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洞房花燭夜，溫若塵在慕容寧面前片刻也放松不下來，既怕他做些什麽，又不敢阻攔他做些什麽。
一日水米未進，頂着厚重的鳳冠霞帔行禮，本就精疲力盡，又這般提心吊膽，憂心忡忡，他又是個羸弱的病秧子，到底容易體力不支。
恍惚中，似乎聽見慕容寧問他累不累？那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的，隐隐約約，聽不真切，可當他想開口回答時，卻只堪堪張了張嘴，便身子一軟，倒在了慕容寧懷裏。
“初雲？你怎麽了？”慕容寧慌忙扶住他，沖門外大呵道，“傳太醫。”
溫若塵抓着他的衣角，艱難地搖了搖頭，“王爺不用擔心，臣無礙，只是身子不大爽利，怕是不能好生服侍王爺了，還請王爺恕罪。”
他還欲說些什麽，卻聽見肚子小小地咕嚕了一聲，剎那間，溫若塵尴尬地漲紅了臉，恨不能挖個坑把自己給埋了。
慕容寧一門心思放在他身上，自然沒有錯過這聲音，稍稍松了口氣，将人攬在懷裏，柔聲問道，“折騰了一天，可是餓了？我讓人去給你拿些吃食。”
“不用了……”溫若塵耳尖也紅紅的，垂下眸子，輕聲解釋道，“大婚習俗，出嫁之日不能吃東西，多謝王爺關心，臣沒事，休息片刻就好……”
“習俗？”慕容寧重複了一遍這兩字，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危險而冷冽，沉聲問道：“她們竟敢一整日不讓你進食？”
縱容慕容寧克制了語氣，溫若塵也聽出來他是生氣了，雖不明白為何，卻仍舊提心吊膽，生怕是自己之過惹惱了他，指尖收攏，将掌心的衣裳攥出了些濕汗，抿着唇不敢吭聲。
慕容寧氣結，心疼得呼吸都亂了，“紅菱竟也這般不知分寸，我讓她好生照顧你，她拿本王的話當耳邊風不成？”
這事怎麽也怪不到紅菱頭上，溫若塵猶豫了下，輕聲開口為她辯解，“王爺息怒，不怪她們，這是規矩。”
“在這北姜城，本王才是規矩。”慕容寧捏起他的下巴，望進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之中，一字一句認真囑咐道，“初雲，你是本王的王妃，日後，這北姜的規矩便再不拘着你，你只需聽本王一人之言足矣。”
“再者，往後你少不得要出入于宮闱之間，皇城兇險，人心叵測，若是入了宮，你切莫輕聽他人之言，守些子虛烏有的勞什子規矩，只要本王沒同意，一切就做不得數，有任何事，你都可以來問我，我以性命擔保，永遠不會欺瞞你。”
慕容寧的指腹自懷裏人溫軟的唇角輕輕擦過，心跳撲通撲通加了速，“初雲，答應我，從此以後，只信我一人，好嗎？”
Advertisement
溫若塵腦子裏一片空白，暈暈乎乎像攪和的漿糊，小臉上的表情迷茫又無辜，慕容寧的狂與他打小習的禮天差地別，讓他有些無所适從，眨了眨眼，下意識地應了聲，“嗯。”
他太過乖巧，險些讓慕容寧把持不住，忍住把人壓在身下親吻的沖動，只在白嫩的臉頰上碰了碰，“等我一下。”
燭影搖曳，喜桌上擺放了好些精致的糕點，慕容寧走過去端了盤看起來比較軟糯的桂花糕回來，蹲在溫若塵面前，“我讓人去給你做吃的了，你先吃些糕點墊一墊，好不好？”
溫若塵愣了愣，“多謝王爺。”
“下次不許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我還要你與我白首同歸。”
“臣真的沒事……”
“那也不行，”慕容寧牽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我心疼。”
強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腔使溫若塵指尖發麻，忍不住向後瑟縮了一下，掌心相觸的地方，炙熱的溫度有些燙手，他連忙抽回了手。
小時候不受待見，爹娘都不管他，拖着副病弱身子，別說一日三餐按時吃上飯，就連發了熱，昏睡上一天一夜也是常有的事，沒人關心，早就習慣了，除了身子難受些，也沒什麽大的影響。
這麽多年，除了秋婆婆，還有陪在身邊長大的竹青，慕容寧是第三個這麽關心他的人，而且，這種被人關心，被人疼的感覺，似乎……也挺好的。
慕容寧輕笑一聲，拈了塊桂花糕遞到溫若塵唇邊，後者先是一愣，嗅到了甜味，然後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張嘴咬下了一小口，細嚼慢咽，端莊而又知禮。
咬下去的時候，溫若塵柔軟的唇不經意碰到了慕容寧的指尖，如同平靜碧波中落下一粒石子，驚起層層疊疊漣漪。
他愣愣地撚了撚自己的指尖，心緒動蕩，食髓知味，仿佛還有幾分殘留的溫軟，勾得人心癢癢，終是沒忍住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嘗到了些許清香。
過了一會兒，見溫若塵将口中吃食咽下去，慕容寧又趕忙将糕點遞到他唇邊。
溫若塵始終是小口小口，不緊不慢地吃着，慕容寧樂在其中，嘴角漸漸揚起，如若一個呆子，又好似一個癡兒。
吃完三塊糕點，溫若塵便搖了搖頭，不想再吃了。
慕容寧眉頭微皺，“就吃這麽點嗎？還餓不餓，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本王已經讓人去給你做其他的了，你想吃什麽可以直接告訴我，我讓人做給你吃好不好？”
溫若塵搖了搖頭，“王爺不用麻煩了，臣已經飽了，吃不下了。”
“也好，夜裏不宜吃得過多。”慕容寧無奈地嘆口氣，擔憂他這貓兒一樣的胃口，身子骨怪不得這麽弱，尋思着明日讓禦醫來替他瞧瞧，而且，方才他還沒投喂夠呢。
他起身去扭了塊濕帕子過來替溫若塵擦臉，畢竟是習武之人，常年拿刀拿劍的，手勁大，饒是刻意放輕了動作，卻還是因為沒掌握好力度，将溫若塵白嫩的皮膚擦紅了一片。
溫若塵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什麽也沒說，慕容寧卻已經自責得想給自己兩巴掌。
“抱歉。”慕容寧歉然地看着溫若塵，指尖在他臉上輕輕摩挲，似乎想擦去那一小片微紅，卻恰恰适得其反。
溫若塵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沒那麽脆弱，不用小心翼翼地呵護，不會碎，也不會壞，結果被慕容寧突如其來的動作驚擾了個措手不及。
“王爺……”慕容寧趁他走神之際，居然解開了他的腰封，松散的绫羅綢緞從肩上滑落，他驚恐地抓着自己的衣裳，臉色蒼白。
慕容寧動作一頓，将卸下來的腰封放到一邊，柔聲道，“天色不早了，你該歇息了。”
溫若塵咬了咬唇，開口時聲音有些艱澀，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王爺方才不是說……”
不是說舍不得嗎？
“呵……”慕容寧失笑，親了親他的眉心，“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本王說話算數，我只是想替你寬衣，讓你好好休息。”
溫若塵緩了緩，小聲說道，“不勞煩王爺了，臣可以自己來。”
“唉……”慕容寧拉長調子長嘆一聲，按住他的雙手，無奈道，“初雲，你好歹讓我體會一下為人夫的感覺吧，我這一整日心裏都沒着沒落的，始終不敢相信我真的把你娶回來了，跟做夢似得，走路都飄，總覺得你是天上下來歷劫的仙子，我一眨眼，你就會消失不見。”
溫若塵聽不得這種話，臉色唰就紅了，慢吞吞地松開手，“王爺莫要胡說……”
慕容寧低聲笑了起來，“你放心，只要你不答應，我絕不會對你做什麽的。”（記住這句鬼話）
他三兩下将溫若塵扒得只剩裏衣，還要再脫時，後者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應允了，淡淡的羞紅從脖子延伸到白皙的鎖骨，沒入衣裳裏面瞧不見了。
慕容寧替他掖好被子，擡手擋住他的大眼睛，“好了，快睡覺。”
他起身欲往外走，溫若塵從被子裏伸出細白的胳膊，摸索着拉住了他的一節小拇指，磕磕巴巴地開口問道，“王爺……您……要去哪？”
“我去書房。”慕容寧又坐回床邊，将他的胳膊塞進被子裏，戲谑道，“你若是希望我留下來，與你同床共枕，本王自然樂意之至。”
溫若塵不再接話，立刻閉上眼開始睡覺，那還是去書房吧。
慕容寧笑笑，又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紅菱守在門外，慕容寧關上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心裏咯噔一下，直接跪下，“王爺。”
慕容寧也沒讓她起來，雙手負于身後，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沉聲道，“你可知，王妃一日未曾進食？”
紅菱身形一愣，低下頭去，“奴婢知罪，請王爺責罰。”
“自己去刑房領罰，若再有下次，本王絕不輕饒。”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