心上人一巴掌,罵了一句婊/子。然後和林振東徹底結下梁子了。

林振東結梁子的人太多,他的氣過了,也就沒當回事兒。張科也因為這件事被他媽一頓很教訓,不敢太造次。兩人誰也看不慣誰,張科雖搞些下三濫的手段刁難,但林振東有意避着他,自此之後沒起什麽大的沖突。

林振東放下筷子:“他爸怎麽了?我跟他爸又沒仇。”

程六兒:“可人家是一家人啊,新仇舊恨加起來整你還不是小菜一疊。”

“哪兒有什麽新仇,我又沒搶他爸女人。”

“誰說的?他們油廠有個女的你就沒印象?”

林振東被他說的一激靈,腦子過了一遍,不可思議道:“張菲菲?”

程六兒一拍大腿:“就是她,你就沒覺得這小姑娘對你有點兒意思?”

林振東思索了一下這個張菲菲,簡直覺得天方夜譚:“這張菲菲都能當他閨女了,你別跟我說張科他爸好這口。”

程六兒差點兒被他氣的吹燈拔蠟:“張菲菲就是他閨女,張科親妹妹。”

林振東:“……”

林振東啞然一會兒,感慨:“怎麽哪兒都是他們張家人!”

程六兒:“我就昨天吃飯的時候聽張科他兄弟說呢,說你勾引完他馬子又勾引他妹妹,明顯的沒安好心,想找機會收拾你一頓。你可得小心點兒。”

林振東哼笑一聲:“說的我跟個黃花大閨女似的,還勾引。”

程六兒終于能明目張膽的鄙視一下林振東的美貌了:“你要是個黃花大閨女還用得着過這日子?我就說長得好沒什麽好處,淨找麻煩!”

林振東對程六兒酸溜溜的嫉妒沒表态。

程六兒:“反正你小心點兒,那個張菲菲也不是什麽好貨,跟他哥一個熊樣兒。”

林振東:“幹不了不幹呗,賣力氣的活哪兒找不到。他們張家人有本事,我等着他張科來找我。”

程六兒對他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十分擔憂:“你小心他陰你。”

林振東笑的很是輕蔑:“他能陰我算他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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