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調酒師在這一瞬間,着實懷疑自己是否在早上喝了杯早酒導致出了微醺的幻覺。
他确然想過也生出過少年是只流浪貓的念頭。
翟安掌心摁了摁左眼。
……還在。
少年發上不滿似的翕動着的獸耳,還有那勾勾纏纏,甚至還往少年腰下卷曲的茸茸獸尾,都還在。
這可怎麽辦?
少年真是一只貓變成的?果真是只黑貓?
翟安腦子裏一時像是亂成了沒頭沒尾的線團,就好像是被有關少年的各類思緒在裏面肆意翻卷了一番。
但他在原地站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犯蠢了。
這大概就是近年逐漸開始出現的“獸化特征”……概率百分之六的那種。
實在是少年相關的事往往都出乎他意料,貓化成的少年,他在想什麽呢。
雖然的确很像就是了,無論是行為模式,還是那種性子……
實際行為是,年輕的調酒師站在原地停了半晌,就重新帶上了卧室門。
站在門外背身,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咬了下牙。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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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翟安現在在想什麽,他都一時半會兒再進不了房間了。
他腦子裏的東西一混雜,就習慣性想要調杯酒冷靜一下,可準備拿最常用的基酒酒瓶時,無意識地摸了個空。
恍惚回神的年輕調酒師才低頭看向光禿禿的被他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的臺面,他不自覺彎身手肘撐在臺面上,雙手交叉摁在額前重嘆了一聲。
啊。
十點鐘,調酒師嘗試敲了敲卧室門,扭開門把手。
走進門的時候,他看到卧室裏的人已經坐于床上。
衤果露的手臂自然垂壓在被面上,少年靜坐在枕前,一對黑色的獸耳緩慢地動着。
翟安又有一瞬間的失語了。
不知道為什麽,醒來的少年似乎比之前他第一次看到少年獸耳獸尾的時候還讓他心生緊繃。
此時少年那雙黑沉沉的烏眸就那樣無起無伏地看着門口的方向,沒有動作,沒有開口說話,卻無端給人一種被什麽野生動物盯着的感覺。
調酒師視線落在少年身上。
坦白地講,因為現在坐身于床上,上半身因這姿勢略往前傾壓,讓少年那一身青澀,淺而微韌的肌體線都更明晰了。對他這個年紀來說,完全理想的身形,一點都不削瘦,也一點都不虬結,只有一種惹來視線的吸引力。
翟安看了一會兒,也不得不壓下那種莫名的喉嚨停滞承認。
這貓似的少年在學校肯定特別招小女生。
雖然他感覺以少年的性子招也沒什麽用。
少年似乎看了他幾秒,視線就往房間裏環視。
在看到旁邊書桌上的巧克力盒子之後,就停止了。
翟安無聲無息松了口氣,天知道剛剛被少年盯着的時候壓着喉結咽唾-液的沖動有多麽困難。
他此時竟也不知道第一句該說什麽。
‘你醒了?’
……是不是一句廢話,而且會不會顯得很傻。
‘需不需要幫你向學校請假?’
他也不是少年的家長還是什麽,這麽問會不會顯得多管閑事。而且如果提這個他會很心虛,因為他明明是可以更早來叫醒少年的,只是他自己莫名其妙“耽擱”了。
“想吃什麽早餐嗎?”
又來了,他是想給流浪貓投食嗎?他到底一直在想什麽?
而且離這裏近的早點攤這個時間說不定已經收了,也許只能給少年從冰箱拿點冷凍加熱什麽的。
翟安“咳”了一聲,有點緊張。
而這時候,少年已經單手掀了被子,利落地下了床,站在地面上。
他瞥了旁邊顯得微微愣住的調酒師一眼,然後就一手拿了巧克力盒子,一手勾起椅子上放的外套,看樣子已經在做離開的打算了。
翟安此時才反應過來急忙道:“等等,你現在應該不太舒服?你可以在這多休息一段時間沒關系。”
少年此時重新看他兩秒,然後遲疑幾息坐下了。
過了一會兒,沒有側頭向他的人,因為殘存的酒精略低的少年音道:“……謝謝。”
洛梓昱只是不習慣他人無來由的善意。
但此刻撐了會兒眼前的少年頭确實有些疼痛,還摻雜着暈眩感。
他在原處這樣坐了一段時間。
調酒師已經阖上門。洛梓昱走出來時,正與人擦身而過。
年輕調酒師愣了愣,然後手掌指了下桌上一個玻璃杯。
“蜂蜜水,可以喝一點解醉。”
“如果想喝些別的,廚房有打好的西紅柿汁,冰箱裏有牛奶。”
少年點頭,黑發的發尾這時候在略低頭的角度看起來倒像是有點乖順的氣質。
少年從旁走過,看了一下桌沿的杯子,端起來飲了一口,然後就轉身在房間裏掃了一眼,徑直走向衛生間的位置。
等少年直接走進去,開水龍頭的聲音傳來,調酒師才從愣神中反應過來,然後有點心跳加速。
啊,洗手臺會不會……牙刷杯子放得比較亂?窗臺上沐浴露擰上了嗎?剃須泡沫和剃須刀收撿好了嗎……放在鏡子旁邊的古龍水會不會顯得有點奇怪?
完全不知道他腦子裏為什麽要緊張這樣的東西。
少年走出來的時候,似乎洗了個臉,沒有用毛巾,脖頸上也有水滴滴下來。
老實說,少年那副總是冷白的面龐沾上這麽一層水色,已足以生出一種水滴的誘丨惑性。
少年此時側身走過去,似乎已有往常行走的自在感。
雖然翟安對這種情況,心底有種古怪的暗暗喜悅,但是又有點不知為何的苦意。實在……要是少年像先前那樣顯出足夠的戒備警惕倒是相對還好,這樣慢吞吞在他的住所走來走去,總給他一種……
對現在的他來說,略有些不太妙的錯覺感。
而且沒打算臨前要走之後,少年似乎暫時沒管外套,仍舊穿着那件薄無袖T恤在房間裏走動。
少年一向腰脊線在站立時都天生挺直,這麽走動,前胸和後背的薄韌軀體線都略有些吸睛了。
雖然翟安也總是會被人稱贊身量身形,但是少年這麽穿着這一身T恤長褲在他家中走,還是給他一種在家裏放了個漫不經心的青少年模特的感覺。
因為調酒師有點過于局促,又急急移開的視線,少年烏眸略動了下,向他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
和在咖啡廳內廳時候的那種較為赤衤果昭然的視線似乎有區別,不過少年還是開口道了句。
“如果你有別的想法……算了,我想你也做不到。”
這個人可是被他拎着領口都掙脫不開還讓他搶到了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精神過于緊繃集中的原因,調酒師聽了這一般人大抵不明白省略的半句話,幾乎是即刻懂了其可能的含義。
他耳際霎時就有些紅燙了,一時又是極為窘迫,因為自己那些實在受不住過于直觀的誘丨惑産生的瞬間想法,一時又有點被氣得快扯出笑。
他怎麽說也是給比少年多成年幾年的成人男性,讓着少年胡亂折騰就算了,真要有些渣滓想法,從身形還是力量上都會形成絕對的壓制,這貓似的少年還是未免太自信也太沒判斷經驗了。
因為這種原因對他防備降低,調酒師都不知道該幹什麽好,索性就讓他這麽覺得算了,至少這樣少年還算老老實實地呆在這裏,不是之前那樣取了衣服就預備點頭離開。
而這只少年似乎真就像是野生動物熟悉臨時落腳據點的方式,在他住所裏慢騰騰走了一遍。
因為步速很慢,進一個已開的門前還側頭掃他一眼,像是一半禮貌地征詢“這個地方能不能進”的方式,可惜翟安的思緒太雜太亂,沒有覺察這“禮貌”過程就是了。
等少年轉過了一圈,就半蹲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喝那杯蜂蜜水。
看着倒是很乖,如果不是之前“語出驚人”的話。
翟安看到少年把那杯蜂蜜水喝完,然後低着頭,不再移動,似乎沒有做任何其他事的想法。
沒有和學校請假,也沒有給誰打電話,也許更想的是睡覺。
翟安閉了閉眼。
其實到這時候,他已經覺察不對了。昨天到酒吧什麽都不理會,只要點酒的少年,那種狀态已經映現了很明顯的問題,而這樣在外醉酒一整晚到白天,在幾乎等于陌生人的家裏醒來,少年的手機也沒有任何反應。
而是的,這樣過了消失的一整晚,少年也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打電話的基本意識傾向。
原本,翟安這樣工作時間多在夜間的人,白天也是會和差不多作息的朋友經常空了聚一聚之類的,前幾天他們就說這兩天約上。
但是他什麽都不打算管了,即使只是出于無關少年狀态的他個人意願,這只貓似的少年也是最優先級的。
現在他要想想怎麽讓少年多待在這裏休憩一會兒了。
調酒師走進廚房,略有點笨拙地開始鼓搗。
先是熱了一杯鮮牛奶。這是個正常人不會有任何問題的過程。
然後他認真考慮了半天,以他的烹饪動手能力也出不了大錯的選項。
經過炸鍋解凍,然後放進烤箱,左右走動等待。
坐在客廳桌邊的少年看着端到桌上的一杯熱牛奶,一盤鳕魚排,一盤鲈魚排,一盤龍利魚排。
少年看到這食物種類,擡頭看了他一眼。
雖然沒說話,但是少年開始用叉子的時候,發頂黑色的小茸尖慢吞吞動了動。
——好像成功了。
調酒師“咳”了一聲思索,嘴角彎了一下。
至于一張餐桌吃完午飯後,翟安想了片刻,然後試探性地問少年。
“你想試一試游戲帶嗎?”
少年看着他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翟安沒停頓,直接走在前把關閉的房間門打開——這的确降低了少年的警惕性。
少年插着褲子口袋走過來,翟安将這個略小房間裏的設備電源都打開,接着把放着的游戲卡帶全部拿了出來。
屏幕開始有了一個賽車入場的顯示時,少年的目光雖然茫然,但也慢吞吞盯上去了。
男孩子玩游戲幾乎是天性。貓科動物喜歡盯着動得很快的東西也是天性。
翟安沒花費多久,就已經和少年隔着一點點并排坐在了地上,一人手裏連着一個手柄。
少年雖然之前完全對其一無所知,但是在過了一段時間後,輕巧的手指似乎已經能熟練地操作了,屏幕上的賽車畫面也幾乎流暢得沒有任何磕絆。
期間在可以單人進游戲區的時候,翟安出房間了好幾次,給少年拿了熱牛奶,曲奇餅幹一類的小零食,少年在間隙伸手吃了,不過也只吃了一塊。
翟安本來以為少年是喜歡吃小孩子的點心的類型,因為之前那個糖果盒子。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剛玩游戲比較受游戲吸引。他看着少年不在意地舔了舔唇角,把沾上的牛奶漬給舔掉。
比起少年早晨剛醒來時,像是有些低血糖狀态那樣極淺的唇色,現在因為吃過了食物,喝過蜂蜜和牛奶,補充了糖分之後,少年的嘴唇眼下已經漸紅潤了一些。
于是那無邪的舔舐就顯得……有點莫名的色氣。
翟安看着,強迫自己轉開眼,然後坐下帶着少年進入下一個分區地圖。
換過一次其他類別的小零食之後,時間已經到日光逐漸微暗的時候了,年輕調酒師帶着一盤肉幹炸薯條走進房間的時候,試探着開口問道。
“你願意……留下來吃晚飯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細微的緊張。
天知道他在緊張什麽。
聞言,握着游戲手柄的少年視線從屏幕慢慢移開,然後擡頭看向他。
這次那雙黑沉色調的烏眸似乎有所不同,那麽安靜但冷熠地打量了一下,注視着他。
薄而潤的唇似乎勾了個略有些怪異的笑容。
然後他聽到少年聲線道:“怎麽,你希望我在你的房間留宿嗎?”
實話說,在看到少年的笑,即使是意味不明的時候,翟安已經很明顯地怔忡了一下。他之前沒見過少年笑。
而聽到少年說的話,他的腦子就急劇“嗡”了一聲,然後整個頭頸都像燒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