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窗外又落了雪，夾雜着凜冽的寒風，來勢洶洶，幾乎折斷院子裏的一樹臘梅，好容易晴了幾日的天兒轉眼又天寒地凍的。
屋內卻又是另一番情形。
攝政王府早就生起了地龍，處處都暖和得不得了，不僅如此，溫王妃身子弱，尤其受不得寒氣，攝政王特意下令王妃屋子裏的暖爐一天到晚都得燃着，若是熄了，上上下下的奴仆們都得挨罰，所以王妃的屋子比任何別處都要更暖和。
可今日這屋內的溫度雖然依舊暖和，人心卻冰涼冰涼的，尤其是慕容寧，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被無窮無盡的寒意包圍，凍得骨子都疼。
下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撞在主子的刀口上。
因為……
“唔嗯……”痛苦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溫若塵緊咬的牙關中洩出來，慕容寧從背後抱着他，心疼得無以複加。
祝九正在施針。
雖然與西戎開通商線一事還未完成，但兩國已經互相遞交了國書，只等他們派使者過來洽談具體細節即可。
不過慕容寧不想再等那麽長時間，溫若塵的眼睛多拖一刻，毒素積累愈深，施針的時候就會多一分危險，所以他派人快馬加鞭，連夜趕去西戎求藥，好在西戎皇帝比他們更着急促成此事，十分爽快的把藥給了他。
“啊……疼……好疼……”
懷裏的人臉色蒼白，渾身都在發抖，額頭布滿了密密的細汗，疼到意識模糊，一開始還能克制住自己的呻.吟，可随着祝九不留情地一針接一針地紮下去，他再也沒力氣約束自己的痛呼聲了。
“雲兒，你忍忍，馬上就好了，對不起……”慕容寧除了愈發用力地抱緊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受苦，心像是放在烈火上灼烤，翻來覆去地折磨。
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祝九的每一針都像透過溫若塵紮在他的心上，那麽用力，那麽深刻，他比懷裏的人還要疼上百倍千倍，甚至快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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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悔了，不停地責問自己，當初為什麽要自作主張地決定治好初雲的眼睛？早知道會讓他承受這麽大的痛苦，他寧願雲兒一輩子都看不見，自己可以護着他生生世世，看不見便看不見了，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這麽多年都相安無事，可偏偏嫁入王府後，他一次又一次的受罪，承受着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痛苦。
慕容寧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
可是已經開始就不能停下了。
“祝老，還要多久？”他紅着眼眶看向祝九，眼神裏幾乎帶上了乞求，再這樣下去，他會比溫若塵先崩潰的。
“快了，快了！”祝九也急出了一腦門的汗，一眨不眨地盯着溫若塵的反應，“還有三針，只要熬過這三針就算大功告成了。”
他也沒有預料到溫若塵的身子會這麽弱，調養了那麽久竟沒有絲毫起色，連赤薇用下去都效果不大，一共七針，不過才施了四針，他就暈過去了兩回，那續命的參片給他喂下去了整整兩片，勉強撐到現在。
可是他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妙，千萬不能再暈過去了，參片也不能再吃了，虛不受補，再吃下去這羸弱的身子必然會受到反噬。
“王妃，您堅持住，千萬不能睡過去，不然前功盡棄了。”祝九大聲在溫若塵耳邊說話，試圖喚回他的意志，使他保持清醒。
溫若塵張了張嘴，聲若游絲地喚道，“王爺……啊！唔……”
“雲兒！”
祝九趁他清醒之際一針紮在了穴位上，溫若塵痛苦地□□了一聲，死死咬住了下唇，嘴角有血絲慢慢流出。
“王爺，別讓王妃傷了自己！”祝九連忙叮囑道。
“雲兒別咬，”慕容寧将手指伸入他口中，撬開緊閉的牙關，在他的發頂親了親，聲音低沉沙啞，“雲兒別怕，有我在，疼了就咬我。”
溫若塵睜大了眼睛，嘴裏嗚嗚咽咽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祝九又是一針紮在了另外的穴位，毫無防備。
“唔唔……”
溫若塵狠狠地咬在慕容寧手上，瞬間出現一個深深的血印子，血水混雜着涎水從無法閉合的嘴角流出，染紅了他身上的白衣。
他疼得狠了，開始掙紮。
“初雲！”
慕容寧不忍心看到他這樣，擡手想點他的睡穴卻被祝九出聲阻止，“王爺不可！施針的時候需得溫公子一直保持清醒狀态。”
祝九擡手擦了擦汗，說話都有些喘，“溫公子且忍一忍，還有這最後一針了。”
“雲兒，雲兒別怕……”慕容寧鐵一般的臂膀死死将溫若塵禁锢在懷裏，一聲聲喚他的名字，聲音逐漸哽咽。
也許是沒了力氣，也許是感受到頸間的濡濕，溫若塵漸漸安靜了下來，摸索着握住了慕容寧的手，喘息着輕聲開口道，“王爺……若塵沒事……”
“雲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怪王爺……唔！”
他話沒說完，祝九就紮下最後一針，溫若塵再也支撐不住地徹底暈了過去。
“雲兒！”慕容寧撈着他軟綿綿的身子，如同墜入冰窖，內心一片冰冷，慌慌張張地看向祝九，“怎麽回事？祝老，雲兒怎麽了？”
“呼……”祝九大功告成，終于松了一口，脫力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也顧不得形象了，這救人可比殺人費力多了，“王爺不用擔心，溫公子就是太累了，體力不支罷了，不要緊，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兒，等他醒來，把剩下的赤薇給他吃了就沒事了，過幾天我再來替他拆了眼睛上那層布。”
“多謝祝老。”慕容寧也松了一口氣，将溫若塵放到床上躺着，替他蓋好被子，猶豫片刻，把他緊緊抓着自己不放的手也塞進了被子裏。
“風厲，送祝老回去。”慕容寧吩咐道。
“唉？”祝九不樂意了，怪脾氣上來了，他還沒休息夠了，這就下逐客令了？“我說王爺你也太不厚道了，用完我就丢？你這不是過河拆橋嗎？好歹我也是王妃的救……”
風厲一把捂着他的嘴，一手拎着他的後領往外走，面無表情地說道，“走，別打擾王妃休息。”
“唉？你們……”祝九不服氣的叫喊越走越遠。
屋子裏的人都離開了，慕容寧一個人守在溫若塵床邊，低頭在他額間落下一吻，“我的雲兒，安心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溫若塵似有所感，嘴唇動了動，輕聲呢喃了一句，“王爺……”
“他夢裏有我。”慕容寧回過神來，無聲地笑了起來，像個傻子一樣。
……
窗外，江孟等一切塵埃落定，這才安心地走出王府，與門口蕭玄的馬車擦身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