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久不見(3)
好久不見(3)
“外婆!”
林風夏一直盯着那只越來越近的手,眼淚已經直直的大顆掉落,驚惶之下大聲喊了聲外婆。
林遠志極速地往後看,确認沒有人來之後,将手向上移捂住林風夏的嘴,“舅舅就是來看看你,又沒對你做什麽,你喊什麽啊!”
林風夏被緊緊地捂着嘴,不論她怎麽掙紮都無濟于事,瞪大着雙眼任由眼淚掉落,她只能拼命地搖頭,求着舅舅看看這在血緣關系下別對她做龌龊事。
“啪——”
是瓷器掉落到地面的聲音,林風夏以為是幻聽,可這聲音接二連三的出現,仔細聽着聲音的方向應該是院子裏傳來的,像是有人故意往院子裏扔東西。
林遠志怕被別人發現,讓林風夏早點睡覺之後就匆匆離開。
人是走了,但林風夏依舊不敢松懈,她抱着膝蓋抽泣,外婆和她在一個廂房,即便外婆耳背很難聽到聲音,她還是怕哭聲太大會打擾到外婆就一直咬着牙讓聲音小一點再小一點。
良久,林風夏累到差點睡着,可今夜不敢眠,她索性拿着課本到院子裏去熬個大夜,她沒有拿臺燈而是拿那臺老舊的煤油燈,再披上外婆給她做的藍靛紮染的白在上藍在尾的兩色相接的披風。
出廂房門後看了一眼對門,緊閉的門窗和漆黑的房屋,确認舅舅舅媽已經入睡之後她才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外婆家是個三間廂房圍在一起的小院子,院裏種着有一顆年紀很大的老梧桐樹,這棵樹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自林風夏生下來就這樣幹枯沒有生機。
老梧桐樹的一枝很粗大的枝幹抵在一面牆上,而牆的另一邊是一間很豪華非常精美寬敞的院子,聽說這戶人家前幾輩有人在皇宮裏當過官,幾輩下來都是有錢有勢的大人物。
可這房子的主人家早在幾年前就搬走了。
林風夏常常會在院子裏對着那堵牆發呆。
他家的孩子住的房間應該很大,會有好看的床,裝滿書的書架,裏面不會有多餘的雜物,而且他的門應該是好的吧。
繁星綴滿的天空,月亮只露一角,就把星星的功勞搶了去,将天地間就鋪滿了月光。
清光一瀉,被瓷片折了,竟刺的眼睛疼,林風夏扶額,這次發現不是月光刺眼,而是她眼睛幹澀無比,前幾天她就一直這樣,只是今天格外疼,抵額搖頭間,看見梧桐樹旁的那一地瓷片。
她提着油燈走近了些,蹲下将一塊殘片拿在手上,這瓷器做工精美,即便林風夏不懂得鑒寶,但也下意識的覺得這個肯定很昂貴。
片刻擡眸看向滿是青苔的牆面,她扯出一個微笑,不管對面是誰她都感激不盡。
林風夏很懂得感恩,因為她舅舅一家養了她十幾年,所以她沒有把昨晚的事說出來,只是乞求林遠志給她換一個新門,她也還是會去小賣店裏幫忙。
次日她跟外婆說旁邊的院子好像有人在住,外婆說是原先那人家的孫子回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林風夏點着頭,吃着熱騰騰的包子心想:等有機會她一定要去謝謝那個人,拿着好吃的包子去。
吃完早餐她就開始往學校走。
林風夏原先的校服不知道去哪了,新買的的也還沒到,所以她只能穿着私服去。
路上下了點小雨,林風夏走得慢,到學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上早讀了,亮堂的教室裏,沒有嬉笑,只聽見指尖與書頁的絲絲摩擦,和那秒針走過鐘面的滴答聲。
昨天放學之前語文老師留了古詩背誦,說要在早讀課上默寫。
雖然王悅是個很溫柔的老師,但學生害怕老師是件平常不過的事,林風夏害怕從此老師和同學就不再喜歡她,她在門外呆了好一會兒都不敢進去,也不敢喊報告。
最後還是王悅發現她,喊她回到座位上的。
她點頭說謝謝。
一進去,班裏的同學紛紛擡起頭來,随後是嘩然一聲,全在驚嘆林風夏的裝扮,就連王悅都被美的多留戀了幾眼。
她穿的是和外婆一起親手制作的裙子,上身是米白色的半旗袍式,半身裙是天藍色的,裙腳和袖口還有從脖子歪到面衣腳的扣子邊都有“欄杆”圖案,有牡丹花,有葡萄還有走獸。
她梳着披肩的半麻花辮,發尾滴答着水,在自然陽光的照射下,她的臉色蒼白但臉頰處有着緋紅,鼻尖也被凍得紅彤彤,但也難以掩蓋她眉眼間的秀氣精美,杏眼薄唇,嬌俏可愛,身上的點點雨水給她帶了點惹人憐的味道。
林風夏被看的有點不自然,低着頭走,卻不小心撞上同學的桌子,大腿處傳來的酸痛感,逼得她差點掉眼淚,這一下她的臉更加的紅了。
她低聲說了句,“對不起。”就狼狽地回到座位上。
林風夏錯過了默寫,王悅讓張幼帆在課間監督她默寫。
她背得不是很熟,所以寫起來磕磕絆絆,寫完一句就要想好一會兒下半句,中途的時候有同學來找張幼帆,但被趕走了,林風夏天怕自己耽誤人家,這一急腦子就更加轉不起來。
“你不要急,慢慢寫,實在不行大課間的時候我陪你在教室裏默寫。”張幼帆溫柔地說道。
話音一落,他的同桌李慧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林風夏本子上的那句詩,不屑一笑,笑聲是從鼻子裏發出來的,很短,但是林風夏能夠聽到,她一擡頭,對方就說:“這麽傻還學別人跳級,你還是好好去重讀高二吧。”
林風夏一聽,不敢搭話,因為對方說的沒錯,但又覺得很是被侮辱,在那個傲嬌的年紀被別人明裏暗裏說腦子不好,再怎麽樣也不會好受,即便是林風夏也這樣。
她只是直愣愣地瞪着李慧,醞釀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話,臉頰的潮紅已經直通耳根。
這可憐樣在李慧看來就是個白蓮花,她又說了一句:“你幹嘛做出一副我欺負你的樣子,我又沒說什麽。”
“你閉嘴吧,你一個倒數第一怎麽好意思說別人的,小心人家風夏在月考上超過你,人家可是沒讀過高二的,別到時候超過你了,你偷偷哭。”張幼帆替林風夏怼了回去,見她沒有心思繼續默寫就跟她聊起了閑話。
“林風夏,你的衣服是在哪買的啊,這麽好看。”
聽到誇贊林風夏打心裏高興,她摸了摸裙子上的圖案說道:“這是我和我外婆手工做的。”
在林風夏的印象裏外婆什麽都會做,就連她小時候用的書包都是外婆親手織制的。
張幼帆掃了一眼林風夏的袖口,眼裏滿是羨慕,說:“我要是能有這麽一件衣服,這輩子也就值了。”
林風夏噗呲一笑,說:“你一個男生居然也喜歡這種花哨的東西?”
“雄鷹般的帥氣少年也有一顆少女心啊。”
林風夏“噗呲”一笑,她答應張幼帆以後和外婆一起為他做一件男士的衣服,還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他的身高目測一米七五,身材屬于很是單薄,臉也十分的白淨,除了一頭利落的短發和他平時的作風像個男孩子外,其他的都很像女生。
也有很多人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誤會他是女孩子,一聽他就很生氣,說:“老子一米八大帥哥怎麽可能是女孩子。”
男生總是喜歡假報自己的身高,不到一米七就說是一米八,一米七九就說是一米八一,這讓班裏的同學對他的性別深信不疑。
也不知道那個男生會不會謊報自己的身高,但是他真的好高好高。
高到讓林風夏有一種仰頭才能見高山的感覺。
上課鈴聲打斷了兩人的閑聊,這節課是數學課,高三的內容需要有前兩年的知識才能聽的懂,林風夏聽不懂但也不敢走神,可不到一會兒,數學老師說的知識點從她的左耳進右耳出。
她深嘆一口氣。
炎炎夏日,陽光總是那麽明媚刺眼,林風夏只是歪了個頭就被弄得睜不開眼,半眯之下又看見了桌子右上角上的書。
江喬木。
水江、孤橋、獨木,這三個字拆分開來每個字都那個孤獨。
林風夏總覺得她聽過這個名字,而且不止一次,她緊閉雙眸,努力的轉動腦海裏的記憶齒輪,良久才在那塊埋在塵土裏的土塊找到江喬木這三個字。
:夏夏,你知道嗎,跟你一屆的一個學弟長得好帥啊,而且成績又好,就是脾氣差了點還不愛說話。
:夏夏,我好像喜歡上那個學弟了,我打聽到了他的名字,他叫江喬木。
……
江喬木就是表姐暗戀的那個學弟,她在表姐的遺物裏看到過他的照片,表姐還為他寫了九封信,只是一封都沒能送出去。
表姐應該在某個天國也還在喜歡着江喬木吧。
心髒的跳動可能就是表姐對他的思念。
林風夏摸着心髒,隔着肉身的心髒在瘋狂地跳動,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訴林風夏,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可是,為什麽知道江喬木是表姐喜歡的人她會如此難受呢,她可以把表姐未能說出的歡喜告訴他,不應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為什麽她會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流呢。
夏日,悶熱的教室,林風夏感受到了片刻的涼爽,眼眸低垂,闖進了一個黑影。
“同學,你坐的是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