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玫瑰與罂粟03
玫瑰與罂粟03
“砰砰砰砰!”
無數子彈橫飛在空中,火光照亮了李斯的臉,他舉着一架之前從地上撿的MP7,槍口直掃那些黑壓壓的背影。
子彈如雨般掉落在地上、連帶着一聲又一聲到底的聲音;李斯怒喝,額角的青筋暴起:“我操你大爺的!”
李斯:“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精力和林谏接吻!”
沈郁不答,直見林谏一口水從口中噴出後,才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皺着眉頭,見林谏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沾滿了血漬的手掌拂過林谏的額頭,說:“他的傷口感染了。”
李斯“啧”了一聲,以前出行任務的時候,誰的傷口還沒化膿過。林谏在沈郁的心中還真是個嬌寶寶。
李斯催促道:“先顧不了這麽多了,人活了就行了。趕緊走,電已經被我切斷了,現在最好的逃跑機會。如果他們恢複了電力系統,我們就沒辦法通過那些電門了。”
沈郁将林谏橫抱起,和李斯一起并肩上樓。
可剛邁上樓梯,迎接他們的便是更多人的圍堵。
李斯和沈郁默契轉身,掉頭再次沖回地下室,沈郁右腳向後擡起,飛快踢向鐵門,李斯順手将門反鎖住,動作行雲流水,兩人配合的簡直天衣無縫。
“操!現在怎麽辦!”李斯問。
沈郁指了指頭頂,将林谏平放在地面上,反手撈起身邊的椅子砸向天花板,“轟隆”一聲砸出一個大洞,灰塵頓時落滿了頭頂和雙肩。
李斯将桌子挪到洞下,“你抱着林谏先走,我墊後。”
外面的槍響聲不斷,很快門鎖就會被打開。
沈郁:“你不行。你帶着林谏先走,我留下。”
“少他媽廢話,趕緊滾!”李斯抱着槍怼着門的方向。“滾!”
沈郁深吸了口氣,單手摟過李斯的肩膀,兩手抱起林谏将他舉到天花板上,然後兩手一撐,翻了上去。
通風口極其狹小,沈郁身材本就高大,原本就只能躬身趴着前行,現在又因為林谏沒有行動能力,因此他只能用左手将林谏抱在懷中,整個人側躺着,用右胳膊肘撐着前行。
沈郁輕車熟路地爬到鏈接地面的出口處,用雙腳蹬開了遮擋着的網格,整個過程沒有花到五分鐘的時間。
外面依舊還在下着暴雨,他自己先爬出來後,首先脫掉了西服外套,将林谏的身子完整地包裹住,然後才将他抱了出來。
他讀了眼手表,指針已指向下午4點。明明是下午,但卻因為暴風雨的原因,整個天空宛如黑夜。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李斯依舊沒有從出口出來;沈郁心知肚明,在戰場上,脫得時間越久,逃出來的幾率就越小。
暴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就在這時,一陣輪椅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逐漸靠近。
“郁兒。”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被人推近,左右兩邊各有人給他撐着傘,身後還跟着一群保镖。
沈郁心中一驚,聞言即刻轉頭,這個聲音雖然有些暗啞,但聲線卻格外的熟悉,令他背後一涼。
是賀先生!
他居然沒死?
賀先生戴着一個面具,但露在外面兩鬓已經泛白;脊背佝偻,全然沒了當年的風采,腿上蓋着一張被雨水微微淋濕的毛毯。
“郁兒,過來讓我看看。”
沈郁沒動,只是站在那裏望着他。暴雨形成了一道水幕橫隔在兩人面前。
“郁兒,我知道你心裏怨我,但無論如何,你們也是我撫養長大的。”
賀先生對着旁邊的保镖拍了拍手,随後三個人将渾身是污漬、渾身衣服被挂得破破爛爛、右腿已骨折的李斯,押了出來。
“如果我真想殺了你們,大可不必浪費這麽多時間。”
賀先生兩手滑動着輪椅兩邊的轱輪,主動接近沈郁,“你小的時候是那群孩子裏最聰明的一個,也是最能沉得住氣的,從小我就格外得看重你。”
沈郁兩手緊緊抱着林谏随着對方的靠近,目光愈加冰冷:“如果你嫉恨我們當年背叛了你,可以直接沖着我來,為什麽要綁架林谏?巴布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
賀先生在距離沈郁一米的地方停住,他笑了一聲,并沒有直面回答沈郁的問題,悶在面具裏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詭異。
“虎毒不食子。我今天只有一個目的,讓你像以前一樣忠心于我。”
沈郁淡淡冷曬,眼底射出兩道冰棱:“如果我不願意呢?”
“當年在亞馬遜,我就曾教過你們一個道理——任何動物都會遵循‘叢林法則’。母獅會吃掉和被淘汰的老獅王所生下的幼崽。棕熊在領土遭到自己孩子侵犯的時候,也會将他吃掉。甚至連兔子、倉鼠,都會這麽做。”
賀先生轉動着戴在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語氣平緩,仿佛在講一個睡前故事:“當然,我也不會刻意為難你,就像你們小時候一樣,只要你能憑本事活下去,我自然會放你們一條生路。”
李斯即刻望向沈郁,掙紮着奮力大喊:“老大,你千萬不能上他的當啊。”
說完便被右邊押着他的保镖、狠狠踹向了膝關節後側,狼狽地跪倒在了地上。
李斯對賀先生話裏的意思心知肚明。這麽多年過去了,每每回想起小時候那些“殘忍”的訓練,他都依舊心有餘悸。
當年,賀先生為了從那些孩子裏、挑選出優秀的人來為他賣命,會讓所有的孩子在一起自相殘殺。像今天這種敵衆我寡的形式,賀先生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沈郁。
沒想到沈郁卻一口答應了下來,“可以。但我有個條件,無論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你都必須放了林谏和李斯。”
李斯怔怔擡頭,雙目濕潤的望着沈郁,分不清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又對着賀先生嘶吼:“你他媽的有種就讓我來,讓沈郁和林谏走。”
賀先生沒有分給李斯絲毫注意力,只是饒有興趣地盯着沈郁。雙方靜默了幾秒,像是在無聲的對弈。
或許在賀先生的眼裏,林谏和李斯不過是兩個無足輕重的蝼蟻;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麽多年來,沈郁依舊還是那麽重情義,這讓他心中的恨意愈加上湧。
難道曾經的養育之情在沈郁的心裏就這麽不值一提?
“還有,”沈郁又補充道:“林谏必須立刻接受治療。”
賀先生譏笑三聲,揚聲說了句“好。”,快速打量了眼躺在沈郁懷裏的林谏,然後幹脆利落地滑動着輪椅轉過身去。走了幾步又停住,背對着沈郁說:“給你半小時的時間。”
沈郁三人被押送到了大樓後的一件衛生室。
衛生室是一個套間,外面擺着一張簡易病床和醫生的辦公桌,裏間則是治療室,整個診室只有一名醫生。室內也只有一些基礎醫療器械,想必只是為了應對些日常疾病而已。
沈郁不信任地掃了年輕醫生一眼,抱着林谏,三步并作一步徑直沖進裏間治療室。
醫生愣在原地,還有些搞不清狀況,在聽見沈郁大吼着說“他需要急救,快!”後,才慌慌張張地系好白大褂上的扣子,跑了進來。
見林谏腹部T恤上有污血,醫生幹脆用手術剪将T恤剪破,只見傷口處周邊已經潰爛。
“應該傷口感染所引發的‘敗血症休克’。”他伸手探了下林谏的額頭:“為什麽現在才送來!你們這樣搞是會出人命的知道嗎!”
沈郁氣不打一處來,目光如刃般在身後那群人身上狠狠掃過,又覺眼前這位醫生面露稚氣,應該不屬于同一類人,于是壓抑着胸口的怒氣,急促道:“請你一定要治好他。”
“你們都先出去!”
年輕醫生表情突然變得嚴肅,眼底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對着身後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沒想到,身後那群保镖竟然真的乖乖地退出了房間。
“還有你,你也出去。”醫生轉頭看着沈郁,說:“我要給病人清創,需要無菌環境。”
沈郁皺眉,目光依舊流連在林谏的身上,直到聽見醫生的再次催促時,才三步一回頭地走出了房間。
李斯半倚在外面那張病床上,探着脖子、想通過門上的玻璃查看林谏的情況:“他怎麽樣了?”
沈郁不答。李斯将目光移向沈郁說:“你真是瘋了,為什麽要答應賀先生的條件?你忘了小時候的那些事了?你覺得賀先生會讓你活着出去嗎?”
“難道你想替他賣命?”沈郁冷聲質問,說完又望了裏面一眼。
“當然不是。”李斯即刻反诘:“但你別忘了,我們身上的這點本事都是賀先生一手教出來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什麽不先答應他,在想別的辦法?”
沈郁:“十四年前我們已經錯過一次,如果那時候歸結于我們沒有能力,那現在就必須在對與錯之間做出選擇。”
李斯伸手抹了把臉,長嘆了口氣,污泥幾乎蓋住了所有五官。
對與錯,是與非,真的就比性命還重要嗎?
眼下的情況進退維谷,如果一旦向韓旭請求增援,那就意味着林谏的身份會暴露,于是只好拿出最後的殺手锏:“如果林谏醒着,他也一定不會同意你這麽做。”
沈郁不自覺地望向門內,在李斯看不見的方位淡淡的笑了一下,眼底倏爾露出一抹鮮有的溫情,可笑容很快又消散,眉間再次升起濃密的愁雲,轉過頭去對李斯說:“你還記得菲律賓的那套別墅嗎?”
“記得啊。你提這個做什麽?”李斯不解。
“漢斯碼頭23號還保存着、當年我們渡海時用過的那艘船,到時候你帶林谏去菲律賓,找之前的那幫弟兄幫忙。”說完,沈郁擡手讀了眼手表,然後毅然決然地推開門,走出了診室。
李斯愣了幾秒後,突然後知後覺。
沈郁難道是在向他交代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