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一輿辇轎将溫若塵擡進了宮，紅菱寸步不離地跟着，竹青也在一旁同他扯皮，他倒還算平靜，考慮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琢磨着一會要怎麽應對太後，才不至于讓她更不待見自己。
“落轎！”太監拉長了尖銳的嗓子喊了這麽一聲，溫若塵正神游天外，一時不防，差點連魂兒都驚跑了。
太監躬身将轎簾撩起，客客氣氣地道，“王妃，坤寧宮到了，您請吧。”
“多謝公公。”
溫若塵道了聲謝，讓竹青幫着推進殿，紅菱理所當然地跟了上去，卻在門口叫人攔了下來，殿門吱呀一聲關上，嚴絲合縫，将門內門外隔了開來，聽不見裏面的聲音，也看不見裏面的情形。
紅菱心裏着急，臉色冷了下來，口氣也不大好，悄然擡手握住了腰間的鞭子，沉聲問道，“公公這是何意？”
守門的小太監看了眼她腰間那條細長的鞭子，打了個哆嗦，若無其事地賠了個笑，“姑娘莫怪，娘娘有令，只見王妃一個人。”
“胡說！”紅菱冷冷地瞪着他，“公子的書童不也随他進去了？”
“一切都是太後娘娘的吩咐，雜家也是奉命行事，至于娘娘是怎麽想的，奴才以為，主子的意思，吾等還是不要随意揣測的好，您說是不是呢？紅菱姑娘。”
這人睜眼說瞎話，擺明了就是不想讓自己進去，竹青沒有身份，又不會武功，壓根兒不夠太後拿捏的，到時候，王妃豈不是任由她們欺負？
紅菱沒耐心同他繼續糾纏，徑直抽出腰間的軟鞭，在空中甩了一下，“啪”的一聲抽在了地上，“讓開！”
太監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覺出有些丢面兒，又挺直了腰杆，幹瘦的手指着紅菱，細細的嗓音更加尖銳，不陰不陽的譏諷道，“你想幹嘛？還想動手不成？這裏是坤寧宮，豈容你放肆？”
他話音剛落，立馬來了一群手持尖槍的侍衛，将紅菱團團圍住，堵在人群中間，拿槍尖指着她。
太監神情得意，“這裏是皇宮，不是攝政王府，不是什麽貓貓狗狗都可以撒野的地方，今日就算是王爺來了，那也要給太後娘娘幾分薄面，所以，動手之前，雜家勸你想想清楚，掂量掂量後果，你擔得起嗎？還是你以為，王爺會為了你一個奴婢，開罪太後不成？”
紅菱将拳頭捏得咯吱作響，咬了咬牙，轉身朝金銮殿方向走去，可沒走兩步，就又被人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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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留步。”太監叫住她。
“還有事？”
太監笑吟吟地開口道，“姑娘是王妃的人，這宮裏地兒大，殿宇也多，住的都是些金枝玉葉的貴人，規矩繁瑣，奴才怕姑娘初來乍到，不大懂這些，萬一沖撞了哪位貴人，出了些什麽岔子，我們也不好同王妃交代，所以，委屈姑娘在這候上一會兒，等娘娘同王妃聊完，再走也不遲，還請姑娘不要讓奴才們為難。”
紅菱冷笑，朝周圍看了看，手腕微擡，侍衛們便立馬高度戒備起來。
她許久不出聲，太監硬着頭皮又催促道，“紅菱姑娘可考慮清楚了？”
片刻後，她将鞭子收回腰間，冷聲道，“既然是太後娘娘的旨意，奴婢自然不敢違抗。”
她料到此次入宮不簡單，還好早有準備，面上雖應了王妃不去打擾王爺，卻在出門之際就偷偷派人入了宮去傳信。
只是……
她看了看天色，按理來說，這個時辰王爺應是散了朝才對，怎會到現在都沒過來，難道她派出去的人出了什麽意外？
紅菱有些擔心，若太後當真對王妃出手，那……前朝後宮，北姜的風雲怕是要不太平了。
竹青推着溫若塵至殿中，這才發覺紅菱沒跟上來，心裏發怵，悄悄在溫若塵耳邊提醒了一句，溫若塵愣了下，小幅度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一會兒，衆人的腳步停了下來。
竹青擡眼打量四周，大殿內金磚玉瓦的，華麗得很，卻無端有些壓抑和沉悶。
高位上布了張貴妃榻，軟羅紗層層垂下，裏面倚着的人看不真切，隐隐約約瞧見是位身材曼妙的女子，竹青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軟榻跟前伺候的丫頭瞪了他一眼，出聲責罵道，“狗奴才，看什麽呢？見了太後娘娘還不快跪下？”
竹青這才意識到裏面那位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匆匆忙忙低下頭去，跪在地上，“參見太後娘娘！”
太後沒讓他起來，也不說話，氣氛就這麽僵着，溫若塵眉頭微蹙，一旁的宋姑姑見狀，開口提醒道，“王妃，按宮裏的規矩，您是妃位，見了太後娘娘應當行跪禮。”
溫若塵擡起頭，表情有些錯愕。
跪在地上的竹青聽見了，忙不疊地開口替自家公子解釋，“太後娘娘恕罪，公子……王妃自幼生有腿疾，不便行禮。”
先前那丫頭又開口呵斥他，“放肆，主子們說話，哪有你一個奴才插嘴的份？”
竹青快急哭了，“可是我家公子……”
“竹青，不許無禮。”溫若塵輕聲斥了他一句，沖太後低眉俯首道，“是臣禦下不嚴，還請娘娘勿要怪罪。”
白詩青賞了一出好戲，嘴角微噙，似笑非笑，終于舍得出聲了，不緊不慢地開口道，“無妨。”
“只是，禮不可廢，”她淡淡道，“若是你自己不行，本宮可以找人幫你一把。”
看來今日這下馬威是在劫難逃了，溫若塵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輕聲道，“臣謝過娘娘美意，不用勞煩娘娘的人了。”
他朝一旁伸出手，“竹青，扶我起來。”
“公子？！”
“扶我。”
竹青眼裏含着淚兒，咬咬牙，将溫若塵扶了起來。
溫若塵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了竹青身上，後者沒扶住，他撲通跪在了地上，磕出一聲脆響。
他雖腿不能行，但知覺還在，這一下磕得結結實實，疼到了骨子裏，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咬破了唇瓣才不至于痛呼出聲。
“公子！公子！你沒事吧！”竹青也吓得不輕，同他一起跪下。
溫若塵直不起身子，便只能往後坐在腿上，搖了搖頭，小聲道，“我沒事。”
他雙手交疊放在地上，彎下身子，以頭觸之，“溫若塵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白詩青笑了笑，掀開軟羅紗，從裏面走了出來，步步生蓮，娉婷袅娜，“難怪都說溫尚書家的公子知書達理，溫文儒雅，今日一見，果然并非浪得虛名。”
溫若塵淡淡道，“娘娘謬贊了。”
白詩青盯着他這張臉看了一陣，長長的護指挑起他的下巴，眼底遮不住的嫉妒，說話語氣陰陽怪調的，“好漂亮的一張臉蛋，倒是配得上美若天仙四個字，難怪能把王爺迷得神魂颠倒，普天之下，非你不可。”
溫若塵垂眸，輕聲道，“微臣殘破之軀，能得王爺垂憐，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其他奢求。”
殿內的青銅鼎爐生了火，燃得很旺，整個大殿都是暖烘烘的，空氣有些幹，他喉嚨發癢，忍不住推開白詩青的手，偏頭小聲咳了起來，直到雙頰泛紅，半晌才停下來。
白詩青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他，瞥了丫頭一眼，語氣不善，“沒看見王妃嗓子不舒服嗎，還不快端茶？”
“是！”丫頭匆忙下去了。
溫若塵捂着胸口，氣息微喘，“多謝娘娘美意，不用麻煩了，微臣已經沒事了。”
“這怎麽能是麻煩呢？”白詩青笑笑，“你可是王爺心尖尖上的人，我當然要好好‘照顧’。”
她刻意咬重了“照顧”二字，聽得溫若塵不寒而栗。
丫頭很快端着托盤回來了，盤裏放了盞茶，竹青正要伸手去接，丫頭側身躲開了，“這是娘娘賞給王妃的茶，自然要王妃親手接才行。”
“可我家公子看不見。”竹青還要上前，卻被宋姑姑伸手攔住了，“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丫頭蹲在溫若塵面前，又過來了一人，抓着溫若塵的手腕，往盤子裏的茶杯伸去，力度之大，容不得他反抗。
“啊！”
“公子！”
那茶杯盛了沸水，滾燙無比，只碰了一下便燙紅了指尖，好似被火燒了一般，溫若塵受不住想抽回手，卻被人死死抓着，動彈不得，皓腕紅了一圈。
白詩青挑了挑眉，“怎麽，本宮賜的茶，王妃不肯喝？”
“不是……”
溫若塵不得已，只得咬咬牙，雙手接下了那杯茶，卻又不敢端得太多，虛虛捧着邊兒，泛白的指尖通紅一片，哆哆嗦嗦一直在抖。
白詩青滿意了，繼續提點他，“你嫁入了王府，三從四德，七出男戒，都得好好記着，王爺是一國重臣，朝堂事務多，你就該替他多操持，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溫若塵額上出了些細汗，手抖得更厲害了，聲音很輕很輕地問道，“太後娘娘……言下何意？”
白詩青好心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汗，“本宮的意思很清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王爺是慕容家的人，合該子孫滿堂，而你，身為他的王妃，本該為他開枝散葉，可偏偏身為男兒身，沒法擔此重任。”
“所以，你若是個懂事的，就該替王爺多物色一些好人家的姑娘，納個側妃，納個妾，實在不濟，收幾個通房丫頭也成，也好替你彌補一些不足，你可千萬不能為了獨占王爺的恩寵，而讓慕容家無後啊，這可是大罪……”
“啪！”溫若塵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摔成碎片，滾燙的茶水飛濺，弄了白詩青一身，她氣惱地退開好幾步。
溫若塵表情呆呆的，沒多大反應。
“王爺駕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