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溫若塵剛用過早膳，府上便來了幾位“宮裏人”，來人自稱是太後身邊的女官宋姑姑，帶着一衆太監宮女，說是奉太後旨意，宣攝政王妃溫若塵入宮觐見。
宋姑姑見了溫若塵倒也懂分寸，規規矩矩地行了禮，面上挂着挑不出毛病的笑，連眼角的細紋都恰到好處地上揚，看不出半點情緒來，說不出來的怪異，無端叫人毛骨悚然。
“不請自來，無意叨擾，還請王妃見諒，只是鳳命難違，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勞煩王妃随奴才們走上這一趟了。”
竹青站在溫若塵旁邊伺候，有意往裏側了側身子，将宋姑姑與公子隔開來，沖她扯了扯嘴角，勉強笑了一下，“宋姑姑，并非我們不肯領旨，您也瞧見了，我家公子行動不便，鮮少出行，入宮之事還是等王爺回來，再行定奪不遲。”
宋姑姑躬了躬身子，看向沒怎麽開口的溫若塵，“王妃不用擔心，太後娘娘思慮周全，特意派了輿轎接送，至于王爺那邊，等散了朝會，宮內自會有人去禀報。”
竹青皺着眉，還要拒絕，“可是王爺他……”
“竹青，”溫若塵打斷他，“太後娘娘掌管後宮，勞心費神，将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實乃北姜之幸，百姓之福，我本應當主動觐見，如今卻是太後娘娘主動開口要見我一面，倒是若塵思慮不周了，何敢再推辭？還望太後娘娘不會見怪的好。”
“公子？！”竹青有些詫異。
太後宮裏的人他算是見識過了，一個個冠冕堂皇，金玉其外，卻偏偏骨子裏又是仗勢欺人的主，還未成親時便能氣洶洶地闖進尚書府“驗身”，如今更是跟來了王府，還真是陰魂不散。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來人分明就不安于分，為何公子還要答應，若他不松口，這是攝政王府，這些人再如何也會忌憚王爺的威懾，不敢亂來。
溫若塵沖他搖了搖頭，竹青只好壓下滿腔疑惑，不再多嘴了。
公子玲珑心，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自己這麽笨，還是別随便給公子添麻煩了，萬一說錯什麽話，惹了禍，王爺不得扒了自己的皮？光是想想那個血腥場面就不寒而栗。
“王妃言重了，太後娘娘明月入懷，自是不會計較這些，”宋姑姑側身讓出過道，身後衆人也相繼退讓開去，“既然如此，王妃請吧。”
“好，”溫若塵淺笑了一下，“只是見太後娘娘是件大事，若塵不敢怠慢，宋姑姑可否稍等片刻，容我去換身衣裳？”
宋姑姑倒還算好說話，“這是自然，王妃請便，奴才們去門外候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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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煩了。”溫若塵點點頭，讓竹青推着自己回了卧房，這才松了口氣，袖子裏緊握的雙手松開來，指尖因為太用力而有些泛白。
換好衣裳，竹青替他重新束發，忍不住問道，“公子，您為什麽要答應，她們一看就不懷好意，上次那麽還欺負您，實在太過分了。”
溫若塵嘆了口氣，“可她畢竟是太後，當今陛下的親生母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要見我，我又有什麽權力拒絕呢？”
“可這是王府，是王爺的地盤，您是王妃，是主子，您若是不肯答應，我不信她們還敢硬來不成？”
“她們是不敢，但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既嫁入皇家，來來往往，就不可能和她生死不見。”
竹青将手裏軟軟的青絲綁在一起，如潑墨般垂瀉而下，與白衣相襯下形如畫卷，他越想越不服氣，蹲在溫若塵面前，扒着他的膝，“可是公子，您不是說王爺疼您嗎？有王爺護着，怕什麽？”
“王爺護得了我一時，護不了我一世。”溫若塵垂眸，皇恩哪有什麽長久可言，便是得寵如楊玉環，終究也落了個紅顏薄命的下場。
“更何況，太後若是真心想要對付我，位高權重的，簡直易如反掌，有的是不為人知的法子，何必敲鑼打鼓，弄得衆人皆知，反倒敗了名聲。”
他拍了拍竹青的腦袋，嘆了口氣，“所以你放心，這次入宮，我肯定不會有事的，她不會如何為難我的，不過，我不明白的是，到底為什麽她百般看我不順眼呢？難道是因為我的煞星之名嗎？”
溫若塵自嘲一笑，若真是如此，那他也無能為力了，從小背到大的惡名，又豈是憑他單薄的三言兩語可以扭轉乾坤的？
他正思索着，竹青突然湊到他耳邊，神神秘秘地小聲說道，“也許我知道為什麽。”
“嗯？”
“以前在小院的時候，我聽說過坊間傳言，說太後娘娘也是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未做皇子妃的時候，上門求親的人都踏破了國公府門檻，從街頭排到巷尾，只是可惜年紀輕輕的便守了寡。”
溫若塵對這些倒是有所耳聞，眉頭微皺，“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
“公子你聽我慢慢說，”竹青聲音壓得更低了，“坊間還有傳言，說太後娘娘待字閨中的時候，傾慕于咱們王爺，兩人之間有過一段不清不楚的瓜葛。”
“還說，當初太後想嫁的是王爺，國公爺屬意的卻是身為儲君的大皇子，為此，又是尋死覓活，又是絕食相逼的，鬧得滿城風風雨雨，盡管國公爺千方百計把風聲壓下來了，到底還是傳出些只言片語，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胡鬧，”溫若塵皺了皺眉，輕聲呵斥了一句，不輕不重的，“皇子的事情豈是你我可以妄議的？”
竹青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兩只手舉起來，捏着自己的耳朵，“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好奇得緊，而且，這裏只有我與公子兩個人，我才敢說出來的，從沒跟別人說過。”
“以前我不信那些傳言，”他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溫若塵，嚴肅地繃着一張小臉，說道，“可自從您要與王爺成親的消息傳開來，宮裏就沒消停過，所以我覺得那些傳言很有可能是真的，太後娘娘就是嫉妒您得了王爺的獨寵，一個勁地給您找不痛快。”
“不許胡說，不過是些茶餘飯後的閑言碎語，做不得真，以後也千萬別提了，若是叫有心之人聽見了，傳到宮裏那位的耳邊，仔細你這條小命，她拿我沒辦法，但對付你一個小書童，那可是綽綽有餘的。”
溫若塵雖然嘴上這麽說，心裏确實咯噔一下，如若那些傳聞是真的，今日入宮這一趟，怕是不好善了了。
竹青被公子敲打了一番，想想的确有道理，不由有些後怕，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
“咚咚……”門外傳來紅菱的聲音，“王妃，您在裏面嗎？”
竹青起身給她開了門。
她在房間裏上藥，手底下的丫頭慌慌張張跑過來說王妃要進宮，藥才上到一半，連忙穿好衣裳過來看看情況。
“王妃，你這是要去見太後嗎？那我馬上進宮去向王爺禀告一聲。”
“紅菱，”她剛進來，轉身又要走，溫若塵無奈叫住她，“不用了，只是去給太後請個安，不是什麽大事，王爺朝中事務繁忙，後院瑣事就莫要再去擾他了。”
溫若塵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去麻煩慕容寧。
紅菱猶豫不決，有些擔心，“宮中規矩多，人也雜，王妃您人生地不熟，誰也不認識，如此冒然前去，屬下不放心。”
溫若塵愣了愣，“我雖自幼喪母，但也是尚書府長大的，禮節規矩也曾師承先生，習過一二，不會丢了王府面子的。”
紅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撲通一下單膝跪在他面前，“王妃，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快起來，”溫若塵哭笑不得，無奈道，“我知道，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得快些出去了，不然宋姑姑她們該等久了。”
紅菱上前幫他推輪椅，“那請務必讓屬下跟您一同進宮。”
他遲疑片刻，輕聲道，“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