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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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若塵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王府。
慕容寧大抵是真的生氣了,雖然還是不假他人之手地照顧自己,可除此以外卻一言不發。
溫若塵自知有錯,卻又是個天生性子冷淡的,不會讨好他,也不知該如何主動開口同他講話,兩個人之間陷入了僵局。
他到底不願這樣。
于是這日慕容寧喂他喝藥,他便主動說了句,“這藥太苦了……”
這是溫若塵頭一次服軟,原是想讓慕容寧給個臺階下,結果他是個榆木腦袋,沒能領會到其中深意,只叫青芙去買了好些甜棗回來。
溫若塵心思重,見他這樣都沒理自己,心裏難受,便一直往嘴裏塞甜棗,強迫自己吃下去,邊吃邊哭,隐忍而克制,特別小聲,不想讓慕容寧發現,結果把自己吃吐了。
慕容寧這才發現不對勁,着急了,立刻派人找太醫,喂了他幾口水,氣得眼睛都紅了,口不擇言地質問道,“你就這麽在乎他嗎?連命都不要了嗎?那我在你心裏又算什麽?”
溫若塵被他問得一愣,心裏生出濃濃的委屈,咬着唇小聲啜泣,也不為自己辯解。
“對不起,”慕容寧到底還是心疼了,把人抱進懷裏,自嘲一笑,“初雲,你的心能不能,分一隅空位給我,只要一點就夠了,稍微在意我幾分,我便知足了。”
溫若塵眨了眨眼,又落了幾滴淚。
“你別難過,仔細傷了身子,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慕容寧心疼壞了,嘆了口氣,妥協道,“罷了,只要你歡喜,不要再離開,本王,不與他争了。”
他心裏認定了溫若塵喜歡的人是蕭玄,可又舍不得放手。
夜裏,他沒有回房,而是一個人坐在院子裏喝悶酒。
他想把蕭玄派去更偏遠的嶺南之地,離都城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初雲面前,斷了他的念想,也就不會再惦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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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蕭玄并未做錯什麽,更何況……
“王爺,外面風大,您還是早些回房吧,王妃還在等着您呢。”風厲拿了件鬥篷過來給慕容寧披上,勸說道。
慕容寧喝了一大口酒,低聲問道,“風厲,嶺南那邊是不是還缺個官職?”
風厲回道,“回王爺,前日嶺南王上書來報,當地執掌刑獄的理寺卿,暴病而亡,如今位子正空着。”
慕容寧又問道,“那你覺得蕭玄去任這個官職怎麽樣?”
“屬下不敢妄言。”風厲回道。
慕容寧皺眉呵斥道,“說。”
風厲頓了頓說道,“小侯爺文才武略,公正廉明,的确可以勝任,然,定安侯是世襲,世代守護都城安危,只有小侯爺一個獨苗,将來勢必是要回京承襲的,來日小侯爺去那邊培養了人脈,形成一方勢力,再回京掌皇城兵權,山高皇帝遠,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萬一不軌,內外勾結,中央地方珠胎暗結,北姜……”
風厲沒有繼續說下去。
慕容寧又猛地灌了幾口酒,沒有繼續談論此事。
一個侍衛長都看的明白的事,他自然很清楚,只是容不得蕭玄出現在溫若塵眼皮子底下。
另一邊,溫若塵坐在門口等了許久。
竹青替他拿了手爐,擔憂地說道,“公子,進去等吧,您的身子剛好,外面風大,仔細又受了寒。”
溫若塵攏了攏袖子沒有說話。
“興許王爺一會兒就來了,”竹青猶豫着問道,“要不,我去問問王爺?”
溫若塵搖了搖頭,看向門口,眼底有些失落,淡淡道,“把門關了吧,他不會來了。”
“是。”
自那日起,慕容寧便許久未曾踏進溫若塵的房間,派了青芙過來伺候,只說朝中事務繁忙,怕打擾他休息。
溫若塵反應淡淡的,好似漠不關心一樣,每日送過來的藥照常喝,只是閉口不提慕容寧,喝完藥也不再吃甜棗了。
三日後,王府來了位客人,自稱是溫若塵的舊相識。
慕容寧不在府上,竹青便做主将人帶到了溫若塵的面前。
溫若塵正在房中畫畫,技藝不佳,其實也是胡亂塗鴉罷了,打發時間。
畫中是位俊逸公子,一襲玄色華服,僅有些神似,但不難看出畫中之人正是慕容寧,也不難看出畫畫之人的用心,一筆一劃都很認真。
“公子,外面有位姑娘想見您,說與您是舊相識。”竹青推門進來說道。
“舊相識?”溫若塵思索片刻,疑惑道,“我在尚書府無依無靠,哪裏識得什麽舊人?”
“我也不認識那位姑娘。”竹青搖了搖頭。
“罷了,讓她進來吧,見一見也無妨。”溫若塵放下筆,掩唇輕咳了幾聲。
這幾日天兒冷,他的身子又不大利落了,也是老毛病了,一到落雪的時節就這樣,反反複複,怎麽養也總不見好。
近來他總是郁郁寡歡的,整個人消瘦了不少,一襲白衣穿在他身上顯得空落落的,下巴都尖了一些,臉色也是蒼白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柔柔弱弱的,叫人看了就心疼。
“公子,您別畫了,喝口茶歇歇吧。”竹青連忙輕撫他的後背順氣,又給他倒了杯熱茶,待他緩過氣來才起身去把那位姑娘帶進來。
溫若塵靠在椅子上,腿上蓋着毛絨絨的毯子,是慕容寧親自為他獵來的赤狐毛。
他手裏捧着熱茶,氤氲的熱氣将他的目光蒙了層霧,模模糊糊地看見進來了一個妙齡女子,衣着樸素也難掩美人之姿。
不過,他好像并不認識這位姑娘。
“奴婢思思見過王妃。”那位姑娘在溫若塵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地上涼,起來說話吧。”溫若塵讓竹青給她搬了個凳子,問道,“你叫思思?我并不認識你,你為何說是我的舊相識?”
思思局促地坐在凳子上,雙手交疊握緊,看了溫若塵一眼,有些許不安地說道,“奴婢是秋婆婆的孫女。”
她從懷裏掏出了一枚耳墜,正是秋婆婆貼身帶着,極為重視的東西。
溫若塵接過耳墜看了看,回憶翻湧,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顫抖着聲音問道,“我怎麽從來沒有聽秋婆婆說過,她還有個孫女?”
思思頓了頓說道,“王妃在尚書府別院的時候,日子過得本來就很艱難,奶奶不願再讓王妃為她的事憂心。”
溫若塵整理了下情緒,将耳墜還給她,笑着問道,“思思姑娘今日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思思也跟着笑了下,眼睛彎彎的,很漂亮,“奶奶臨終前托人捎了封信給奴婢,說王妃心地善良,性子溫柔,而且極重情義,讓奴婢遇到困難,走投無路的時候可以前來求助王妃,王妃您定會念着舊時的情誼,幫奴婢一把。”
“既是秋婆婆的女兒,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溫若塵說道,“你遇到了什麽困難?”
思思緊了緊手指,撲通一聲又跪下了,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哭的梨花帶雨地說道,“奴婢因有幾分姿色,被司馬大人瞧上了,硬要逼着奴婢做他的填房,可那司馬大人早已年過半百,奴婢好歹是個清清白白的黃花大閨女,受不了這份委屈,請王妃幫幫奴婢。”
“填房?”那便是無名無分了,溫若塵不齒那司馬大人的所為,對思思心生憐憫,可他現在在慕容寧面前怕也說不上話。
他蹙了蹙眉,問道,“你想要我如何幫你?”
思思咬了咬唇,淚眼婆娑地看着溫若塵,說道,“若是能侍奉王爺左右,奴婢死而無憾了。”
溫若塵一下子愣住了,半晌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你想嫁給王爺?”
“若是能入王府,那司馬大人便再不能拿奴婢如何了,”思思重重地磕了個頭,聲淚俱下地哀求道,“求王妃成全。”
溫若塵閉了閉眼,輕聲說道,“也好,王爺如今不願見我,但身邊總短不了人伺候,你既是秋婆婆的孫女,想必也是品性純良之人,讓你去侍奉王爺,我也放心一些,你且下去好好準備,過幾日我安排你侍寝。”
“多謝王妃。”
思思退下後,竹青忍不住問道,“公子,王爺那麽疼您,您為什麽還要讓別人去侍奉?”
溫若塵搖了搖頭,閉着眼說道,“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公子……”
“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