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

少年走在回住所的路上,抱着那個糖果盒子。

過了一會兒,慢慢拆開了一個包裝。

第一個是球形,少年嚼着,是偏苦的黑巧克力甜味。

第二個是貝殼形,有一點巧克力液夾心。

第三個是愛心圓形,味道很普通,牛奶巧克力的味道。

——也是這時候,少年忽然抱着巧克力盒蹲了下來。

他一只手掩在額前。

那裏沒有淚水,可分明,在系統017的視線裏,少年像在哭。

他就那樣,在漸暗的顏色下,抱着一個巧克力盒子,一言不發地一個人蹲在那條人行道上。

時天幕低垂,像落了一角藍黑色。

“藍時”酒吧。

翟安定定望着吧臺邊的身影,喉頭有些滞澀。

他看着少年,從那個黑色的大門走入,懷中抱着一個盒子,雙眼垂着,看上去沒有異常,卻無端從半露的頸後給人一種頹倦感。

啊……流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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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安當時腦中,似乎無來由地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少年明明似乎正常地擡步走過來,然整個人像是帶着一種拖沓的深灰色。

他好像只有懷中抱着的那個糖果盒子,其餘什麽都沒有了。

那個少年就這樣到了吧臺邊。

他單手放了一張紙幣在桌面上,少年音說:“……酒。”

年輕的調酒師看着少年,停了會兒,道:“之前……你去哪裏了?”

開口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和平常的清潤全然不同,甚至帶着些微的焦慮。

那次他被折回的老板再次破口大罵了一頓,然後去和已換班的同事打過一聲招呼,換下工作服之後,到底還是始終放不下心,去了後門露臺。

那邊落着一些空空如也的啤酒罐,但坐在那裏的少年已經不在那裏了。

翟安一時眼睜大,指節握緊,雖然他當天調的酒類不算醉人,但是看那空啤酒罐的數量,少年的狀态一定已經非常糟糕。

他不記得他是怎麽在夜晚宜人的氣溫下發了冷汗,心中生出了極度的後悔。

他不知道少年的去處,所有可能的最壞想法于轉瞬在腦中過了一遍。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失了魂似的慢步回到住所,連續幾天都調錯了客人要的酒而被老板扣工資的事。

後來少年沒再來吧裏,他心中放松,又偶有憂慮。他不知道沒有再來酒吧的少年是生活得很好離開了這時間段出門,還是不好以至于連這類閑暇都失去了。

而現在,少年坐在吧臺邊同樣的位置上,絲毫沒有回答他話的意思,只是固執地重複。

“酒。”

調酒師眼看着他,然後道:“你想喝什麽樣的酒?”

少年皺了下眉,好像對這些問話非常不耐煩。

“随便,心情不好喝的酒。”

調酒師停頓片刻,走到吧臺前,挑了幾支瓶開始簡短地忙碌。

推到少年面前的是一個柯林杯,盛裝的液體非常悅目,一種淺淡含着琥珀微醇的天藍色,杯側挂着一片黃檸檬。

少年飲了一口,緊接着眉就完全皺起來了,玻璃杯被毫不猶豫地往他的方向一推,離向裏側掉落只差一點。

那少年音明顯已非常煩懑。

“你用酒精飲料糊弄我?”

年輕調酒師閉了下眼。

他好像知道少年現在的狀态。

“心情不好喝的酒”,少年是要“喝醉”的酒。

為了“喝醉而喝醉”,這種時候,他不能給少年這樣的酒。

“請再喝喝看,客人,也許心情會好起來。”他道。

那是他自己調制的一種輕酒飲,因為蜂蜜和透亮的口感很有人氣。

但是少年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站起身,手按在吧臺面上,即使這時候,盒子似乎也被沒磕碰地落在桌邊。

少年就是這樣,一只細白的手掌拽住了他的領口,“既然你聽不懂,我就自己拿。”

饒是之前露着虎牙威脅要“咬他”的時候,似乎也沒此刻離得這樣近過。

少年那張冷白而引人注目的面龐近在咫尺,黑沉沉的烏眸,顏色淺淡的唇瓣,說話的吐息間因為剛剛的酒飲帶着蜂蜜,薄荷和藍桔果的香氣。

是他的自創酒飲,自然會是他最喜歡的味道。

少年此時沒有露那對虎牙,但周身都環着不馴的兇感,明明是這樣兇,但他竟然絲毫沒有覺得因而生畏,或者心生抗意。

為什麽他覺得少年這種昭然的神情裏,卻籠着一層白色霧般的情緒呢?

少年下一刻,就單手拿起了吧臺上一支剛啓封的朗姆,然後即那樣仰頭飲下,動作幹脆又果決!

他一時想要阻止,卻已不及,只能眼睜睜看着少年灌下了整整半瓶,随即才塌下身體般坐下。

他從口袋裏拿出了紙幣,放在吧臺上,而後就安靜不動地待在那裏。

說實話,當時看到錢幣的那一刻,翟安都有點克制不住氣笑了。

他眼睜睜看着少年烏眸失焦,逐漸因為湧上腦的酒後勁帶來的醉意,從坐着的姿勢完全傾伏在了吧臺桌面上。

翟安過了片刻,拿了手機,“喂,岑沖,能不能緊急來替一下我班?”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這時候很寸,打擾你美好夜生活了,之後請你三頓飯,随便點那種……”

挂斷電話,他看着少年顯得毛茸茸的後腦。

和之前那次半醉半醒,還有力氣威脅人的時候不同,少年這次的飲酒量,他今晚不會再醒過來。

即使“藍時”不算太亂到三-不管的那類酒吧,因為醉酒昏迷不醒的客人,吧裏也是不會照管的。

而少年這樣類型的人……

上次醉後五分鐘就有一對男女同時對他動了陰暗猥卑的念頭,已經足以說明要是放他一個人意識不清深醉地待在這裏,必定會遇到的事。

他一時閉了閉眼,又有點無來由地生氣,慣摁搖雪克壺的長指在少年狀似柔軟的黑發發尾用力揉了揉。

似乎因為揉的位置離後頸有些近,原本醉後失去清醒意識,只有一點保護自己脆弱核心本能的少年沒什麽力氣地動彈了一下,竟像是難見示弱地小幅躲避。

這麽配着那和個性不同,伏下來時柔軟得不像話的發尾,無端看上去有點委屈,像是只把自己發洩折騰得精疲力盡,睡覺還被人搓揉打擾的野生小動物。

這小鬼竟然還委屈。

翟安扯了扯嘴角,然後那嘴角又拉平了,他就這麽有點焦慮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情緒地等待着那不算牢靠只偶爾靠譜的友人到來。

無視了友人各種公鴨嗓意味暧丨昧的調丨笑,翟安把少年帶出吧時還算順利。

希望岑沖一樣的職業證不至于讓老板太生氣吧。

翟安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要是老板看到現在的情況很有可能會把他再次罵得狗血淋頭,給他腦袋能打出輕微震蕩的幾巴掌。

把少年環抱上車,的士司機只側頭掃了一眼,按了打表。

“別吐我車上就行。”

翟安看着少年昏睡不醒的面容,只苦笑。

這模樣要是能把酒精吐出來倒是好了,可惜少年的樣子,不到明天是不會醒的。他手上拿着少年寶貝的巧克力盒,這只似乎隐約知道這點,全無意識時也算安分。

的士很快到達了地點,翟安付錢後,把少年托抱在懷下車。

翟安住的地方,就是典型的單身漢公寓的樣子。

偶爾有一兩件沒收撿的襯衫,內褲亂放,不過整體還算幹淨,沒有隔天衣物。

他将懷中的少年抱到床上,猶豫了一會兒要對現在這喝醉熟睡的少年怎麽做。

一般來說,都是男的,他該把少年剝幹淨扔進浴室把酒氣去了,明天睡醒不至于太難受。

可偏偏……對着少年。

翟安腦子裏想着少年威脅要咬他,拽着他的手,還有拽住他衣領,面與呼吸都無比接近的樣子……吐息還是他最喜歡的自制酒飲的氣味……

翟安此刻剛剛把少年的外套取下來,長褲才解了一個扣子,就停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種莫名緊張是怎麽回事。

——明明和岑沖幾個喝得東倒西歪把他們像拖死狗一樣丢進浴室裏也完全無心無肺,甚至只覺得肌肉酸痛。

但現在在他床-上的少年……

翟安看着無袖T恤下衤果露的兩條青澀的手臂,和薄衫下透顯出,流暢的肌體線條,甚至腹部也有一些隐約的漂亮腹肌……少年解了一個腰扣褲身下的腿極直極長,一打眼看過去,和模特也無差。

這實在是一副透出……欲氣的身體。

很要命的少年感的引丨誘。

翟安強迫自己将眼從那副軀體上移開視線,耳側泛着紅。

雖然知道這小孩剛成年,但還是有這種強烈的負罪感。

他單手把外套拿着,現在給少年穿回去也不是,握在指間也不是,最後他手略抖了一下,極快地給少年拉上了被子。

至于那件外套,他已經燙手似的緊接着放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翟安匆匆走出,帶上了門。

明明是自己的卧室,他現在卻有點像不敢久待了似的,就像裏面藏着只洪水猛-獸。

早晨,翟安從沙發上半坐起,把身上的毯子随手揭下,搓了搓眉前。

以前和朋友喝得宿醉,也有這麽歪倒在沙發上醒來的場景,所以翟安現在不算太陌生。

只是他站起身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現在沙發上或者地板上可不是那些酒後儀态盡失七歪八倒的醉鬼,現在在他卧室裏的……

是少年。

他一時無來由地緊張,燙腳螞蟻似的在自己客廳原地轉了幾圈,然後先沖進了廚房。

一個廚師的家庭廚房不一定是個各類設備俱全的多功能廚房,畢竟下班後不想烹調的也不在少數,但是一個調酒師的家庭廚房必定會被改造成一個吧。

翟安現在也是怕了,昨天少年搶過一個酒瓶就是灌酒的模樣到底讓他留下了過于深刻的印象,他現在就怕那個有點暴躁的小醉鬼醒過來,沒醉夠,繼續拿瓶看到的酒就猛灌。

他把臺面上能放冰箱的酒收進大冰箱,能放冰櫃的放冰櫃,只能常溫的都放進酒櫃壁櫥,一通忙活,僅剩一些量酒杯工具,接近一個“正常”廚房,才停下忙碌。

等他稍微靠在臺面上休息了一會兒,才開始微亂地考慮對少年現在的打算,他覺得少年這個年紀肯定是在上學。

可是那麽多酒,宿醉的負面狀态,少年即使去了學校,好像也會出不少問題。

他一時猶豫,但還是準備先去看看少年的情況。

這樣輕開卧室門,走入的時候,翟安看着床被中少年柔軟發上動了動的小獸耳尖,和翻過身去時,從被角裏伸出來,有一搭沒一搭動動的黑色毛茸長尾——

瞳仁很明顯地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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