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這麽一場驚天動地的家庭變故,程六兒是在這場硝煙燒的尾氣都沒了的情況下才知道的。

他先是十倍的激動,而後百倍的感慨。身為一個觀衆,真感情波動大不大不知道,反正那一聲聲穿破耳膜的叫喚是比兩個當事人都敬業。

“我操!她真不走?太他媽夠意思了!”

林振東捂了捂耳朵,極度後悔把這兒事兒告訴他。程六兒平淡無奇的生活突然出現這電視劇般的情節,忍不住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這事兒已經在倆人那裏過去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再熱的情緒也涼下來了,這時候才心平氣和的告訴別人。

程六兒感慨:“雖說你倆不是親生的,不過在一窩裏湊合這幾年也該同化了,你瞧瞧,心思一個比一個深。你就算了,林瑤那丫頭也什麽都不給我說。前些日子我就看她總出神,想着你們家也沒什麽變故,估計是我看錯了。沒想到哥哥我的眼睛還是雪亮的,居然出這麽大事兒。”

程六兒絮叨着,林振東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唉!你說她那段時間心裏得多害怕,得咽下多少苦才能窩在心裏頭不說啊。”

林振東緩緩轉過頭,目光流離了一下,緊了下牙槽。

入秋,林瑤高三了。

她在年級的尖子班裏,每天早出晚歸,比林振東這個上班族還辛苦。其實高二的時候已經這樣了,早上五點多上學的時候天都沒亮,他們家那塊又偏僻,雖然走路只要二十分鐘,林振東還是不放心。

他每天比林瑤早起半個小時,做飯給她吃了然後送她上學,送到了自己再回來補個回籠覺,一覺睡到七點多出去上班。

日子平穩又順暢,和林振東驚濤駭浪的過去一樣,沒什麽坎兒是過不去的。

林強在來年三月份死了。病死在了醫院裏。林振東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他死後第二天了。他前一天去了江譚市,不在家,第二天回酒吧的時候,上次給他傳信兒那小孩兒又急匆匆跑來了。

林振東認得他,或許是不自覺的把他和上次的事情聯系在了一起,所以沒什麽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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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孩兒十六七歲,長得挺有喜感,但天天幹些報喪鳥的事兒。林振東知道之後,第二天上午去了一趟醫院。

與其說他有什麽責任感,不如說他想看看林強的死樣。

醫院對這個孤寡病人束手無策,扔在了太平間裏等人來認領。林強死後真的遭報應了。像個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踢去。

醫院自然不願意留着個死人,況且小診所設備不齊全,再放下去就要爛了。林振東本也是想看那麽一眼,給自己往後人生一個謹嚴警告,只要不活成這個樣子,怎麽死都行,根本沒想着給他立碑燒香。

但醫院上次罵個那個護士一眼就認出他來了,非拉着他把屍體領走。林振東最後沒辦法,就近找了個火葬場送了林強一程。

他在門口抽了幾支煙,火葬場的老板捧着個盒子出來了。那人目光悲哀,神色憂愁,把盒子交到林振東手上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長長嘆息一聲。

林振東沒經歷過死爸爸這種悲怆的時刻,他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老板:“人死乃人之常情,你別傷心。”

老板瞬間從模式化的經營狀态中懵逼了出來,心道這客人雖小小年紀,到真是超凡脫俗,看透人間浮沉啊。

林振東擡腳要走,那老板又跟出來,估計是一條龍服務,拐彎抹角的給他推銷墓地。

林振東問了下價格,驚了一下。死人的地方比活人貴多了。

他沖老板擺擺手:“我們家老頭子說了,活着的時候住的地方就不大,死了不能委屈自己。人家打算四海為家,随風飄揚,這塊風水寶地你就留給別人吧。”

林振東說完大步流星的走,老板丢了一單生意,罵了一句“不孝子”,繼續回去坐班了。

林振東一手提着骨灰盒,一手在路上溜達,溜達到河邊的時候,揚手一撒,林強以一種十分浪漫的方式安息了。

不過浪漫是人想象出來的,現實不是如此。林強的骨灰剛入水,河底下就有魚鑽出來一吞一吐的吃了。

林振東嗤笑了一聲,心道你死後終于做了件好事兒。

這事兒他誰也沒說。

林強是他這輩子最想擺脫的噩夢,小的時候想離開他,長大了,發現身體上的遠離是不夠的,就像夢魇,他要強大到把這個人渣徹底忘掉。

而這一刻,林強徹底沒了。除了渾身輕松,林振東還有些難言的感覺。說不上好受,也說不上不好受,但是梗在心裏頭,不算痛快。

林瑤的成績穩定在年級前三名。按照他們學校以往的成績,考上清華北大的會有那麽一兩個,林瑤原本想沖刺清華,但是那件事之後,她對北京有了很大的抵觸,把目标定在了上海交大。

高三是個分水嶺。就像林振東當年一樣,能上學的拼了命的沖刺,不能上的也不再浪費時間了。那時候學校裏出現了很多打扮光鮮亮麗的藝術生,以前因為學校有規定,不能化妝染頭發,雖有些大膽的違抗命令,但絕大多數還是安分守己,頂多修個眉燙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卷。

但畢業的風一波一波的吹來,再加上有些藝術專業的要求,成熟大膽的打扮逐漸多了起來。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林瑤的心裏起了一種明顯的變化。

她是個極度缺少母愛的人。有時候母愛并不單單指母親,而是一個家庭裏女性的角色所能給孩子的愛。長姐如母,說的就是如此。

但無論是哪種女性角色,林瑤的生命裏都沒有,這種以溫柔細心和呵護為明顯特征的親情是林振東給不了的,作為女性對人的獨特的影響也是他做不到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林瑤的心理發育在某些方面明顯落後于同齡人。

在王秀卿已經從一個頭發一周不洗,吃飯嘴上流油的二狗子形象轉變成一天照八百次鏡子,無時無刻不臭美的時候,林瑤對這方面仍舊什麽都不懂。

她幹淨和美麗都是天生的,是一種習慣,而不是因為青春期去促使自己改變。包括王秀卿已經開始一邊看言情小說一邊哭的感天動地的時候,林瑤對“愛情”的定義仍舊是分模糊。

但就是在這個突如其來的夏天,她沉浸在緊張的備考中,那些莺莺燕燕的東西突然闖入她的視野,林瑤如同打通任督二脈,一下子開竅了。

有天中午,王秀卿坐在位子上抹藥。是她從小藥店裏求得的祛痘神物,來擺脫這一臉不友好的青春印記。

林瑤以往從不理會,她覺得實在浪費時間,再加上她臉上也沒痘。不過這次她卻十分有興趣的看王秀卿擺弄半天。

她發現人在照鏡子的時候既好玩又有趣,王秀卿左看右看,然後找個最好的角度,對着鏡子裏的自己莞爾一笑,笑完再害羞的抿抿嘴,好像對面的人不是自己,是個騎白馬的心上人。

林瑤自己也被逗樂了,然後戳了一下她,問:“哎,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王秀卿先是愣了一下,她沒反應過來問她這種世俗問題的人到底是不是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林瑤。确定是後,反問:“你是在諷刺我不好看嗎?”

林瑤不知道王秀卿為什麽有這種奇怪的腦回路,趕緊否定:“不是啊,我就是字面意思,絕對沒有含沙射影。”

王秀卿姑且相信她,然後酸溜溜說:“你問這種問題簡直不給我們這些平凡且偉大的人留活路,你一碗面加一大勺辣椒都不長痘,我天天都快吃成素尼姑了屁用也沒有。你自己照照鏡子去,照照你就不問我這麽白癡的問題了。”

王秀卿說着,噌一下以乾坤大挪移的速度把鏡子伸到林瑤臉前,林瑤在這種狀态下看見自己的臉,再好看都被吓一跳。

林瑤一愣一愣的,還沒看清楚,王秀卿就噌一下又收了回去。

“你就別美而不自知了,你以為那些男生天天趴窗戶上看你看的什麽?難不成是你那六百五十分的成績?”

林瑤沒想到她一句話引起了王秀卿這麽強烈的反應,尴尬的笑了兩聲,避開了這個話題。

結果她才安靜沒多久,就聽見王秀卿在旁邊兒無病呻吟了一句:“愛情啊!真是很玄很玄的東西。”

林瑤滿臉求知欲的看過去:“怎麽玄?”

王秀卿看了她一眼,又嘆了口氣:“你連它怎麽玄都不知道,所以更玄,是不是?”

林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問:“是不是長得好看就會有人喜歡?”

“喜歡和愛情是兩碼事兒。真正的愛情裏,不看臉的。”

“那什麽是真正的愛情?”

王秀卿這次沒答,反而一臉機靈的盯着她,問:“你說,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你現在高三吶!這個節骨眼三魂出竅,你哥知道嗎?知道了還不打斷你的腿?!”

林瑤:“……沒,我就是随便問問。”

王秀卿:“真的?”

“真的。”

王秀卿這才放下一顆心,說:“也是,咱們學校的歪瓜裂棗,我估計你也看不上。哎,你哥要不是你哥,我覺得你倆還挺配的。”

林瑤的目光猛然閃了一下,快到她自己都沒察覺。

王秀卿接着說:“愛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明白,不過有一個特點,就是占有欲!占有欲你懂嗎?就是這個人就是你的,死都不願意和別人分享。你說親情,友情,這些都可以和別人分享。一個人能有個好幾個親人或者朋友,但是只能有一個愛人。所以,這就是愛情和其他感情最大的區別。專心一人,從一而終,才是最好的愛情。”

林瑤朦胧的點了點頭,消化這個新知識,王秀卿拍了拍她的腦袋:“等你碰見你喜歡的人就知道了,放心吧,本尼姑看你天庭飽滿,面有桃花,以後肯定愛情順利。”

林瑤沖王秀卿笑笑:“告訴你個秘密,長得好看的人天庭都比較飽滿。”

王秀卿:“滾,你的桃花被我封殺了。”

“哈哈!”

瑤妹終于開竅了

真是不容易

可惜東哥還是個鋼鐵直男

一根直腸通大腦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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