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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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這般僵持着,慕容寧突然推門進來。
他見蕭玄衣衫不整,還穿着溫若塵的外衣,而溫若塵淚眼婆娑,正哭得傷心,忍不住皺起眉頭,輕斥了一聲,“你們在做什麽?”
溫若塵擦了擦臉,低下頭,輕聲說道,“王爺,您回來了。”
“子執,我正要去找你呢。”蕭玄笑眯眯地朝他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慕容寧很嫌棄地推開他,皺眉道,“你怎麽在王妃的屋子裏,還搞成這個樣子,穿着王妃的衣裳?”
“我……”蕭玄一時語塞,“此事一言難盡,回頭我再與你細說。”
他看了看慕容寧的臉色,難以置信地大呼道,“子執,你不會懷疑我與王妃有什麽吧?冤枉啊,我只是被人算計過來的,同王妃之間可是清清白白,天地可鑒。”
“胡說八道些什麽,”慕容寧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這樣的,初雲可瞧不上。”
蕭玄氣地跳腳,咆哮道,“我怎麽了,我好歹也是一表人才,風流倜傥,哪差了?”
“哼,”慕容寧繞過他,走到溫若塵面前蹲下,撫了撫他的眼尾,柔聲道,“怎麽哭了,哪裏不舒服嗎?”
“只是風太大,迷了眼,”溫若塵搖搖頭,急着解釋道,“小侯爺衣衫單薄,微臣只是怕他着了涼,讓竹青替他披了件外衣。”
“我相信你。”慕容寧笑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怎麽這麽快就醒了?你眼睛剛好,神醫讓你多休息。”
溫若塵回道,“睡不着了。”
慕容寧失笑,“那便不睡了,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溫若塵點了點頭,“口中苦澀,想吃些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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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糕好不好?”慕容寧道,“落了雪,梅花開得更盛了些,府上的梅花繁多,我讓丫鬟們摘了給你做梅花糕。”
溫若塵微微一笑道,“多謝王爺。”
“跟我還客氣什麽,”慕容寧将他抱到床上去,一回頭卻看見蕭玄還站那,疑惑道,“你怎麽還在?”
蕭玄瞪大眼,氣結,咬牙切齒道,“合着我礙着你們恩愛了?”
“你知道就好,”慕容寧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先回去吧,明天再來找我,現在這樣算怎麽回事?風厲,送小侯爺回府。”
蕭玄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等下。”慕容寧叫住他。
“又怎麽了?”
“王妃的衣裳留下,你這樣穿出去,讓下人們看了怎麽議論?”慕容寧使了個眼神,風厲便将他脫下的大氅遞給了蕭玄。
“算你狠。”蕭玄氣呼呼地換了衣裳,頭也不回地轉身就離開了。
過了幾日,溫若塵的身子好了許多,慕容寧這才松口許他出門。
晌午,溫若塵正在和慕容寧一起用膳,下人過來通傳,說司監大人求見。
“司監?”慕容寧替溫若塵盛了碗湯,又夾了些他喜歡的菜放他碗裏,低聲道,“今日我休沐,他怎麽會找到府上來?”
“既是找上府了,那定是有要事,王爺還是快宣見他吧。”溫若塵勸道。
“好,那就讓他進來吧。”慕容寧挑眉,繼續給溫若塵夾菜。
溫若塵放下筷子,無奈道,“王爺,我吃不下了。”
慕容寧皺眉,擔憂地看着他,柔聲道,“你太瘦了,要多吃一些,好好補補身子。”
“謝王爺關心,可是我真的吃不下了,”溫若塵眨了眨眼,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慕容寧,說話的語氣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王爺,司監大人還等着呢,正事要緊,別耽誤了。”
“總是拿你沒辦法。”慕容寧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
溫若塵颔首,“那王爺先去處理政務,我不方便在場,就先回房了。”
“不用,”慕容寧捏了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把玩,“沒什麽不方便的,不需要防着你,你留下與我一起聽聽也無妨,左右你今日睡得多,回房也睡不着,就當解個悶兒了。”
“王爺……”溫若塵羞紅了臉,低下頭輕聲嘟囔道,“王爺盡會打趣臣,政事如何能拿來解悶,這話若叫旁人聽了,又該惹來非議了。”
“你放心,府裏伺候的人都是我精心挑選出來的,口風緊,不敢到處胡說八道。”慕容寧說道。
他話音剛落,風厲就帶着司監進來了。
“王爺,微臣冒昧叨擾,實在忍無可忍,請您為臣主持公道。”司監一進來就在慕容寧面前跪下,跪得筆直,吹胡子瞪眼的,看起來氣得不輕。
“有什麽事大人起來說,”慕容寧斂眉,虛扶了他一把,“風厲,給司監大人搬個凳子。”
司監也不過分拘禮,自個站起來,一撩衣袍坐下了,倒豆子一般非常忿忿不平地向慕容寧“告狀”。
這事兒說來也巧,與溫若塵倒有幾分幹系。
溫若塵同父異母的弟弟,溫尚書的次子溫如行,乃是柳氏所出,從小嬌生慣養,性子乖張,行事奢靡,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典型的爛泥扶不上牆,成日裏與一群狐朋狗友厮混,不思進取,但因着其母柳氏的枕邊風,溫铎沒少替他處理善後之事。
今日司監氣沖沖地跑來王府,便是狀告溫尚書以權謀私,包庇其子溫如行犯下的惡行。
溫如行同幾個官家子弟成日裏花天酒地,喝得醉醺醺的,那日他又喝多了從青樓出來,遇到了出來逛街的李府小姐,被其美貌所驚豔,色迷心智地把人強帶回了府裏,還打死了她身邊的丫鬟。
李府小姐是個剛烈的性子,寧死護着自己的清白,不肯從,溫如行不得逞,酒意上頭,見她拼命反抗便動了手,不曾想,盛怒之下失手将人給掐死了,事後為了掩飾惡行只用一塊白布将李小姐的屍首裹了扔去了荒郊野外。
這件事的影響不小,畢竟溫如行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将人帶走的,溫铎下了朝回到家中立刻就知道了這件事,雷霆大怒,恨鐵不成鋼地罵了他一頓,還請出了家法,想要動手,不過被柳氏哭哭啼啼地給攔下了。
酒醒後的溫如行也害怕,他平日裏強搶民女的事沒少做,只是沒鬧出過人命,這是頭一次,再者他欺辱的那些女子大多無權無勢,開罪不起尚書府,所以溫铎給了他們一大筆封口費,事最後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後不了了之了。
不過這次的事情有點難纏,溫铎費心思打點了當日在場之人,可到底還是沒堵住悠悠衆口,消息傳了出去,被李家父母知道了溫如行對女兒的所作所為。
這李府也是京城裏有名的望族,富商之家,家裏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無論如何都不肯善罷甘休,不肯見溫铎,還将他送過去的封口費全部扔了出來,一紙訴狀告到了司監那裏去。
司監一職掌管都城安寧,得知都城發生這種事,立刻派人将溫如行收押,關進大牢,不許任何人相見。
溫如行手上沾了好幾條人命,按照北姜刑律應當處斬。
處刑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尚書府,溫铎急得焦頭爛額,柳氏更是驚慌失措,跑到溫铎面前又哭又鬧的,更是以死相逼,非要溫铎把兒子救下來,溫铎被她吵得煩了,便讓人把她關在房裏禁足。
可到底是親身兒子,溫铎自然心疼,硬着頭皮去司監府行賄。
也是他運氣不好,上一任的司監因為收受賄賂,而且辦事不力,剛被發落到邊城去,新上任的這位雖然年紀不大,看上去像個毛頭小子,可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司監是個極為公正廉明,油米不進的,溫铎拿着銀子去司監府不僅沒有被收下,反而被司監劈頭蓋臉地斥責了一通,還說要去揭發他,溫铎碰了硬釘子心裏不快,陰陽怪氣地用官位壓他,還擡出了國公爺。
司監也是個暴脾氣,直接叫人将他趕出去,溫铎不肯走,司監便讓四個人将他擡了出去,臉色實在是難看。
“王爺!”司監說着說着情緒又變得激動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烏紗帽一摘,氣呼呼地說道,“臣雖才疏學淺,卻也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受不了蒙受這等委屈,王爺若是不為臣主持公道,這司監,臣不做也罷,還請王爺準臣告老還鄉。”
司監臉上那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實在與壯碩的外形反差甚大,溫若塵被他逗笑了。
慕容寧無奈地撫額,失笑道,“你都把人趕出去了,還委屈?”
司監憋紅了臉,一梗頭,拱手道,“王爺若要怪罪微臣對尚書大人不敬,臣無話可說。”
他雖然說話耿直,但卻是個正直的好官,真心考慮百姓的利益,慕容寧還是很中意他的,自然不能寒了他的心,更何況溫铎那一家人對初雲做了那些過分之事,他本就要收拾他們,如今他們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溫如行犯下滔天大罪,論律當斬,罪無可恕,司監大人盡管秉公處理,至于溫铎那邊,本王自會為你主持公道。”慕容寧安撫道,“你先回去吧。”
“謝王爺。”司監磕了個頭,風風火火地又離開了。
溫若塵見慕容寧陷入了沉思,輕聲問道,“王爺,您在想什麽?”
慕容寧握着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深情而缱绻,柔聲說道,“初雲,尚書府的事,你若是不忍心……”
“王爺秉公處理就好,”溫若塵垂下眸子,情緒低落,“嫁進了王府我就是王府的人,與尚書府再無瓜葛,他們的生生死死與我無關,既不會憐惜也不覺痛快,王爺不必顧忌我。
慕容寧把他擁進懷裏,一下一下輕撫如墨般柔順的長發,低聲道,“初雲,你放心,他們欠你的,我會一一替你讨回來的。”
溫若塵閉上眼,把臉埋在慕容寧的頸窩,眼角一滴清淚滑落,哽咽着悶聲回道,“謝王爺。”
當天晚上大理寺的人闖進了尚書府,以賄賂朝廷重臣之罪帶走了溫铎,将尚書府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了一堆收受的金銀珠寶。
溫铎下了獄,慕容寧将此事交給大理寺處理,下旨徹查,順藤摸瓜牽扯出了一大批朝廷官員,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國公一脈的人,大臣們得知溫尚書落了難,紛紛同他撇清關系,無人敢幫他,還将收受的溫铎的銀子主動上交。
一時之間,溫铎孤立無援,四面楚歌。
三日後,溫如行被處斬,溫铎廢尚書之位,貶為庶人,全家流放西北,尚書府的全部家産上繳國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