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少年閉了下眼,他感到那微醇的酒液順着喉管進入了胃部。

在工作中飲酒他并不陌生。如果這是必要的,無法拒絕的,甚至定好的前置流程,那麽他不會猶豫。

雇主已經離開,而少年現在也已朝宴會廳走去。

宴會廳的布置并不誇張奢麗,但其間每一個細節,甚至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擺飾,他知道那實質上的耗費,這是在過去的培訓中簡略的一環。

而這些似乎不及他所清楚的于此刻到訪的客人。

經年到頭也偶然見不到一次的獨立首字母車牌于此處雲集。而那些身份重的貴客在宴會廳內也如尋常客人一般客套與交談。

少年确認自己在到達前提前服用了足量的片劑,甚至為了防止意外情況,他比一天應服的片數還多一部分,可不知為何,他在此刻卻隐隐生出不那麽好的預感。

有什麽讓他産生了隐約的沖動,讓他将發間的一對黑色茸尖和腰後的獸尾給露出來,束-縛感讓他不大舒服,全部顯露出來才該是他的天性。

但洛梓昱是什麽性格?他幾乎是在片刻的晃神之後就反應過來,而後蹙眉了一瞬,就恢複如常。

他擡眼時,似乎感到了一到兩道視線。

少年目視前方時,深灰色發的雇主剛偏過頭去與他宴會的主客低聲交談着,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如常,只是看得出來他的注意力實質上集中。

是這位雇主都要盡力以使賓至如歸的貴客。

少年不知道似乎存在過的另一道視線是從哪個方向。但他知道,他不能在這個地方久留。這種略微的異樣感,他不知是不是一個他一無所知的契機後,他就會短暫地失去控制。

和上次那種只是內部不斷升溫的狀态不同,少年直覺他也許受到了另一影響。

無論如何,他原本即是這麽打算的,而這類情形只是讓他加速了這一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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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托盤運送幾杯酒水時,洛梓昱的手臂略微不穩地停了一下。

而酒杯中即使并未裝滿的酒液也因為這一停頓慣性使然略微灑出,正落在少年雪白的侍應衣袖上。

其餘幾個侍應注意到這場景的并沒有馬上聲張,只是很快地進行了對視和反應,靠近門的不動聲色走出去。

深灰色發的男人似乎掃到了這小小的變動景象,他略眯着眼看上去神态仍然那樣放松随意,只是做了幾個口型。

“沒關系,處理過後盡快回到這裏,年輕人。”

少年低着頭,那像是禮貌順從的默認。

由廳外走入的侍應生是個眼熟的面孔。

少年看到的時候很快辨認出來,因為那個侍應看到他只是挑了挑眉微笑了一下,是讓他不用緊張放寬心,盡管交給他。

——許明。

同樣在今日被借調于此,最開始受何女士要求領他到這座私邸的同僚。

熟悉的人。

少年辨認不出來自己這一刻是否真的因為這種意外又不意外的交接而略微使緊繃的心髒松緩了片刻。即使這是不必要的。

托盤被順其自然地交接,洛梓昱步出了宴會大廳的側門。

而在這時候,洛梓昱的工作剛剛正式開始。

長廊來往的人并不多,備選的侍應或者其餘負責的住家傭人在員工休息室等待,個別幾個負責交接者會在長廊附近待命,但除非特殊情況,他們不會主動往那段區域外的方向走或者查探,畢竟那條條細化規範裏明确規定了這一點。

洛梓昱注意得最多,那個嚴謹的中年管家此刻同樣不在長廊,他在宴會大廳負責統籌,及時處理突發情況,不會走得開。

也就是說,如果他的動作足夠快,且不觸發什麽意料之外的東西,暫時不會有其餘人員忽然麻煩地撞上他。

至于安保的位置洛梓昱基本已經知道在哪些區域附近,他會主動避開。

洛梓昱在快步繞過了一段監控走廊後,忽而伸手拉開了一道嵌在牆上的門。

侍應的服裝有一雙手套,所以他暫時不用擔心留下直接痕跡。

那道門式樣非常隐蔽,如果不是知道那裏存在這樣一道門,幾乎經過者都會認為其和走廊上的一段牆壁沒有任何區別。

而洛梓昱是怎麽知曉的。

洛梓昱在細化培訓的休息時段,偶爾會聽到紀管家的腳步聲在某一段路徑上回音消失。更敏銳的聽覺有時會給他帶來一些有用或無用的訊息,無論如何,這個時刻似乎是最适合驗證這一條的時候了。

這一段路徑上有監控裝置,而這似乎說明洛梓昱進入的是對的門。

洛梓昱已經打開了“瞎子”,它及時用虛假圖像覆蓋了洛梓昱出現在這段長廊由門進入的實時影像。

而在洛梓昱踏入那道門的時刻起,眼前的場景和入耳式的微型耳麥裏都連接了信號。

洛梓昱視野中的一部分景物開始實時傳入到另一端,于此同時,他聽到了熟悉的,刃似半在模糊絨布中的聲線,此刻經由信號略微有些不同,但仍然太過熟悉以至于洛梓昱有少許不适應。

“——連接上了。”

過了片刻,那邊似乎笑了一聲,“從你的視角看的感覺還真有些……奇妙。”

他還是第一回以他人的視角觀看這種實時場景,又是少年的,不自覺就産生了——像很久之前偶爾從網絡上看到的,攝像機是在貓咪脖頸上的拍攝視頻——這種聯想,不過他很快就停住了這種最開始打招呼的調侃寒暄。

洛梓昱抿了抿唇。他認為霍驚樊是在說他的身高,他的确比霍驚樊低一點。

雖然他知道現在這個區域具有消音功能,就像之前中年管家在進入這個區域後腳步聲消失,而且有那個屏蔽器實時跟随,所以即使他此刻開口也沒什麽關系,但他并不想回應這人這個無聊的問題。

掃描器在開始工作,不停地将采集獲得的數據導入洛梓昱現在眼前的視野中。

而洛梓昱沒有停下,他在一步步很快地沿着這一個功能區域前進,同時掃描器在不斷工作,将重要的,他們需要的信息歸總傳入。

最外圍的房間布置異常華奢,就像是一個開辟的不合時宜的休憩場所。

随着少年沒有絲毫被過度奢靡的稀少金屬雕飾吸引注意簡略快速的掃視,似乎沒有太多他們要找的信息,只有兩份文件。

一份內容簡略的協議,還沒有印章也沒有提前簽字,看上去像是為某項交易準備的備用件。

少年沒有停留。

再往內房間走去,這時候雖然消音,洛梓昱仍然在看到眼前接近無聲的場景時瞳孔略微收縮了一下。

與外圍房間大相徑庭,或許在某種意義上,具有相似性。

不過高價值的裝飾品為“活物”。

各類不同的珍奇動物在各自玻璃分隔下的小型模拟環境中生存,保護級動物在這裏只是很常見的動物分支。

而洛梓昱眼前出現的一部分數據标紅掃描的生命體征是——

具有明顯獸化特征的人形,兩個活着的,另外的掃描的部分肢體輪廓數據顯示,五到六具已死亡的,大小不一。

“動物園許可證”。

還具有生命體征的與死亡的人形與其他死去的獸類軀體在另一個房間,那似乎是類似內層隔間或者中型實驗場所,房間的建築材質具有一定的屏蔽性能,所以洛梓昱必須更靠近,甚至進入,才能獲得更明确的信息。

而少年略阖了下眼,往那方向走去時,卻忽然被耳中的聲音制止了。

“洛梓昱,你不用去。”

洛梓昱停了片刻,那雙烏眸一時看不出他現在的情緒。

“之後交給我們就好。”

“生命體征檢測數據已經足夠了,現在所需要的申請暫時不需要更進一步的實景數據,在獲得許可後我們會進行徹底的搜查。”

洛梓昱腳步停下。他感到了什麽,這是一種保護,不僅僅出于個人的第一反應,同樣出于官方對于他的保護。

死去的同類,死去的異類,死去的嬰孩。

他并不脆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或許見過更壞的場面。他同樣也不堅韌,他有時知道在更早前,他好像只是在牽線生活。

他不知道那會對自己産生的影響。

但耳麥裏和他同樣看到眼前一切的那個人幹脆地判斷,做出了決定。

這種感覺有點新鮮,但他不算排斥。

這一部分區域在這所私邸中的外部,并不能發覺,它就像是憑借視覺錯位或者設計藏在這座巨大建築中的一部分,像是一條黑色的脈絡。

洛梓昱穿過了之後的房間,檔案,文件題頭,掃描的數據很快再次歸總,顯出了一部分。

長相悅目的男女在人群中的比率原本就不算高,作為消費的一種,他們常常被當作一類交易資源進行交易。

而作為百分之六比率,出現獸化特征的人群……擁有更多資源的階層人群總是對具有一定稀少性的事物感興趣,掌控與擁有對他們來說是一種标識。

獸化特征百分之六的比率嚴格來說算不上稀有,但具有易于掌握與接受的獸化特征,同時長相具吸引力的年輕男女……

在現在的階段已經足以作為夠等級的稀少性丨賄-賂資源進行各類交易。

同樣地,在近年逐步增長的研究論文中,出現了獸化特征的人類其中一部分獸化傾向為平鲉,水螅等長壽物種的人群,他們的确出現了衰老速度減緩的體征——而這即是人們所瘋狂追求的冰山一角。

而具有高兇性獸類種族獸化特征的人類單體破壞力得到了顯著增強,無論是博丨彩業,還是在灰色地段的業務,這一部分人類常常具有一定優勢,如果利用得好,在灰色産業帶來的暴利也肉眼可見。

其他方面的實驗研究,都從不同方向顯示了這種出現的獸化特征的有利可圖。

文件題頭檢索出的一部分文件實際上主題重複率很高,即使只是在這樣檢索的途中,也能輕易使稍有不正念的人們覺得,似乎不在這其中分一杯羹才是一種迂腐與愚不可及。

所以這座私邸中有這樣一所“動物園”。

而這在這天湖邊的庭院是否是唯一一所“私人動物園”,無人知曉。

洛梓昱在快步行走時,并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但他感到他的體內的确在升溫,他的眼側在蔓起一層淺淡的紅。

這種升溫和之前嘗試制劑的藥物副作用不同,他感到這是一種尤為陌生的溫度,他甚至不知道應該稱呼它為什麽。

洛梓昱沒有産生激烈的情緒。不如說,從進入這個區域的最開始,他從沒有對這個地方的任何人抱有任何期待。

他不知道那位端靜美麗的何女士是否對她的“世交”所做與經營知情,他不知道那位娃娃臉寵物主是否每次由那只雪白的寵物大犬蓄意接近,最終将他引入這個區域——他實際上,他不在乎。

即使那位端美溫文,會用“小洛”來稱呼他,給他一種親和的女性長輩的何女士的确曾給他短暫的錯覺,又耐心地詳敘了給他介紹在這個地方工作的考慮。

而他現在知道。

他或許早就知道。從那個最開始出現在咖啡廳,從各類禮物到昂貴的飾品和項-圈,再到最終的威脅,那個男人的确在調查之後知道了他的實際身份。

知道他買隐藏特征的片劑藥物,知道他的特征種類,知道他的一切就像是走在一條鋼索上。

而男人知曉,男人的友人們要知曉也不過一線之隔。白橋區的人要清楚他的根底實在太過容易,更別提這座私邸的雇主,既然這場地區晚宴如此之重要——

那位黎先生早已對他所掩藏的一清二楚。

所以讓他來這場宴會當侍應,說“給可愛的年輕人一些機會”。

把他當作一個不錯的賄丨賂禮品,贈送給也許會對他感興趣的“貴客”,應該算是個部分人看來的确很好的機會——至少他可能在很長一段時間不用為自己下一次的藥物所需的金錢而擔憂了?“衣食無憂”?

甚至一些習慣将自己體貌當作交易物的漂亮男女如此渴-求着這樣一個場合平臺,來以此獲得一個“絕佳”的交易與回報機會。

一個沒有家庭,為貧窮所困的學生,再沒有什麽人比他更适合從世上抹去存在痕跡,成為一個容易掌控的家養寵物了。

而那個兩三歲大穿粉紅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她怎麽從剛見面就能判斷他的實際身份?

是否因為見過不少類似的年輕男女,所以也能輕易地辨認他。

少年閉眼的時刻,沒有感到憤怒,沒有感到心生寒意,或許是因為他從最開始就沒有對這個場所的人産生過任何信任。他的身體在發熱,可他的眼神卻仍然很冷淡,淡得像是那雙黑沉的烏眸邊蔓延的緋色不存在。

“洛梓昱,收集的數據已足夠了,宴會的時間也快結束了,盡快從那邊離開,保證安全性。”耳麥另一側,那聲音因為陸續接收到的數據,和之前掃描到的肢體,一時像是恢複了那種帶着銳冷的鋒口狀态,可偏偏,對着少年的時候,那冰刃緣又模糊了,顯出過于直截的關注。

“你的聲音……?是碰到什麽了嗎?有揮發性的藥物?”

“沒事。”少年強行調整了那升溫的呼吸,清淩的少年聲線聽上去冷冷地。

少年知道這個時候長廊那側原路返回的門是不能去了,夜宴将近結束,碰到什麽人都麻煩,更何況雇主之前說要他“處理過後盡快回到那邊”。

少年邁步走到這一條暗色調消音長廊的另一端。

那是這條通路的另一側的門。

可能是作特殊用途,可能在出門一個回路後通往原處,洛梓昱只能判斷內部通路大致的結構,總體來說仍然于外側接近一無所知。但他現在別無選擇。

實際上之前,霍驚樊就幾次提及要他更早離開,但他并沒有。如果所掃描到的整理數據不夠多,範圍不夠完整,最後一無所獲,他不可接受。霍驚樊對他的性格某方面的倔或許的确已太過了解,但他暫時沒法克服,即使是在這種危險時刻的境況。

他打開那扇門。

外圍是這所私邸左側的方位。

洛梓昱知道在這個地方停頓和猶豫是無用的,他只是走了出去。

那附近有一個正背向站立的安保人員,洛梓昱扔了另一個落地無聲的屏蔽器,然後略壓低了身形。

他在這種情形自發放輕腳步,降低可能引起的其餘注意,這在獸化特征更明顯的本能下變得更加容易。

此時接近蟄伏捕獵,步步迫近的貓科狀态。

近乎無聲無息地從後逼近,洛梓昱控制了力度,以一個微型器械抵住人後頸部上沿,頭骨交接處。

那人抽搐片刻,昏厥了過去。

洛梓昱于是無聲松了口氣,離開了那具倒地的安保人員身體,而後向左側的方向轉去。

彼時夜幕已至,星辰微渺,空氣靜寂。

而他在黯淡的私邸外夜燈下,正看到一個穿着西服的男人在燈下抽煙。

那支煙的尾在黑色裏明明滅滅,時明時現的紅色亮點。

眼窩略陷稍狹,仍是一身偏休閑式的西服。

而男人側過頭來時,已然看見了此刻不應出現在這裏的少年。

少年一時手背有些微攢緊。

他們的距離不遠也不近,只在這個剛剛的距離。

主門附近的安保人員就在不遠處,甚至這個男人并不需要高喊,只是做出揮手的手勢,他們就會立即趕過來。

而這個男人看着他的方向。

那雙在黯淡的夜燈下顯得尤其半明半暗的黑色的眼看着他,過了會兒,說:“你走吧。”

少年蹙着那雙眉,看了他的方向片刻,終究頭也不回地立即轉身離開了。

即使這個人反悔,他現在走得更遠些,被這棟私邸周圍的崗亭安保覺察追上的概率更低。

應颉看着少年匆匆邁步離去的方向。

煙在他的指間明滅,他看着少年從那個本不該出現的方向和出口的另一側離開。

不管少年是從黎恒柏接待的那個貴客的那邊剛剛失去方向地逃離,還是已經進入了這座黎式私邸那些重重潛藏的暗路,才從盡頭走出。

——走吧。

離開這裏。

離開他的生活,離開他們的生活,離開這個天湖邊黑色的區域。

無論是逃離,還是毀壞後逃離。這裏原本就沒什麽好的,他只是看着自己在其中緩慢腐爛。

洛梓昱翻越了圍牆,即使圍牆上有設置倒刺和其餘監控和警備設備,但少年手上有使這類設備短暫失效的裝置,而且身手輕敏,翻越得并不困難,也并沒有消耗時間。

不過圍牆的這一邊外圍可沒什麽通路可走,在景觀綠化,他要從私邸這一側沒有駕駛工具的話步行離開還需要很長時間。

可他……

之前壓抑着正常行動甚至包含一次和單人安保的肢體沖突那時候所受到的藥物效果已經愈演愈烈,他感覺自己從壓制着的唇間的口耑息聲在不斷增大。

或許現在的身體協調也受到了一定影響,至少現在讓洛梓昱再嘗試一遍剛剛的行為流程,他很可能會出現失誤。

“……洛梓昱,你現在能分辨方向嗎?你現在的位置往西走九百米,從那一側的外牆最低處離開,我們開到了距離你現在最近的那邊接應你。”

耳麥裏的聲音傳來。

因為這附近已不是消音環境,所以那道刃似的聲線略壓低了音量,但同樣專注而利落,用最簡短的話傳達最清晰的意思。

無論如何,離開了私邸似乎已經離開了最直觀的威脅。這個時候洛梓昱即使照常回應,也暫時不會引起外圍安保的注意。

洛梓昱擡頭辨認了一下夜幕星辰的方向,然後确認了他将在這林立景觀帶中往哪邊走能盡快到達外牆。

在黑夜中視物于具有部分獸化貓科特性的他現在并不困難,所以他不會撞到什麽各類樹灌木景觀上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的狼狽。

他的心跳聲在這種夜幕下的靜寂中似乎很明顯,咚咚咚咚地催促鼓噪着胸膛,可是知道自己并非在盲目前行讓他的思維并沒有完全失去冷靜。

九百米不遠,作為直線距離來說并不長,洛梓昱在黑暗中行走,烏眸看着前方,那是稍有亮光的一雙黑色的眼,同時也壓着點抑不住的煩悶。

外牆最低的地方?明明哪裏都差不多,白橋區這種地方可不存在最基本的外牆哪個位置偷工減料的地方。一毫厘的不整齊都是不可能。

洛梓昱不知道是因為熱度已經漸漸蔓延上了頭腦,還是別的,他在口耑息時略微仰頭時,看到一束月光落在那段高高的外牆上。

這段白色月光照拂的反光之處,倒确實看起來比其餘的位置低點,像是一彎月光的淺窪。

少年沒有再多想,他略微助跑了點,但他的一側竟然難得在這種時刻拖了點後腿。

他蹬到了牆面上,但是他的力氣似乎被消耗了一大半。

在這種高度的外牆上翻越過去的時刻,他感到自己用于控制下落平衡的精力已經完全消失了。

就在少年略微閉了下眼,索性不管自己會在這種高度下墜時會是什麽結果的時候,他感到自己落到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裏。

洛梓昱擡眸的時候,看到那雙銳而凜的墨色眉目時,別開了眼。

他伸臂推了一下人,但因為沒有什麽力氣,似乎沒有成功,他索性也不理了,只是淺色的唇瓣抿着,看着很有點像是在鬧脾氣,但又不盡然。

無論如何,此刻将他半攏在懷裏的狼犬将停在最近處的便衣警-車車門打開,然後兩人來到了後座上。

車窗早盡數關上,單面車窗使外側無法向特設車內窺探,而此時車門已全部嚴密地合攏。

少年此時明顯狀況已經很不好了,偏偏他知道卻不了解自己的變化,甚至隐約在排斥這種變化。

他仰在略微放下的後座座位上,而此刻,覺察到此的颀長身影銳凜而深色的瞳孔注視他片刻,就略傾身下來。

少年烏眸一側泛着紅,發間一對黑色茸尖早已冒了出來,此刻有點煩躁地翕動着,看不出來這只少年是緊繃還是在伺機而動反制鬧着脾氣。

“……收集的證據已經很完備,十二小時內,搜查令就會批下來,你不用再擔心這個。”

貓似的少年往右邊側了側頭,他才沒擔心這個。

“不用太排斥你的欲丨望。”那人一錯不錯地注視他,那視線安撫又在月光下顯得專注。

制式手套包裹着手指指腹的觸感陌生又熟悉。

少年一邊手背遮在額前,過了片刻,抿着的唇瓣松了一點弧度,雖然仍然極其別扭着,僵硬的類獸身體漸漸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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