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山陰一帶,流寇作亂,領兵圍剿的人選争論不休,文武兩派吵了一早上都沒定下來,不是互相推诿,就是圖謀不軌,慕容寧頭都大了,只好将此事暫時擱置下來,心煩氣躁地散了朝會。

他剛踏出金銮殿,便瞧見了一直在門口巴望的王府親衛,衣着上有獨特的标志,極容易分辨得出,不安地站在冷風中,伸長了脖子張望,天寒地凍的日子裏,卻急出了一頭的汗水。

慕容寧出來的那一剎,親衛如同見到了救星,行色匆匆地跑過去,低聲将紅菱吩咐的事情一字不落地禀告給他。

“混賬!”慕容寧臉色驟變,大罵一句,馬不停蹄地帶着侍衛長風厲往坤寧宮趕去。

……

另一邊,溫若塵愣愣地跪在地上,還沒回過神來,淩亂的思緒一直在想太後的話,燙紅的指尖仍不自覺發顫,連聽到太監的通傳都沒什麽反應。

直到腰上被大力帶了一下,他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一陣天旋地轉,便軟軟地跌入了一個結實而又溫暖的懷抱,鼻翼間瞬間盈滿了熟悉的淡淡的海棠清香。

溫若塵瞪大了空洞洞的雙眼,虛虛扒着慕容寧的肩膀,靠在他懷裏,理智逐漸回籠,輕聲問道,“王爺?”

“是我。”慕容寧扶着他的腰,滿眼都是愛憐,盈盈楚腰有些不堪一握,瘦得讓人心疼,他收緊胳膊将人拉得離自己更近些,竟生出失而複得的感覺。

溫若塵聽見耳畔低沉的嗓音,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整個人毫無防備地靠在慕容寧身上,雙手圈着他的脖子,閉着眼,臉埋在他的頸窩蹭了蹭,又輕聲喚了一句,“王爺。”

僅是萬般尋常的兩個字,沒有多餘的話語,慕容寧卻從中聽出了委屈的意味,一時之間,心疼得無以複加,自責和愧疚幾乎将他吞沒,開口的聲音沙啞艱澀,“對不起,初雲,我來晚了。”

溫若塵搖了搖頭,不再吭聲。

“風……”慕容寧開口,正要囑咐風厲什麽,卻猛得感受到頸窩冰涼的濡濕,比他來時的風雪還要寒冷,如同心口插了一把冰刀,将一身硬骨凍得開裂。

他狠狠閉了閉眼,将懷裏人摟得更緊了些,心底的怒火肆虐膨脹,沸騰的血液裏流淌着咆哮的暴戾,恨不得将白詩青千刀萬剮。

可偏偏某人還不識趣兒,眼紅極了溫若塵,上趕着去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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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詩青嗤笑一聲,在安靜的宮殿裏顯得異常刺耳,搭着丫頭的手坐回軟榻上,看向慕容寧懷裏緊緊護着的人,目光嫉妒,出聲譏諷道,“王爺和王妃當真是鹣鲽情深,恩愛羨煞旁人啊。”

慕容寧赤紅着眼,冷冷地瞪着她,“白詩青,本王警告過你,若你再敢對他動手,本王絕不善罷甘休,看來,你是把本王的話當耳邊風了。”

“王爺這可是誤會本宮了,”白詩青笑了笑,把玩起手裏長長的護指,“本宮是後宮之主,教習王妃一些宮裏的規矩也是應當的,王爺忙于前朝,可能不大清楚,這歷朝歷代都是這麽過來的,本宮也不好違背了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

慕容寧不想聽她狡辯,吩咐道,“風厲!”

“屬下在。”

“把她給本王拿下。”

殿裏的太監宮女們跪了一地,吓得渾身發抖,七嘴八舌地為太後求情,樹倒猢狲散,太後若是出事,這宮裏的每一個人都逃不掉。

“王爺息怒……”

“王爺三思啊……”

“都給本宮閉嘴!”白詩青被他們吵得頭疼,呵斥了一聲,立馬全部安靜下來了。

她看向慕容寧,仍舊笑意盈盈,倒是沒有幾分懼怕,更像是拿捏了什麽勝券在握的把柄,敲了敲手指,“我看今日誰敢動我?”

她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太監的通報聲,“國公到!”

慕容寧睨了她一眼,唇角微勾,冷哼道,“原來是搬了靠山來,難怪有恃無恐,你以為,他能護得住你?”

國公白山是白詩青的父親,三朝元老,先帝時受重用,手握掌管皇城安危的羽林軍的兵權,朝堂之上,一半官員都是他的人,當初慕容寧自封攝政王,死活反對的就是他,現在在朝堂上最愛給他使絆子的也是他。

慕容寧手握幾十萬邊關兵權,倒不是怕他,只是眼下北姜根基不穩,邊國又虎視眈眈,他身後牽連甚廣,若是此時動他必将後患無窮,實非明智之舉。

但……白詩青他今天非殺不可。

說話之間,國公帶人走了進來,氣勢洶洶,紅菱也跟了進來,一臉凝重,快步走到慕容寧身旁,小聲說道,“羽林軍将坤寧宮包圍了。”

慕容寧波瀾不驚,冷冷地看向白山,“看來,國公今日是非要護着太後不可了?”

“父親!”白詩青一開口,白山就暗中瞪了她一眼,他再三囑咐讓她不許插手慕容寧的事,就是不長記性,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哪裏好了,讓她尋死覓活忘不掉。

白山沖慕容寧笑了笑,“王爺言重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小女一心為皇家着想,若有冒犯之處,還請王爺海涵,老臣在此替她賠個不是,還望王爺看在老臣的薄面上,原諒她這一次。”

慕容寧挑眉,“好啊,我給你個面子,你把她交出來,我答應,不株連你們白家。”

“你!”白山氣得臉色鐵青,如鲠在噎,假笑也裝不下去了,語氣不善,“太後畢竟是陛下的親母後,若真有罪,那也得由陛下定奪,再行處置,王爺不過攝政,親自出手,未免越俎代庖了吧?”

慕容寧臉色陰沉,親了親懷裏的人,勾唇一笑,好像地獄裏走出來的喋血的修羅,滿臉的不屑一顧,“若我偏要越俎代庖呢?我若不高興,毀了北姜國,自立為王,你又能奈我何?少拿皇權那套壓我,若不是為了給他一個安穩現世,你以為,我容得下你?”

懷裏的溫若塵聽見這話,心間一陣悸動。

白山指着他,手氣得一直哆嗦,“攝政王好大的膽子,竟敢口出狂言,對先皇不敬,這是不把老臣的羽林軍放在眼裏嗎?”

慕容寧冷笑,他從來就沒當回事,“風厲,動手!”

“是!”

風厲正要動手,羽林軍沖了進來,将他們包圍,慕容寧身邊的暗衛也紛紛現身,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白詩青對宋姑姑使了個眼色,她得令悄悄退下,不一會兒就帶着小皇帝過來了。

小皇帝看見這麽多人劍指最疼他的皇叔,立馬變得眼淚汪汪,奶聲奶氣地叫了聲,“皇叔……”

“久兒?”

小皇帝強忍着眼淚兒,要哭又不敢哭,眼巴巴地看着慕容寧,模樣可憐極了,“皇叔,你不疼久兒了嗎?求求你了,皇叔,不要殺母後好不好……”

國公适時開口,“王爺,陛下向來同您親近,您總該替他多考慮些,難不成,您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皇叔親手殺了他的母後嗎?”

慕容寧眉頭皺得更緊了,抿唇不語,片刻後再次開口,不敢看向小皇帝,“風厲,動手。”

小皇帝一下就哭出來了,細細的抽泣聲,隐忍而克制,溫若塵聽見這哭聲就撐不住了,眼裏也有了幾分濕意,輕聲開口道,“王爺,臣沒事,不怪太後娘娘,是臣不懂規矩,娘娘也是一片好心。”

“可是初雲……”

溫若塵在他頸窩又蹭了蹭,“王爺,我們回去吧,手疼。”

“讓我看看!”慕容寧連忙抓着他的手翻來覆去查看了半天,看見泛紅的指尖氣得牙癢癢,心疼得發酸,一手抄過膝彎,将人打橫抱起。

“将太後送去靜庵,削發為尼,此生不許再踏入皇宮,不許派人伺候,也不許再見陛下,那幾個奴才都給我送軍營去。”

殿裏瞬間哀嚎一片。

國公正松了口氣,想着命保住了,大不了送過去以後派人打點一下,總不至于真的做了尼姑,慕容寧的下一句話卻将泯滅了他的期盼。

“風厲,你跟過去親自看着。”

“是!”

慕容寧不再停留,大步抱着溫若塵離開了。

白山嘆了口氣,好好的一枚棋子就這麽廢了,剛要轉身離開就被白詩青抓住了胳膊,指甲掐進了他的皮肉裏,沒有了方才高傲的形象,聲嘶力竭吼道,“父親!你幫我!我不要做尼姑,你幫幫我,你說過會幫我的!我還有用,我可以替你把持後宮!我不能離開他!”

“愚蠢!”白山滿臉嫌棄,一腳踹開她,“自作孽,不可活,他沒要你的小命已經算是萬幸了,還執迷不悟,若不是你兒子,你屍骨早就寒了。”

……

回到府上,溫若塵靠坐在床頭,慕容寧握着他細白的手指,心疼得不得了,都舍不得用力,低頭含住紅紅的指尖輕輕吮了一下,又挨個将其餘指尖都親吻了一遍。

溫若塵雙頰微紅,心尖上像是被螞蟻咬了一下,酥酥麻麻,難以形容的感覺。

“初雲,疼嗎?”

溫若塵淺淺笑了笑,“王爺放心,臣真的沒事,已經不疼了。”

慕容寧更加自責了,“對不起,我總是護不好你。”

“怎麽能怪王爺呢,是若塵自己不懂規矩。”

“那你為什麽不能聽我的呢?我說過,你可以不用守規矩,一切有我在,你可不可以,試着依賴我一下,好不好?”

溫若塵垂眸沒有說話,慕容寧嘆了口氣,問道,“身上還有其他傷嗎?還有沒有哪疼?”

他愣了下,搖了搖頭,“沒。”

“說實話,”慕容寧哪能看不出他的掩飾,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臉,威脅道,“我是你夫君,你若不肯說實話,我便脫了你的衣裳自己檢查。”

溫若塵下意識捂住了腰封,抿了抿唇,小聲說道,“膝蓋疼。”

慕容寧将他衣擺卷上去,禮義廉恥之下,溫若塵又要伸手去擋,被慕容寧一把按住,“再亂動,信不信我把你綁起來。”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王妃壓根就是吃硬不吃軟。

果不其然,溫若塵老老實實不動了,任由慕容寧卷起他的衣擺,露出一雙白皙纖瘦的小腿,不由自主地羞紅了臉。

慕容寧卻沒心思欣賞這旖旎的春光,視線落在他腿上那兩團刺目的青紫傷痕上,簡直氣結,一掌拍碎了旁邊的凳子,“我就不該那麽輕易放過那女人,她居然敢把你傷成這樣!”

他越想越氣,“不行,我要去殺了她。”

“王爺,”溫若塵連忙拉住他,“臣身子骨弱,底子差,身上的傷總是好得慢些,看起來嚴重而已,其實真的沒有大礙,只有一點點疼而已。”

“可是……”

“真的沒事,擦點藥就好了。”溫若塵很鄭重地點頭。

慕容寧還是不信,正好太醫趕過來了,被他拉着反複确診了好幾遍,再三保證沒有事,又開了幾副調養的方子,這才作罷。

慕容寧很認真地親手替溫若塵擦藥,雖然他從小到大沒伺候過別人,但相比之下,他更不願讓別人碰他的寶貝。

他把動作放得極輕,生怕弄疼了這人,好不容易上完藥,溫若塵沒什麽反應,倒是慕容寧把自己折騰出了一頭汗。

“王爺,”溫若塵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您今日為了我,同國公爺起了争執……”

“不關你的事,”慕容寧打斷他,“我早就看那老匹夫不順眼,處處跟我作對,我們不對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沒有你,我們遲早也會交鋒,你無需自責。”

“可畢竟是我……唔!”

慕容寧不欲讓他繼續自責,直接吻上去堵住了他的嘴,溫若塵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慕容寧不敢用力,怕溫若塵受不住,溫柔炙熱的親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唇上,一下一下地輕輕□□,像在吃糖一樣,足夠他喘息,卻不留給他說話的間隙,只聽見喉間發出含糊的嗚咽聲。

意亂情迷之中,慕容寧情不自禁将手伸進了溫若塵的衣裳裏,陌生的觸感讓溫若塵猛得回過神來,臉色通紅地推開慕容寧,“王爺……別這樣。”

慕容寧失笑,埋在他頸間深吸了吸氣,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擡手替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溫若塵臉色更紅了。

“這是什麽?”慕容寧笑笑,将手裏的白帕子放到溫若塵手裏,這是他方才……咳,扒人衣裳的時候不小心摸到的。

溫若塵摸了摸,這才想起那方白帕子,轉念一想慕容寧是怎麽拿到的,臉上的緋紅繼續蔓延,染上了修長的脖頸,小聲說道,“早上竹青塞給我的,說是昨夜喜婆安排的。”

他不好意思直接開口問慕容寧,便迂回委婉地提醒道,“王爺知道這是什麽嗎?若是些重要的物件,可千萬別遺漏了的好……”

慕容寧頓了頓,低低地笑了起來,溫若塵不明所以,一臉迷茫,倒添了幾分純良模樣,讓人舍不得欺負。

“王爺?”

“咳,”慕容寧笑夠了,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張嘴猶豫了片刻,待要開口時,又不知該如何措辭,“這是……”

他遲疑了一下,附在溫若塵耳畔低聲嘀咕了幾句,也許是炙熱的呼吸有些燙人,後者如同受了驚吓,偏側過臉去,表情有些難以置信,耳根子染得通紅。

“落……落紅?”溫若塵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慕容寧低聲的解釋在腦子裏不停地回響,炸成一片片煙火。

他咽了咽口水,小聲問道,“那不是只有女子才……可我一介男兒身,喜婆做什麽安排這些?”

“大抵是讨個吉利罷了,不過,”慕容寧眉眼含笑,起了壞心思,故意逗他,“據本王所知,這王城裏的大人們,有些素愛欺負房裏人,也是秘而不宣的事,不論男子還是女子,越得寵,往往被折騰得也越狠。”

“所以……”溫若塵瞪大眼睛,很認真地在聽他胡說八道,慕容寧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終究沒忍住,湊近舔了舔那兩瓣淡色的唇,把溫若塵弄得一愣,無意識地探出舌尖也舔了舔唇,然後忽然意識到什麽,又羞紅了臉。

慕容寧低聲笑了起來,溫若塵臉皮子薄,耳根子軟,壓根兒招架不住,幹巴巴地岔開話茬,“所以什麽?”

“你真想聽?”慕容寧挑眉看着他。

溫若塵呆呆地點了點頭。

“所以,喜婆的安排也不無道理啊,若我真有那種嗜好,喜歡折騰房裏人,這方帕子豈不正好派上用場,順了我的意?”

“王爺……”溫若塵吓得小臉煞白,語無倫次地說道,“您喜歡……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折騰……你的意……”

“我不喜歡。”慕容寧握住他的手,柔若無骨,仿佛稍微用力就會斷掉,觸感又出奇的好,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摩挲,“同你說笑的,你放心,我沒那些亂七八糟的嗜好,而且,從小到大,我房裏,心裏,都只有你一人,幹淨得很,沒欺負過別人,更舍不得折騰你。”

溫若塵低垂着眉眼,捏了捏指尖,聲音有些輕,“我沒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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