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玫瑰與罂粟02【三合一】
玫瑰與罂粟02【三合一】
蓄謀已久的暴雨終于落下,如瓢潑般将地面上的痕跡悉數沖刷幹淨。
幾名穿着制服的警員被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惱羞成怒之餘又帶着幾分尴尬。
明明來之前還沒有下雨,現在不僅沒有搜到任何線索,還要被淋成落湯雞。一邊怒罵着沈郁一邊狼狽地沖進雨中、鑽進車裏,揚長而去。
獵影公寓內同樣被烏雲籠罩,雨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老大,林谏應該是從陽臺跳出去逃跑了。”李斯檢查完卧室後匆匆從二樓跑下。話音落下時,只見沈郁的眼神如冰棱般射向自己,直接僵在了原地。
“如果不是你吵着要對比骨骼數據,林谏會逃走嗎?”沈郁語氣陰沉,帶着明顯的責怪。
“我.....”李斯一臉委屈,讷讷地說:“我怎麽知道林谏就是簡淩,這件事可不能怪我啊!如果他早點坦白,也不至于搞成今天這樣。”
說完,又見沈郁怒氣絲毫不減,于是繼續補充:“林谏的行李還在,也許他只是一氣之下回修道院了?可能過會兒就回來了呢?”
“最好是這樣。”沈郁終于斂下眼中的怒色,語氣冰冷。“現在就去修道院。”
李斯吞了口口水,悻悻然跟着沈郁冒雨沖進車中,剛一坐下,才發覺事情有點不對勁,拍了拍後腦勺,恍然說道:
“你早就猜到林谏是簡淩了對不對,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沈郁,我們是什麽關系?我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色令智昏!”
沈郁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沉默了半響後,重重地吐出積壓在胸口的濁氣,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我在等他親口告訴我。”
“啥?”李斯怒氣上湧,突然有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重重地踩下了油門。“簡直是瘋了!FBI絕對不會罷休的,等他們再找上門的時候,我看你怎麽辦!”
沈郁瞌上眼皮,臉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但語氣卻是非堅定:“把他藏起來,直到找出當年誣陷他的真兇為止。”
興許是這話聽着太過天真、讓李斯突然笑出了聲,一改剛才憤怒的語氣,試探性地問道:“老大,我問你個問題,你得老實回答我。”
沈郁擡眸,用餘光斜了眼他,語氣依舊冰冷,“說。”
“那個.....我問你啊,彎了以後是什麽感覺?”
或許是問的太過露骨,李斯掩飾性地咳了幾聲,偷偷地觀察着沈郁臉上的表情。
雖然他之前也常打趣沈郁和林谏之間有什麽,但多半也只是起哄打趣。通過今晚的事,他敢斷定,沈郁一定是喜歡上了林谏。
沈郁目視着前方,眉頭蹙成一團,微愣了一秒鐘後,用淡定的口吻回複:“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言畢,他劃開手機屏幕,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再一次撥通林谏的電話,可回應他的只有對方“已關機”的提示音。
“裝,你給我繼續裝。”李斯冷哼兩聲,并不打算就此罷休,不依不饒地說道:“咱們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放個屁我都知道要拉什麽屎。你這個人心思沉的很,典型的心口不一。別告訴我,你不喜歡林谏。”
沈郁掀起眼皮,淡淡吐出幾個字:“我只是比較看重他,僅此而已。”
“是嗎?”李斯反問,“一開始,林谏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故意改變了生活習慣,假裝自己很愛吃肉,于是我們的夥食裏頓頓都有肉。我問你為什麽,你告訴我說,你要增肌。
然後你發現林谏其實愛吃素,于是你親自下廚,頓頓都有蔬菜,理由是你要減肥。”
說着,李斯以迅雷不及掩耳将手伸進沈郁的外套兜裏,果然裏面裝着一顆姜糖。說:
“你以前執行任務為了提神,兜兒裏只裝薄荷糖;自從知道林谏經常胃疼以後,開始改買姜糖。其實你早就知道林谏的身份了,對不對?
以前你評價簡淩的時候,嘴裏從來都沒過什麽好話,可上次你竟然說他果敢血性。沈郁,你可以啊,泡妞有一手啊。以前我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有心機。”
“說夠了沒有!”沈郁一如反常地紅了臉。這在李斯看來,完全是被拆穿後惱羞成怒的自然反應。
李斯是個愛看熱鬧的性子,嚷嚷着等一會兒見到林谏的時候,就把事情直接挑明。再一連逃脫了幾次沈郁的魔爪後,蹦蹦跳跳地跑進了修道院,嬉笑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此時修道院早已大門緊閉,看大門的老妪拉亮了燈。可她卻告訴沈郁二人,麥吉麽麽早在三天前就去了臨市的修道院做‘彌撒’,得等一周後才會回來。
并且信誓旦旦地告訴他們,林谏今晚并沒有這裏。
兩人立刻又找到了李栾所居住的公寓,但從門外來看,李栾的房間漆黑寂靜,顯然裏面沒有人,且在門口管理員的來訪登記冊上,并沒有發現任何深夜到訪的記錄。
據管理員推測,李栾最近正值考試,應該是留宿在學校了。
暴雨未減分毫,雨水如急躁的鼓點不斷敲打着車窗。
坐在駕駛位的李斯從褲縫裏掏出一根煙,遞煙時見沈郁的嘴唇繃成了一條線,臉頰兩邊的咬肌隐隐股動,心知是火山爆發的前兆,于是噓聲寬慰道:“或許等我們回家的時候,林谏已經在屋裏了。”
然而回應李斯的只有車外的暴雨聲。他深吸了口氣,幹脆将煙頭扔出車窗外,一腳轟開了油門。
車開到半路,沈郁突然出聲,一字一頓:“現在是3點45分,林谏離開公寓的時候,應該是在昨晚11點左右。他的行李都留在公寓,如果我們回去的時候他依然不在家,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他被人綁架了。”
李斯深吸了口氣,縮着脖子問:“他有沒有可能像當年一樣,怕我們抓到他,然後連東西都不拿就……逃跑了?”
話畢,只見沈郁的右手食指一下下地叩擊着車門把手,半響後,聲線冰冷地回應:“回去後以獵影公寓為圓心,地毯式搜索,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林谏的行蹤。”
車開進獵影大門時,二樓的窗戶恰好沒有關,雪白的窗紗被暴風雨吹出了窗外,光影流動好似一個人影站在窗前。
車還沒完全停穩,就見沈郁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诶!”李斯慌忙一腳踩下剎車,伸頭向暴雨中吶喊:“你忘了,咱們的手表就連着公寓的安保系統,不管是誰回到家,都會有提示。老大,那只是窗簾而已。”
沈郁的腳步一滞,停在了雨中。暴雨瞬間将他黑色的襯衫淋透,映着車燈,隐約能看見他微微顫抖的雙肩。
李斯長嘆了口氣,剛走下車,只聽“砰”地一聲,沈郁憤怒地踹了一腳踹向了地上了水窪,頓時水花四濺。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把林谏找出來。要實在不行,我就侵入整個亞蘭市的監控的系統!”
沈郁怒吼:“那你還在等什麽!”
李斯吓得渾身一顫,腳下帶風地沖進了家門,一股腦地窩在了沙發上,就在打開筆記本電腦的瞬間,屏幕上忽然彈出了一個視頻對接請求。
令他詫異的是,通話請求是通過賞金獵人的內部系統中發出來的,發送方是“DR”公司。
“又是DR!上次巴布的視頻裏就有他們的人,他們現在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李斯咬着後牙槽說。
沈郁三步并作一步邁了過來,狠、快、準地摁下了接聽鍵。
“沈郁,好久不見。”
一張面目瘆人的小醜面具、豁然霸占了整個屏幕,開口說話時,嘴角兩邊依舊保持着詭異的弧度,像是在嘲諷着對面的人。
對方的聲音加了變音器,聲線詭異,就連性別也很難确定。
“你是誰。”沈郁的眼底結起一層冰霜,目光仿佛要将屏幕穿透,刺破對方那張醜陋的面具。
“沈郁,你可真是蠢到家了。”對方的譏笑聲令人毛骨悚然:“不過我是誰似乎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看我身後是誰?”
屏幕晃動了幾下,手機被固定在了某處,小醜側到一邊,不出所料地露出了林谏。
林谏被人反手綁在一個鐵座椅上,嘴裏被塞了一塊破布,濕漉的劉海即使耷拉在額前,也遮不住他倔強堅毅的眼神。
“看清楚了嗎?”小醜的音調上揚,顫抖的嗓音中透露着難以掩蓋的興奮。“還有更精彩的一幕在等着你!”
說完,他繞到林谏的座椅後面,雙手的食指和拇指揪住了林谏耳後的某處,“準備好了嗎?激動人心的時刻到咯!”
小醜興奮地生生撕開了林谏臉上的聚乙烯塗層,林谏的身子極力地反抗掙紮着,像是要将釘死在地面上的凳子腿連根拔起。
他脖頸處的青筋暴起,憤怒聲被破布堵住,像極了野獸遇敵時的悶吼聲。
當真實面目被一覽無餘暴露在鏡頭時,他猛地別過頭去,頭發上的汗珠齊齊砸向地面。
直到最後一刻,他依舊還在努力掩飾着。
小醜發出變态的笑聲,右手拇指與食指捏住林谏的下巴,硬生生地将林谏的臉對準屏幕,左手撸起林谏額頭上的劉海:“看清楚了嗎?”
然而,他并沒有在沈郁的臉上看見他所期待的神情。
“你想要什麽。”沈郁眼底戾氣盡顯,一字一頓。
小醜悶哼了幾聲,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麽,連“啧”了三聲後,拍手贊嘆:“沈郁啊沈郁,你這一招可真是高明。你和簡淩一起平分了妃莉娅手鏈,又上演了一出監守自盜的戲碼。
佩服,佩服!
我要的東西很簡單,明天上午三點之前,把妃莉娅手鏈帶來換林谏的命,一個人來,慢一秒鐘也不行!”
小醜悠然自得地走到鏡頭前,又說:“當然,我也非常支持你去報警。”
“可以。”沈郁回答得非常幹脆,他将臉湊近整個屏幕,和小醜的臉挨的極近。“手鏈我給你,我的人一根汗毛也不能少。”
小醜滿意一笑:“下午三點準時來漢斯碼頭,會有人帶你上島。”
視頻就此中斷。李斯一腳踹向身前的茶幾:“操,這明顯就是要你的命啊!他們料準了我們會因為林谏而不去報警,又讓你帶妃莉娅手鏈去。手鏈根本不在我們手上,況且DR裏有上百號人,現在怎麽辦!”
視頻對面,小醜的嘴幾乎快要貼在了林谏的耳廓邊上,語氣帶着幾分玩味:“看來你的男朋友很關心你啊,你還真是一個惹人愛的尤物。”
說完,他順手摘下林谏口中的髒不,彎曲的食指從林谏的眉心滑到鼻尖:“我還真是舍不得你死啊。”
林谏心中升起難以掩蓋的厭惡,後齒龈裏滲出的鮮血充斥着整個口腔:“你錯了,沈郁他根本就不會來!”
“哦?”小醜饒有興趣的看着他。
林谏的目光寫滿了恨意,一字字說:“因為妃莉娅手鏈不在他的手上。”
小醜“噗嗤”一笑,“那在哪裏?”
林谏用目光冷冷環視了一圈屋內的其餘人,從鼻腔內哼笑了幾聲,“想知道?”
小醜下意識地将耳朵湊到林谏的臉邊,沒想到下一秒,對方竟然猛地伸出脖子狠狠咬住了小醜的半只耳朵!
“給我狠狠的打!”劇烈的疼痛感令他仰天嘶吼,身後的保镖在接到命令後一擁而上。林谏就像甕中之鼈,承受着他們的拳打腳踢。
小醜握着耳朵,一字一頓道:“小畜生,你以為我真想要那條破手鏈?這筆賬先記着,明天在沈郁頭上一起清算。到時候可別哭着求我饒他一命。”
喉頭上湧的鮮血幾近令他窒息,他這才明白,原來這些人的真正目标其實是沈郁。雖然被人肆意地毆打着,可身體上的疼痛卻不及心中的疑問更加令他折磨。
麽麽怎麽會和這群人混在一起?
她為什麽要害沈郁?
在諸多疑問還未理清之前,眸子裏焦距已逐漸渙散,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
腦海中只留下最後一句話。
“沈郁,對不起.....”
暴雨侵襲過後的亞蘭市格外陰沉,天地灰蒙蒙融為一體、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布,空氣中依舊淅淅瀝瀝地飄着小雨。
獵影的公寓大門被打開,沈郁理了理脖頸兩邊的衣領,又擡手看了眼手表。見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三個小時,于是反手關上了獵影的大門,并且在電子密碼鎖上設定了反鎖安全系統。
出發前,他打開副駕駛的車屜,從裏面摸出了一個從未戴過的黑框眼鏡,利索地戴在鼻梁上,然後一腳轟下了油門,直奔目的地。
海天連成一線,漢斯碼頭邊上只停了一輛白色的游艇,遠遠望去格外地紮眼。
碼頭邊上站着三個表情冷峻、手持黑傘的男人,他們身穿黑色長款呢子大衣,發型一律利索地梳在腦後,單從外表也能看出他們是職業保镖,袖扣都印着“DR”的标志。
忽然,一位穿着同樣穿着的男人一路小跑向碼頭,在望見同僚的身影後,他略感歉意的欠了欠身,不禁加快了步子,快速回到了隊伍中。
“怎麽搞這麽久!”其中一個領頭的金發男人不耐煩地發問。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兜兒裏掏出一盒哈伯納斯雪茄,逐一遞到他們的手中,狗腿地給其他三位逐一點上煙。
在雨中抽雪茄似乎別有一番滋味,金發男人“操”了一聲,端倪了一番夾在指尖的煙,嘟囔着說:“味兒還挺上頭。”
他答:“這東西不好搞,跑了好久才買到。”說完,将剩餘的整盒煙都塞進了金發男的上衣兜裏。
話音落下的同時,遠處忽傳來一陣油門聲,四人默契地陸續丢掉手中的香煙,繃緊了身子,目光一直落在由遠至近的黑車上。
“沈先生果然是個守時的人。”領頭的金發男闊步邁了過去,在見到沈郁後,主動握手問好。“東西帶了嗎?”
“當然。”沈郁将右手伸進懷中,從純白色的西服的內兜裏掏出一個黑絲絨質的方盒,目光快速在對面一衆人的身上快速掃過。
他們每個人的腰後都別着一把格洛克。
“打開看看。”金發男說。
沈郁面無表情地用五指托住盒子,右手打開了盒蓋。只見,一條鑲着五顆顏色各異的寶石手鏈靜靜躺在裏面。
金發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貪婪。他伸手想去拿起手鏈,卻被沈郁狠快準地蓋上了盒子,“東西不是給你的。”
金發男冷哼一聲,右手舉過頭頂勾了勾食指,無聲地命令着身後的保镖。“上島之前,我們要先例行搜一下身。”
沈郁将盒子再次揣進懷中,雙手自覺舉過頭頂,任憑後來的那些人他的身上,上上下下摸了個遍。
金發男勾唇一笑,走到沈郁的面前,側頭逐一檢查了一番沈郁的雙耳,确保其中沒有耳機之類的通訊設備後,說:
“聽說獵影團隊中有個叫李斯的人,他很擅長做一些鬼鬼祟祟的東西。”言畢,又看向沈郁臉上的那副眼鏡:“我記得沈先生好像不近視吧,這個眼鏡也實在有點多餘。”
沈郁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摘下眼鏡遞到金發男手裏,平緩無波地說:“随便你怎麽檢查。”
金發男将眼鏡舉過頭頂,左右端倪了一番,又透過鏡片看了看,發現的确是個有度數的鏡片,于是才放心地交還給了他。
“可以了嗎?”沈郁淡淡詢問,于是轉身從車裏掏出一把傘。
“所有帶尖角的東西都不能帶上島。”金發男立刻上前用手掌擋住沈郁,繼爾又從同伴的手裏遞來一把黑傘,“我們提前都給沈先生準備好了。”
沈郁冷笑:“至于麽。”
DR的大本營坐落在佐治州海域的一個無名小島上。快艇在海面上行駛了1小時18分鐘後靠岸。
這座島沈郁之前從沒有來過,下島後他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看得出島嶼的面積并不大,但卻戒備森嚴。
自上岸時他就發現,幾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個四人把守的哨亭,緊接着哨廳的就是一層約三米高的電網,每個電網牆上都有“DR ”的獨特标志。
一直穿過了四座這樣的電網後,沈郁才被他們帶到了最核心的位置。
這一點讓沈郁心中存疑——“DR”不過是一個賞金組織,怎麽會有如此雄厚的財力、去打造和運轉眼前這個龐大的系統。
金發男最終将沈郁領到了一座7層高的辦公樓的門口。在這座原生态的島嶼上,眼前的這座辦公樓顯得格外的突兀。
門口的保镖再次将沈郁攔住,進行安全檢查。
沈郁再次将頭舉過頭頂,同時目光快速掃過門前的各個角落,
入口的房梁上安裝了四個正在工作的攝像頭和一臺微型紅外掃描儀,正在對他進行全身掃描。
一旁輔助搜身的保镖們在收到耳機裏傳來的命令後,才停止了動作。
就在沈郁落臂的同時,其中一位保镖的右手蜻蜓點水般地劃過沈郁的左手腕。
這人正是僞裝成DR成員的李斯。
昨天晚上他和沈郁通過對比先前的視頻發現,DR的成員着裝統一,而李斯又擅長僞裝易容,于是心生險計,算準了接應的人會提前到達碼頭,乘着其中一人去買煙的功夫來了個偷梁換柱。
等上了電梯後,沈郁理了下衣領,看似不經意地用右手捏了捏脖頸處。可手掌在滑過耳廓時,迅速将李斯吸附在他表盤上的一枚微型耳機,塞進了右耳道。
在一直細微的電流聲過後,李斯的聲音豁然響起,但卻很微弱:“老大,整棟樓共有前後兩道門、四個消防安全出口,但每個出口處均有至少4名保安輪班把守、每一個看起來都是格鬥高手。
這座大廈很奇怪,是按照三級實驗室的标準來建造的,有自己完善的新風系統,天花板上的新風通道有一米高,必要的時候可以作為逃生通道。
大廈背後還有一座實驗基地,目前還看不清楚是用來做什麽的。我現在還沒找到林谏所在的位置,你萬事小心。”
沈郁被一衆人夾在中間,目光一直平視着前方,左手食指在表盤上輕點了幾下,這是他們十年前共同協商出的暗號——
“如果不能全身而退,請先盡力保全自己。”
此時的李斯正躲在一樓大廳的洗手間的隔間裏。他一連深吸了口氣,才将懸挂在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
雖然已經按原計劃順利混進了基地內,可一會兒該怎麽逃出去,才是真正令他擔憂的地方。
暫且不說這是一座孤島,單從對方的守備來看,也簡直堪比一座監/獄,想要全身而退簡直比登天還難。
保镖将沈郁引到直達電梯的入口。
“叮——”
電梯到達了7樓,沈郁跟着衆人走出電梯,入眼即是一扇自動開關的玻璃門,守在外面的保镖向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郁淡定地走入其中,似箭如刃的雙眉下,藏着一雙犀利的雙眼,死死盯着坐在裏面的人。
那人背對着沈郁,在門開啓的那一刻,屁股下的旋轉座椅即刻轉正,露出了那張視頻中的小醜面具。
“稀客。來來,請坐。就坐在我對面。”小醜的嗓音暗啞異常,好似兩張摩擦在一處的磨砂紙。
言畢,他緩緩起身,這才讓沈郁看清,他的左腿似乎有些瘸,站立需要借助拐杖。
順着沈郁直視的目光,他不禁用右手攥緊了拐杖上的鍍金龍頭,随即用調侃的語調說道:“有失遠迎,實在抱歉。我這條右腿已經廢了十四年了,所以只能讓你長途跋涉來找我。”
沈郁不應,淡定地在他對面坐下,兩人中間隔着一張兩米長的紅木辦公桌,泾渭分明。“你要的東西給你帶來了,人呢?”
說着,他從懷中掏出了絲絨禮盒放在了桌面上,并用食指摁着盒子,推到對方面前。
“哇哦——沈老板果然是個重情義的人,豪擲千金只為抱得美人歸。”小醜語調上揚,語氣帶着十足的諷刺。
沈郁輕蔑一笑,銳利的目光如刃般刺穿對方臉上的面具,他在面具邊緣的露出處隐約發現了一片疤痕。
疤痕所在的皮膚處呈皺縮狀,明顯是被灼燒後的痕跡,這讓沈郁不禁聯想到了十四年前的那場任務。
十四年前,賀先生委派他們去菲律賓運輸一批貨物,可上船後才發現,船艙下綁着很多無辜的人。他們直覺此事有蹊跷,于是準備放了這批人。可在救人的過程中,團隊裏一位叫“坤”同伴中向賀先生通風報信,以至于沈郁等人遭到了圍攻。雙方博弈時,船艙內的易燃物突發爆炸。
後來聽說坤在那場爆炸中失去了右腿。
難道他是“坤”?
除此之外,沈郁再想不出任何與他有深仇宿怨的人。
小醜的再次開口打斷沈郁的思緒。“你們華國有句話叫‘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許人間見白頭。’,不過可惜了,我祝福你們在地獄裏做一對恩愛夫妻。”
沈郁冷曬了兩聲,翹起二郎腿,優雅地将交叉起雙手。“你錯了。我們會把捧花扔在你的墓碑前。”
“咳咳。”耳機裏傳來李斯的輕咳聲,噓聲道:“老大,我剛才沒聽錯吧,捧花?你要和林谏結婚?!”
沈郁食指微顫,面上依舊保持着冷漠。
“哈哈哈哈——”小醜狂傲的笑聲回蕩在諾達的辦公室中,笑聲還未消散,他伸出右手猛地拍下隐藏在桌角的暗扭。
霎時,地板和天花板上同時張開了四條細縫、以沈郁為中心,從地板中彈出了四面玻璃牆直伸天花板,形成了一個密閉空間,将他死死困在了其中。
耳邊即刻響起李斯的聲音:“這是四面防彈玻璃,你頭頂左上方的有個缺口,正在釋放一氧化碳混合氣體,裏面的氧氣很快就會被消耗殆盡。按照它現在的釋放速度,不出25分鐘,你就會中毒身亡。”
沈郁依舊穩如泰山地保持着先前的坐姿一動不動,耳邊果然開始傳來一陣細小氣流對撞的“嘶嘶”聲。
小醜杵着拐杖的右手微微顫抖,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隔着玻璃逼近他:“沈郁,你見過因為窒息死亡的人嗎?他們會嘔吐、精神錯亂、出現幻覺,最後會還會大小便失禁。”
即使帶着面具,也能從他幾近變态的聲音中想象到那張猙獰扭曲的臉。“拜你所賜,十四年前我失去了右腿。從那之後,我簡直活得就像一個畜生,就連上廁所都得苦苦哀求別人來幫我!
今天我終于有機會讓你體會到什麽叫做顏面盡失!
對了,還有一個驚喜要送給你,你現在的情況正在同步轉播給你的那位美人。”
說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個遙控器向對面牆上的方向摁了一下,壁挂電視機裏頓時閃現出林谏的狀況。
林谏同樣被困在一個通明切密閉的玻璃鋼中,他雙腳被捆死在凳子腿上,雙手被綁在身後,口中所塞的破布只能使得他發出不成調的“嗚嗚”聲。
沈郁和林谏隔空四目相對的瞬間,林谏的頭頂豁然注下一道水柱砸在了他的肩上。
“我草!”李斯在耳機內驚道:“他們是想活活淹死林谏啊!照這樣下去,半小時不到水就灌滿!”
“喜歡我給你的禮物嗎?”小醜得意地搖了搖手中的遙控器:“我說了,會成全你們去地獄裏做一對恩愛夫妻。”
牆上鐘表裏的指針“咯噠咯噠”地走着,仿佛死神正在倒計時,每響一下,距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林谏的渾身早已濕透,劉海狼狽地搭在額前,眼底布滿了水光,隔着電視屏幕與沈郁隔空對望,頻頻地搖着頭,仿佛在說“你為什麽要來?”
沈郁的嘴角淡淡地勾起一抹弧度又落下,眼神從瞬間的柔和轉為凜冽,心道:“因為你欠我一個答案。”
坤坐在沈郁的對面,随手起開一瓶羅曼尼康帝,一邊品嘗着
口中紅酒的芬芳,一邊品鑒着這場視覺上的盛宴。
放下酒杯,他一連“啧啧”了幾聲後,見沈郁的臉上依舊沒半點變化,于是冷曬了幾聲,拿起桌面上沈郁帶來的絲絨盒子、舉過頭頂,玩味地觀賞着。
就在他打開盒子的同時,一枚銀針從盒中的暗格裏飛快刺出,精準無誤地刺向了他的喉頭!
沈郁掀起眼皮死死盯着坤,過多的眼白戾氣盡顯:“不出意外的話,你會比我死的更早!”
原來,絲絨盒子的下端有一處旋鈕,只有刻意用手掌托住旋鈕時,藏在盒內的機關才不會被觸發。
坤的上半身癱軟在椅背上,雙手緊緊捂着喉嚨,将頭猛地轉向攝像頭,嗚咽地擠出幾個字:“先生....救我。”
守在外面的安保人員透過玻璃門發現了異樣,摁開門禁,争先恐後地一擁而入。一時間,十幾個保安就以沈郁為圓心,将他圍了起來,但也只是拿槍對着他,根本沒有人去理視已經滑落在地上的坤。
“我去老大,坤好像不是這裏的BOSS,想用解藥來威脅他們打開防彈玻璃這一招,可能行不通啊。”
沈郁勾了勾唇,其實他一進門就從保安們對坤的眼神和态度裏發現了蹊跷,顯然這個集團的BOSS另有其人,這個防彈玻璃恐怕也不是坤能打開的。
下一秒,沈郁以右腳借力、猛地一蹬地,整個人被身下的滑輪座椅滑至防彈玻璃的邊緣。他舉起拳頭,利用戴在食指上的那枚人造金剛石戒指的頂端,狠狠在防彈玻璃的邊緣劃了長長一道。
被戒指劃過的玻璃竟被攔腰劃開,一時間轟然墜地,全部砸向了地面。
包圍着沈郁的保安們的表現急轉而下,全部亂了陣腳,誰也沒料到沈郁竟然有這麽一招!
其中一個膽大的保安在還沒收到耳機裏的命令時,就對準沈郁扣動了扳機。
沒想到的是,沈郁的速度竟然比他開槍的速度還要驚人!
沈郁整個人已經借助屁股下的凳子、滑到了離他最近的保安身後,用那名保安的身子擋住了子彈。
這一槍下去算是開了先例,其餘的保安紛紛扣動了扳機。
偌大的辦公室頓時間充斥着槍林彈雨。沈郁快手撈起從那名倒地的保安身上掉落下的槍,右手撐在辦公桌上側翻向對面,迅速蹲下身子,奪過了那些密集如雨的子彈。
一連“砰砰砰”數十下槍聲響過之後,沈郁拿槍的右手突然從桌下擡了上來,頻頻扣動扳機橫掃對面,每一顆子彈都彈無虛發,狠快準地射到了對面人的大腿上。
慘叫聲在辦公室裏此起彼伏,此時沈郁耳邊的再次傳來李斯的聲音:“樓下所有的保安現在都沖上來了,預計兩分鐘內就能到達,你只有一個辦法。”
“收到!”沈郁回複的幹脆利落,擡頭望了眼斜上方的林谏,用口型對他說:“等我。”
正在觀看的林谏心中頓時一揪,同時胸口湧出一股灼熱,幾乎要将身上濕透的衣服全部烘幹。
不得不承認沈郁的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即使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也能讓人怦然心動。
可這種感覺還沒過幾秒鐘,只見沈郁用手臂護住頭部,沖刺向落地窗的方向,然後雙腳用力一蹬,整個人砸向了落地窗玻璃!
林谏心頓時跟着沈郁一同從高空狠狠摔了下去。
這可是七樓啊!!!
“噗通”一聲,沈郁整個人從七樓砸向了四樓延伸出來的陽臺。李斯在耳機中說:“四樓的樓道裏有五個保安,兩個守在電梯口,另外兩個各守着一個消防通道,還有一個在......”小心!
“小心”二字還沒說出口,只聽見“砰”的一聲從耳麥中傳來,幾乎要将李斯的耳膜刺破。
“老大,你沒事吧。”李斯驚慌道。
沈郁淡淡地“嗯”了一聲,起身走入三樓的這間辦公室,說:“林谏的位置?”
“在地下室。”
話音剛落,李斯就在門外聽見一人說:“誰在裏面!”
李斯心裏一緊,飛快合上屏幕,将筆記本電腦裝進背包裏,清了清嗓子後,壓低着聲音說:“我,拉肚子。”
外面沒了聲音,李斯坐在馬桶蓋子上一動不敢動,甚至刻意放慢了呼吸,但腦袋卻在飛速旋轉,假如真被人發現了該怎麽辦?
他數着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兩下,三下,以往的經驗告訴他,越是沒有動靜越是有鬼。果然,“砰”地一聲,門居然被對面的彪形大漢撞開了!
“嗨!”李斯縮着脖子,一臉無辜地将右手舉過頭頂晃了晃。
“艾倫?!”對面的男人面露疑惑。“你在裏面鬼鬼祟祟地做什麽?”
艾倫就是李斯假扮的人的名字。
“是你啊老兄。”李斯起身,假裝熟絡地展開左臂,摟住對方的肩膀,晃了晃手機。“我在和女朋友視頻。”
“在廁所裏?”兩人邊走邊說。
李斯的笑容僵住,面露難色的說:“對啊,啊哈哈哈,你懂得。”
對方“哇哦”了一聲,眼睛透過墨鏡閃過猥瑣的光,低笑着說:“把你女朋友的身材也給我看看。”
李斯幹笑了幾聲,右手伸進褲兜一摸索,掏出一把微型電.擊.槍怼向對方的脖頸處。
電流和皮膚接觸時發出“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那人被李斯電暈在了地上。
“我女朋友可是吉岡裏帆!你還想看她?做夢去吧!”李斯右腳揣向那人的胸口,腳還沒來得及擡起,一發子彈就已從他的耳邊劃過,吓得他右腿直哆嗦。
不知何時對面竟突然出現了一個保安,正用槍口對着他的腦門!
李斯緩緩舉起右手,陪着笑臉說:“那個老哥,我是艾倫,艾倫呀。自己人。”
對方歪了歪脖子,舉着的槍口依舊沒有放下,顯然不相信李斯口中的鬼話,就在他準備再次扣動扳機時,李斯頭頂上的天花板豁然坍塌!
只見沈郁半個身子倒吊着從屋頂上探了下來,“砰”地一槍擊中了對面保安的大腿。
“上來!”沈郁伸出右臂,李斯伸手握住沈郁的手掌,借力翻上了頭頂的新風通道。
“沒腦子的東西,居然躲在廁所裏。”沈郁躬身趴在天花板上,說:“還有十分鐘,如果林谏有什麽意外,你就下去和他陪葬”
李斯瞥嘴,臉上寫着“不公平”三個大字,跟着沈郁向前爬。“林谏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嗎?如果沒有我,你今天活得了嗎?我告訴你沈郁,就算你剛才不來救我,我也一樣能擺平剛才那個蠢貨!”
“閉嘴。”沈郁回頭丢了句。“一會兒你就留在上面随時觀察情況、同時想辦法把他們的電斷了,我去救人。”
擊打在肩膀上水柱如一道道冰刃般、不斷切割着林谏的皮膚,令他的意識逐漸昏沉,雙手雙腳因為長時間被捆綁的原因,早已失去了知覺。
此時水已沒過膝蓋,如果不出意外,再過十分鐘的時間自己就會被活活嗆死。
林谏其實并不畏懼死亡,可他并不想讓沈郁因為救自己而白白犧牲,也不想就這麽死的不明白,眼下還有還有太多的謎團沒有被揭開。
第一,麽麽為什麽要打暈自己,她到底隐藏着什麽秘密?
第二,這個集團究竟是做什麽的?他們的掌權者是誰?為什麽要綁架自己以此來要挾沈郁,他們和沈郁有什麽過節?
第三,FBI為什麽會突然找到獵影公寓?那個舉報自己的人究竟是誰?
思及此處,他将頭向後揚去,讓傾洩下的冰水打在他的臉上,以此來喚醒幾近昏迷的意識。
豁然間,記憶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張照片。
那天晚上,他曾在沈郁的電腦上看見過一張“聚寶盆”所有成員的集合照,雖然都只是背影,但其中兩位女性中的一位背影尤其的熟悉,只是當時一直想不出她究竟是誰。
那個背影在腦海中逐漸清晰,和生活中的某位熟悉的背影逐漸重合。突然間,她轉過了身來,露出了無比熟悉的臉龐!
是麥吉麽麽的臉!
“咳咳咳咳咳!”從頭頂注入的海水猛然湧入了林谏的喉頭直竄氣管,嗆得他一連咳了很多聲。
可是越咳、嗆的水就越多。
鹹澀的海水迅速沖散了林谏腦海中的雜念,巨大的壓迫感積壓着他的胸口,仿佛要将他的身子擠扁。
“沈郁......”林谏腦海中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沈郁的名字。
就在此時,天花板內部忽然發出“哐當”一聲。随之,頭頂上原本昏黃的燈光霎時熄滅,擊打在林谏身上的水柱逐漸減弱,直至消失。
“他媽的怎麽停電了?”地下室外其中一位守門的保镖抱怨道。“難道是那個叫沈郁的打進來了?”
“不可能。”另一位手中的煙燃着,煙頭在黑暗中閃着猩紅的光,“外面一百多個兄弟哪個是好惹的?”
他将煙頭丢在地上用腳踩滅,透過門縫望了一眼關在玻璃杠中的林谏,向地上啐了一口:“應該已經死了,你守好屍體,不要出什麽岔子,我上去看看。”
話音落下的同時,頭頂的天花板突然砸向了他的腦門,巨大的沖力将他直接栽倒在了地上,昏死了過去。
旁邊的人顯然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在黑暗中瞪大着眼睛,木讷地看着眼前發生的變故。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自己的左臉被一人的手肘狠狠砸過,耳畔只剩下嗡鳴聲回蕩,沒撐多久便癱在了地上。
“林谏!”沈郁推開鐵門在黑暗中咆哮,他右手成拳,幾乎将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拳上,狠狠砸向了玻璃。
食指上的金剛石和脖頸撞擊在一起,發生冰裂的脆響,可這一拳只是将玻璃砸開了一個拇指大的洞,可五指的尺骨莖突處已全部被刺破。
沈郁怒吼,又是一拳。水流噴發聲伴着怒吼聲回蕩在整個地下室.....
“砰砰砰”
又是三聲槍響,玻璃碎了。
“他媽的,他跑到這兒來了,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別動!舉起手來!”
許是樓上的人聽見了槍聲,密集的腳步聲很快逼近,一道又一道手電筒的白光全部聚焦在沈郁的背後。
只見沈郁蹲在地上
緊接着,密集的腳步聲紛紛逼近,黑壓壓的一群人很快便形成了一堵人牆,将沈郁包圍了起來。
“站起來,舉起手來!”其中一人舉着M10,槍口直對沈郁的腦門心。
只見沈郁絲毫不為所動,只是蹲在地上,雙手負在林谏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地按壓着他的胸口,幫他逼出嗆在肺裏的積水。
按壓了幾下後,林谏依舊沒有反應。沈郁一手捏住他的鼻尖,深吸一口氣,另一手的食指和拇指捏開林谏緊閉的嘴唇,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将口中的氧氣送進了他的口腔。
“幹脆一槍崩了他!”其中一人沒了耐心,戾氣橫生,食指已經扣動了扳機。
“砰!”地一聲巨響,鮮血四濺,染紅了牆面。
預收《美人師父又病倒了》求個預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